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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諒我紅塵顛倒(節(jié)選)

      2012-04-29 00:00:00慕容雪村
      芳草·網絡小說月刊 2012年3期

      作者簡介

      慕容雪村,70后網絡作家。2002年初開始在網上發(fā)表小說《成都,今夜請將我遺忘》、《天堂向左,深圳往右》、《伊甸櫻桃》。2003年獲中國新銳版年度網絡風云人物?!冻啥迹褚拐垖⑽疫z忘》已被拍成電影《請將我遺忘》。2009年底,慕容雪村臥底進入傳銷集團,上演一出真實版“無間道”。他將根據這一親身經歷,寫作揭露傳銷的紀實作品《中國,少了一味藥》,本書于2010年12月出版。

      內容提要

      鐵嘴魏達,一個春風得意的名律師,37歲,離婚,有個23歲名叫肖麗的女友,兩人同居兩年有余,一直想結婚的肖麗,見魏達沒有與她成婚的意思,便在前男友陳杰的攛掇下,偷了魏達行賄某法官60萬的“視聽資料”,以達到得不到人就拿錢的目的,魏達一邊安撫肖麗,假意許諾與她結婚,一邊想方設法挖出陳杰,以便拿回自己的行賄證據。與此同時,因為一個幾千萬標的的大案子,魏達與同事、法官之間,開始上演一出又一出驚心動魄爾虞我詐的好戲,他們是好幫手,然而又要互相提防;他們是同盟者,卻又要算計對方以獲取更多利益籌碼;終于,一切按照魏達的精心策劃順利進行,但就在他志得意滿之時,一個驚人的意外出現(xiàn)了……

      序:不讓夢想死在自己懷中

      從小到大,我一直有一個文學夢,經常會嘗試寫點什么:詩歌、散文、小說,偶爾會發(fā)表一兩篇,更多的留在了自己手里。二十八歲那年偶然手癢,寫了《成都,今夜請將我遺忘》,從此改變了我的一生。

      人在二十八歲時會有許多困惑,有一些永不可解,成為永恒的謎案;另一些漸漸釋然,成為人生中無關痛癢的笑柄。但在二十八歲時我并不明白,所以焦灼、彷徨,還有一點蠢不可及的憂傷。但我堅持下來,寫完了那個故事。讀者和朋友們給了我一些聲譽,遠遠超過了我之應得。

      在二○○三年,我講了一個庸俗的故事:一個人如何發(fā)財,又如何迷失了自己。這本書叫《天堂向左,深圳往右》,它并不成功,然而我也為之自豪,因為它畢竟是我的。

      此后我走了很長一段彎路,不知該寫什么,也不知該怎樣寫。講故事并不難,但我已漸漸厭倦。二○○五年我寫了一本《多數人死于貪婪》(《伊 櫻桃》),這是評價最糟糕的書,卻是我最喜歡的,在我愚鈍的心中,仍然以為它觸中了當代生活的核心:在這個金錢搭建的世界里,我們是否應該甘心做一枚硬幣?

      寫完《多數人死于貪婪》,我開始了一段很長的旅程,到拉薩、到三亞、到青島,最后又回到拉薩。萬里如咫尺,我在這咫尺之間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偶爾在電腦上敲兩下,兩年下來,也積累了二十多萬字,東方朔說讀夠四十四萬言,可為天子大臣。我沒有當官的勇氣,但六年來寫了五六十萬字,僅以字數論,差不多可以當東方曼倩了。

      《原諒我紅塵顛倒》曾有很多名字,開始在網上連載時,取名叫《誰的心不曾柔軟》,后來改名多次,《紅塵婆娑》、《滄海橫流》……《滿城衣冠》。最后一個名字出自辛棄疾的詞:將軍百戰(zhàn)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這是我最喜歡的詩句,豪邁風流,俠風襲人。沒想到很多讀者都對此有歧義,讀成《滿城衣冠禽獸》,這誤解就深了,干脆作罷,還是叫《原諒我紅塵顛倒》

      幾年前讀茨威格為伊拉斯謨做的傳記,說伊拉斯謨一生只反對一件事:狂熱。我很喜歡這句話,于是把它當成人生格言。古希臘神話中有一位嘲弄之神叫摩摩斯,我常說自己是他的中國傳人。我沒什么建設性,也不喜歡歌頌和贊美,只能做一個嘲弄者。世間萬般紅紫,我只愿在一旁冷冷地翻著白眼,這就是我的事業(yè)。

