吳蘇媚
在緬甸旅行的時候,我對高原小鎮(zhèn)錫袍Hsipaw一見鐘情。錫袍是個只有萬余人居住的小鎮(zhèn),距離曼德勒不遠(yuǎn),以迷人的徒步路線而出名。我去錫袍僅是因為喜歡這個地名。
凡在高原,人的動作就會慢一些,同樣的,時間也會隨之緩慢慵懶。街邊的古榕大得就像神仙撐起了綠色巨傘,人變得微若蟲蟻,連個人的哀愁也不再重要似的。仰頭欣賞著樹枝在淡藍(lán)天空里劃出的婉約身姿,它們的輕描淡寫是多么愜意舒展。
我住在錫袍最好的一家背包客旅館Mr Charles Guesthouse里,阿爾及利亞人艾略特也住在這里。
艾略特騎自行車帶我去撣宮,我念念不忘的就是錫袍的這座宮殿,它建于1924年,是皇族住宅,那里應(yīng)該還有一絲沒落貴族的余韻吧。馳過一條雜草叢生幾不可辨的羊腸小道,良久,才抵達(dá)一道緊閉著的鐵門。
我指指邊上的斷墻,對艾略特說:“我們翻過去吧?!?/p>
斷墻并不難翻,進(jìn)入雜草叢生的院落后,正要向遠(yuǎn)處平平無奇的撣宮走去。突然傳來一陣迅疾的狗吠,幾頭健碩的大狗沖了出來。
我一邊尖叫著“不要逃,不要逃。”一邊卻在恐懼感的驅(qū)使下飛一般地逃跑了——手腳利落地翻過了墻,被艾略特取笑:“你逃得這么快,還在喊不要逃,你矛盾不矛盾啊!”
勸告自己不要緊張,身體的本能卻緊張得要死,好像已經(jīng)預(yù)見了逃得不快,大腿就要被那幫看家猛狗死死咬住的慘狀。那個瞬間,自我被驚恐地分裂成了兩個人。
撣宮看不成了,艾略特便提議去看瀑布。我們推著自行車,走在一片世外桃源里,溪水涓涓地流淌著,一群沒有主人的牛悠悠地涉水而過。稻田茂盛得像忘記自己遲早要被收割似的。艾略特把自行車隨意扔在河邊,與我并肩繼續(xù)往前走。
半途,他的褲管被泥水濺了一下。他看了看我:“你有沒有……”
“什么?”
“不用了?!彼α诵Γ澳憧隙]有?!?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24/06/20/qkimagesnanfnanf201211nanf20121104-2-l.jpg"/>
“什么啊,你倒是說??!”我最恨別人說一半吞一半。
“你肯定沒有餐巾紙?!卑蕴貓詻Q地說。
愣了愣,他確實說對了。像我這樣大大咧咧的背包客,不需要餐巾紙這種東西。手臟了就洗一洗,洗完了甩了甩,或者直接抹在自己衣服上。
艾略特嫌對我的論斷還不過癮,又感慨地強調(diào)了一下:“你就是那種不需要餐巾紙的女人啊。”
自從我愛上了印度,連上廁所沒有餐巾紙也難不倒我了。緬甸也有許多印度人定居,我看到微黑皮膚的他們就覺得親切。
印度人的兩只手有嚴(yán)格的分工,右手吃東西,左手上廁所。左手如廁的意思也就是印度人上廁所不用紙,都用左手沖洗屁股。如果在餐廳你用左手抓東西吃的話,印度人一定會認(rèn)為你瘋了。
我判斷別人是不是“印度控”最為重要的一條金線就是“你上廁所用紙嗎?”認(rèn)識的朋友中有幾個已經(jīng)達(dá)到了這條金線,他們天真又歡喜地說,像印度人那樣使用左手真是感覺好極了,由衷地和左手達(dá)成了和諧,省錢,還兼顧環(huán)保。據(jù)說印度人得痔瘡的很少,也是因為不用廁紙擦屁股的原因。我自己努力攀爬過金線,雖然覺得還是用紙比較好,但如果身陷沒紙的困境,也可以懷著“那么就純天然一下”的心情,毫不見外地招呼左手。
餐巾紙所代表的文明準(zhǔn)則,在我如今的思維體系里,已經(jīng)漸漸解構(gòu)了。取而代之的是更為天然更為潔凈的水,水是自然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