      六年來,我寫了四部長篇小說和一些零散的文字,這些作品都不是好作品,有很多問題,也并不高級。大多時候我會為之自卑,偶爾也會沾沾自喜?,F(xiàn)在我三十四歲,漸漸了解了一些世事,明白奇跡不會發(fā)生,但我將繼續(xù)努力,不會讓夢想白白死在自己懷中。

      午夜三點,任紅軍發(fā)來一條短信:能不能借我十萬元?一個月以后還你。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拿起來看了一眼,翻身又睡了過去。

      醒來天已大亮,邱大嘴打電話說中院的李法官找他打麻將,問我去不去。邱大嘴是我同事,長得奇丑無比,一張嘴占了臉的大半,獠牙外翻,雙眼暴突,一副野豬踩地雷的模樣。他最近接了個大案子,一天到晚陪著法官在外面廝混。我說去了也是送錢,少則兩三千,多則上萬,這樣的麻將,他媽的,有牌不敢和,有聽不能上,自己忍精不射,看著別人高潮迭起,你以為很好玩么?邱大嘴說,唉,有什么辦法?我那個案子就在他手上,來吧來吧,輸多少都算我的。

      看看表,快十一點了。我開車出門,總感覺忘了什么東西,嘀咕半天,忽然記起任紅軍那條短信,掏出手機又看了一遍,心里暗暗納悶。

      任紅軍是我們班最早發(fā)財的,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中期,國家還沒開始大力打擊走私,他辭去公職,一個人跑到南方,不知怎么弄了幾船貨回來,一下就成了千萬富翁。那時房地產市場剛剛啟動,二環(huán)外的地皮只賣十五萬每畝,他買了四十畝,捂了兩年,地價一下翻了三番,他把這四十畝地一賣,從此當起了蹺腳員外,在夷齊山下蓋了一棟別墅,買了一輛奔馳,天天以吃喝嫖賭為業(yè)。那時奔馳車還不像后來這么濫,開在街上十分拉風,看見單身的漂亮姑娘,只要搖下車窗問候一聲,那姑娘二話不說就往車里爬。這些年經濟發(fā)展很快,億萬富翁如同臭肉上的蒼蠅,手一揮飛起一片,任紅軍年老色衰,名氣不響了,腰桿也不壯了,泯然眾人矣。那輛奔馳開了七八年,油漆剝落,馬達破響,鋸開蓋就是輛手扶拖拉機,可怎么也想不到他會找我借錢。

      我打電話過去,說任大款,你燒糊涂了吧?你幾千萬的身家,怎么還找我借錢?任紅軍嘆了一聲,說咱們多少年了,也不用瞞你,這幾年狂嫖濫賭,股票也賠,期貨也賠,錢全都耗光了。還有楊紅艷那個臭婊子,只睡了三晚,一下要去了二百萬,現(xiàn)在可真是山窮水盡了。我飛快地算了一下,想以任紅軍的體能,一晚上最多有十分鐘的戰(zhàn)斗力,三十分鐘收費二百萬,每分鐘合六萬多,全世界最大的律師也沒這行情,要不怎么說明星身價高呢。我說你也是的,好容易賺兩個錢,不是丟在女人胯下,就是扔在賭博臺上,你說你去那么多趟澳門干什么?任紅軍連連嘆氣,我跟他哭窮,說我就是個小律師,生活艱難哪。再加上剛買了房,手頭也不寬裕。任紅軍嘿嘿地笑,說行了老魏,知道你沒錢,跟你開玩笑的。說完無聲無息地把電話掛了。

      我在社會上混了這么多年,不怕辦事,就怕借錢。一辦事就要有費用,有費用我就不會落空;借錢就難說了,越是熟人越不好辦,開口要吧,有個面子問題;不開口要吧,有個心情問題。像任紅軍這樣的敗家子,這輩子也翻不了身,俗話說救急不救窮,我?guī)偷昧艘粫r,幫不了一世,還是省省吧。幸虧他做人識趣,要不然我還打算給個萬兒八千的,現(xiàn)在可好,這點錢都省了。

      趕到望海樓快一點了,邱大嘴正和李法官一起密談,我以前在中院辦過不少案子,跟這法官吃過兩次飯,不過從沒正面打過交道。旁邊坐著一個胖乎乎的老頭子,姓劉,什么汽車公司的老板??匆娢疫M來,邱大嘴連聲抱怨說,他媽的老魏,你也太拿自己當角兒了吧?還搞個遲遲登場?我說堵車啊,剛才經過蟾宮南路,一輛吉利把一輛寶馬撞得稀爛,半天都過不來。我當律師多年,養(yǎng)成一個隨口說瞎話的壞習慣,撒謊跟喘氣一樣方便。李法官有點懷疑,說什么吉利啊,能把寶馬撞得稀爛?邱大嘴趕緊打圓場,說吃飯吃飯,轉身吆喝服務員:“五糧液呢?快點!鮑魚呢?快點!來條軟中華,快點快點!”

      四個人吃了四千六百,還是折后價,看來邱大嘴這案子標的不小。吃完飯到樓下的山河會館,香茶沏上,臺面擺開,李法官點上一根中華,一副大人物的派頭,說大家都是朋友,啊,娛樂為主,就一二百吧,別打太大了。我暗暗叫一聲苦,想他媽的,賭這么大,幾小時就是兩三萬的進出。我身上只有九千多,肯定不夠輸的,現(xiàn)場借錢又太丟面子,就溜到廁所給肖麗發(fā)了一條短信,讓她再給我送兩萬來。

      手氣太差了,打了三圈,只和了一把,還是最小的屁和。炮倒放了不少,還凈放大炮,一千六百的兩次,八百的一次,轉眼六千多就沒了。我心里著急,又上了一趟廁所,問肖麗怎么還不來。她說飯也得一口一口吃啊,我還沒化完妝呢。我急得亂跳,說別化了,你已經夠漂亮了。她笑嘻嘻地說,那我化個淡妝,行啵?就幾分鐘,化完了馬上過來。我無計可施,洗了洗手,空按了一下馬桶,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

      李法官有點不耐煩,皺著眉頭說老魏你這樣不行啊,這要是開庭,啊,你尿這么多次怎么辦?我心里惱怒,想論年紀我比你大,論錢我比你多,論資歷我比你深,敢他媽這么訓我。不過律師這行當,寧可得罪親爹,絕不得罪法官。我強壓怒氣打了個哈哈,說你麻將打得那么好,手氣又這么旺,我還能怎么辦?只能進廁所拜神了。李某人被我奉承得受用,瞇著眼笑了起來。

      麻將這東西,越心虛越輸錢,越怕放炮越是放炮。這次我摸到三張九筒,一直想開杠,等了半天不來,心想打八筒或許可以釣出九筒來,反正李法官剛打過五筒,五八一條路,應該沒什么危險。想著想著就輪到我了,我摸了一張三萬,順手把那張八筒打了出去,還沒落地,李法官啪地倒了牌,嘴里哈哈大笑:“老魏,又是你!七小對!”我爽爽利利地掏出一千六百元,說人生如此荒謬,放炮也是一種世界觀。心里卻暗暗發(fā)苦,想這么下去,半小時之內就得找邱大嘴融資,他媽的,今天結結實實丟了個大人。這時一個妖艷女郎翩翩走進來,長發(fā)垂肩,身材高挑,肌膚白嫩至極,令人一睹驚艷。劉老板趕緊介紹,說這是李法官,這是魏律師,這是佳佳,我們的公關經理。我和邱大嘴都是明白人,對視一眼,知道晚上的節(jié)目不用費心了,李某人在牌桌上一炮不放,到了別的地方,肯定炮聲隆隆。佳佳倒勤快,倒了一杯茶,又叼起一根煙,點燃后直接塞到李法官嘴里,嗲聲嗲氣地問:“李哥,你不會嫌我臟吧?”我說不會不會,李哥自己也臟。四個男人哈哈大笑,佳佳臉一紅,抬頭看看我,突然尖叫起來:“呀,魏律師,我在電視上見過你!”我說那當然,我們上流社會,輕易不出來見人,今天落難了,才跟他們這些小混混搞在一起。我們所跟電視臺合作了一檔《公民問法》節(jié)目,我經常過去解答觀眾提問,也算是在公眾媒體露過臉的人。

      美女在場就是不一樣,我連捉了劉老板兩炮,錢包立刻鼓了起來。佳佳肯定也是那種做明星夢的淺薄姑娘,不停地向我追問娛樂圈內幕,我順嘴吹牛:“老邊知道吧?制片人,朋友!劉凱,副臺長,哥們兒!魏楓、劉娜、許薇薇,主持人個個都熟!”她眼里像要滴出水來,左一句右一句套我的話,旁邊的李法官一下拉長了臉,說要不你坐那邊去吧,費勁!我十分掃興,訕訕地閉上嘴,佳佳也不說話了,不過老是有意無意地瞟著我,櫻唇欲滴,眼波將流,我心癢難耐,卻只能干咽唾沫。

      這時手氣越來越旺,輪到我坐莊了,起手就是十一張風,東風四張,西風、北風、發(fā)財各一對,還有一張紅中,我先開暗杠,杠上又是一張紅中,接著李法官打西風,碰!邱大嘴打發(fā)財,再碰!天牌上聽,風一色碰碰和!我心里算計:風一色四番,碰碰和一番,東風杠一番,當莊再加一番,一共是七番一百二十八倍,只要和了就是二萬五千六百元,如果被我自摸,那就是將近八萬!這時李法官突然甩出一張北風,我心里一抖,狠狠握了握拳,想忍了吧,誰讓我打的是業(yè)務麻將呢。該死的劉老板倒也會湊巧,跟著打北風,過水,不能和,我氣得直咬牙。又摸了幾輪,還是這個天殺的李法官,甩手又是一張紅中,我眼都紅了,差點就把牌摁倒,想了半天,最后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還是忍了。心里連聲哀嘆,想這下沒戲了,一共才和四張牌,已經放過三張了,第四張不定在哪兒呢。那把牌也怪,我不和,另外三個人也不和,一直摸到海底。邱大嘴擠眉弄眼地說不容易啊,黃了。我笑笑不說話,拿起我海底的那張牌,還沒來得及看,用手一摸,額頭青筋鼓鼓地跳起來。

      最后一張紅中!我渾身汗流,僵坐在椅子上半天動彈不得,邱大嘴說你怎么了,有毛病啊?我搖搖頭,看看對面的佳佳,她正對著我甜膩膩地笑,我咧了咧嘴,突然心一橫,想去他媽的,反正是邱大嘴的案子,跟我有什么關系?大不了老子不干律師了。想到這里長出一口氣,一把將牌按倒,對他們三個說:“不用打了,給錢吧。風一色碰碰和,莊家海底撈月,每人五萬一千二百元?!?/p>

      我們所叫“正大聯(lián)通律師事務所”,聽著像賣飼料的手機販子,其實跟正大和聯(lián)通公司沒半點血緣關系,就是個土匪聯(lián)盟。所里有九個合伙人,用通俗的話講,就是九個老板,我是九分之一。律師這行當就是這樣,混夠年頭,有足夠案源了,就可以當老板,否則要么當學徒,拿微薄的薪水;要么當個體戶,忍氣吞聲受老板的剝削。

      邱大嘴也是合伙人,他跟我不同,我是正規(guī)法律院校畢業(yè),他只是個退伍兵。十幾年前律考不像現(xiàn)在這么難,他看了幾個月律考教材,稀里糊涂就考上了,然后足足辦了六年刑事案件。邱大嘴算是幸運的,一直沒出什么事,不過膽子越來越小,最后干脆棄刑從經,專門跟我搶生意。

      十五萬拿到手,我和邱大嘴就徹底鬧翻了,第二天剛到所里,他惡狠狠地罵我:“你媽的,沒見過錢?。?!”說的時候張牙舞爪的,看樣子很想揍我,當時所里至少也有十幾個律師,我笑嘻嘻地指著太陽穴鼓勵他:“來,往這兒打,一下十萬。”邱大嘴舞了半天,知道后果嚴重,最后重重地呸了一口,說操你媽,你給我等著!轉身進了自己房間,把門摔得山響。

      想想那天的牌局,最多也就三個小時,三小時里姓李的一直在贏,但我一把就把他打空了。法官打業(yè)務麻將一般不用帶很多錢,他把贏的、口袋里的全翻出來,也不過一萬三千多,當時臉漲得通紅,說魏律師,我就這么多了,剩下的改天給你行不行?要不我給你打個欠條吧,你哪天到中院辦案,只要到辦公室招呼一聲,馬上給你。這話里的威脅意味就濃了,我也知道正確的做法是什么:下策一笑置之,說:“算了,娛樂為主”,讓他借坡下驢,不至于得罪太深;上策說自己偷牌,反正要黃莊了,偷張牌開個玩笑。不過美女當前,這上下兩策都有裝之嫌。再說十五萬也不是小數目,是兔子不是兔子先別在腰里再說,我就不信這姓李的能把我吃了。我點點頭,說欠條就不用打了,賭債嘛,在法律上是自然之債,不還也沒關系,我又不是黑社會。邱大嘴怒不可遏,說你媽×魏達,你什么意思?我說還能有什么意思,和了牌要錢唄,這還不天經地義???他一把揪住了我的領帶,正要動手,被劉老板一手拉住,這老板涵養(yǎng)好,臉上毫無怒氣,拿起那一萬三千塞給李法官,笑瞇瞇地問我:“魏律師,十幾萬我給了,小意思,支票你收不收?”我心想諒他也不敢開假支票,咬著牙點了點頭,劉老板慢吞吞地拿出支票簿,一筆一劃地填起數字來。這時包間里寂靜無聲,李法官臉色蒼白,邱大嘴雙眼充血,我點上一根軟中華,對驚慌不定的佳佳飛個媚眼,想他媽的,以后中院的案子我還怎么接?。?/p>

      支票剛開好,陳慧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張嘴就罵:“王八蛋,你他媽是不是人?”我說親愛的,你又犯邏輯錯誤了,王八蛋他媽是王八,怎么可能是人?陳慧噎得說不出話來,吭哧半天,又罵了一句:“王八蛋,那四十萬你到底還不還?”我說你搞清楚:第一,錢不是我借的;第二,我不是擔保人,你憑什么讓我還?陳慧大怒:“騙子,騙子!你他媽要敢不還,我就……我就叫兩卡車兄弟……”,我說還裝大姐大呢,省省吧,你二哥都進去了,你以為還是三年前呢?

      陳慧的二哥綽號小二黑,江湖人稱“黑哥”,原來是南城一帶有名的豪杰,三年前因為地下賭場的事,整個團伙被公安局連根挖掉,小二黑是團伙頭目之一,判了個死緩。本來我還忌他三分,現(xiàn)在出了這檔子事,估計小二黑這輩子沒指望了:死緩改無期,無期改有期,至少也得蹲上二十年。

      我把支票收進包里,心里百感交集,不知是喜是愁。這時肖麗也到了,我讓她到車上等我,盤算著說幾句場面話下臺,構思半天,忽然泄了氣,想去他媽的,一個雞巴法官,一個雞巴律師,再加上一個雞巴老板,能奈我何?一不做二不休,得罪人就得罪到底,我再逗逗他們。于是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佳佳,故意說得很大聲:“想去電視臺就打我電話,魏哥也不嫌你臟。”說完昂昂然出了門。

      肖麗在車上閉著眼聽教皇樂團的《Join Me》:“我們如此年輕,生命剛剛開始……”我拉開車門,她眼也不睜,用小指挑著一條小小的黑色丁字褲:“老魏,這是什么呀?”

      我心里咯噔一響,不過馬上就有了主意:“內褲?!?/p>

      肖麗笑瞇瞇地問,“誰的呀?”

      “我的。”

      她一下子睜開了眼:“你的?你一個大男人,穿丁字褲?”

      “對啊,”我理直氣壯地說,“哪條法律規(guī)定男人不能穿丁字褲?法律不讓我表態(tài),還不讓我變態(tài)?”

      肖麗比我小十四歲,我三十七,她二十三。剛開始她叫我叔叔,后來熟了,叫我老魏;后來更熟了,一關燈就叫我該死的。

      我這輩子經歷過不少女人,各種型號,各個類別,與多國人士有過深入交往。女人是世界上最不靠譜的動物之一,人品好則咪咪小,臉蛋美則臨床效果差。當著面都講愛情,一愛完就伸手要錢。這年頭沒什么靠得住,再恩愛的夫妻,半小時不見面,孩子都能生出一打來。陳慧是我親手抓住的,肖麗盡管沒抓住,背著我也沒少跟她的同學勾搭。一年前她還逼我結婚,現(xiàn)在婚也不結了,千方百計要騙我的錢,今天說要開店,明天說要考研,家里平均每個月破產一次。三個月前我們一起吃飯,她接了個電話,眼淚刷刷直流,說她媽得了腎癌,腎小球腫得有西瓜那么大,手術費差十八萬,非找我借錢。我在江湖上混了這么久,憑直覺就知道有問題,給她掐著通話時間,一共七分四十二秒,然后找機會查她的手機,還別說,真有她家的號碼,也是差不多時間打的,就是通話長度不對,才一分半鐘。七分四十二秒的那個號碼刪掉了,不知什么人干的。不過不著急,慢慢查,相信他逃不出我的手心。

      我說什么借不借的,咱倆誰跟誰???反正這兩天我要到上海辦案,也別十八萬了,就二十萬整吧,到時我直接交到醫(yī)院賬上,還省得你爸媽費心。這招以退為進,看著厚道,其實十分陰毒,一步就悶宮將死。肖麗急得臉蛋通紅:“不許去!你是誰呀?是我男朋友還是我丈夫?跟了你兩年了,一點名分都沒有!”順勢逼婚,逼不成就翻白眼、掉眼淚,哀嘆姘頭生涯之可悲可憐、生不如死,我點上一根煙,笑瞇瞇地看她表演,想現(xiàn)在的小姑娘真是可愛。后來才知道她媽死了十幾年,腎小球早被蛆拱了。這人跟我在一張床上睡了兩年,居然這種事都瞞著,我想起來后背就陣陣發(fā)涼。

      汽修廠的老郝給我打電話,哭咧咧地,說魏律師,我那三十三萬咋整啊?官司贏了,錢一分都拿不回來。這個老郝長得十分后現(xiàn)代,額頭窄小,眼珠巨大,鼻子若有若無,一張厚厚的鲇魚嘴,旁邊翹著兩撇鼠須,誰見了都會想起“譚魚頭”來。老郝在安信大廈旁開了個小汽修廠,給安信公司修了幾年車,一分錢沒拿到,總覺得安信家大業(yè)大,不會坑他這點錢,沒想到安信一夜之間就垮了。老郝來找我,說要打官司。這事是個訴訟陷阱,用腳后跟想想都知道沒指望:安信公司欠銀行九個多億,能抵押的全抵押了,只剩一個空殼。我拍著胸脯打包票,說百分百勝訴,你一萬個放心。老郝大喜,立馬往外掏錢,我收了二萬三千元的律師費,八千元的辦案費,轉手交給所里的小律師廖明,廖明今年剛二十五歲,也不是什么善類,今天一頓飯,明天一頓酒,后天一場桑拿,折騰得老郝皮焦肉爛,外酥里嫩。開庭的時候安信根本沒到場,缺席判決,百分百勝訴,可就是拿不到錢。安信剩下那點東西補稅都不夠,根本沒老郝什么事。

      這些日子他一直纏著我,說房子要裝修,兒子要上學,外面背著十幾萬的債,里面吊著十幾斤的疝氣,連手術的錢都沒有,天天等米下鍋。我哪有空跟他啰嗦,支吾幾句把電話掛了,心里忽地一陣茫然,覺得全身力氣盡失。這些年也不知是怎么了,錢沒少賺,可每賺一筆都會讓我虛弱無比,感覺人生無聊,萬事都沒有意義,有一天還到夷齊寺拜了個師父,法號海亮,人稱大德高僧。這師父沒教我什么做人的道理,沒事就找我化緣,今天修佛堂,要三千,明天塑佛像,要五千,零零碎碎加起來,至少也掏了我兩三萬。有時候我覺得他還不如個小姐,小姐也要錢,但人家讓你快活,他連快活都不讓你快活,一見面就談大德正義、紅粉骷髏,好好的人也能聽出便秘來。這和尚特別虛榮,每次參加商業(yè)活動都要坐我的奧迪A6,冒充廳級長老。

      我打開保險柜,把自己那點身家全翻出來,三套房子、一輛車、戶頭里有九十三萬人民幣、一萬多美金,還有一些股票,兩年前值十幾萬,現(xiàn)在跌得只剩一層皮。我算計了一遍,突然有點沖動,想把這些全捐出去會怎么樣?人們是夸我道德高尚,還是罵我傻逼?估計一百個人里有九十九個會罵傻逼。按這時代的道德標準,土鱉黃鱔也比傻逼可敬。我長出一口氣,感覺傻勁一掃而光,順手抄起電話,撥通了曾曉明的號碼。

      曾曉明是我大學同學,畢業(yè)后分在高院,干了四年書記員、八年審判員,據說馬上就要提副庭長。大學時我倆不同班,話也沒說過幾句,這些年我著力喂養(yǎng),隔兩個月就給他加點精飼料,漸漸成了熟人。去年他過生日,我還專門送了塊三萬多的勞力士,不過從沒見他戴過。

      高院的法官都是吃火藥長大的,開口就倆字:“說話!”我趕緊賠笑,說老曾啊,那個小玩意我?guī)湍闩搅?,四眼明紋,大活佛開過光,下午給你送過來怎么樣?他還不滿意,粗聲粗氣地問我:“多少錢?”談到錢我就可以放肆了,說去你媽的,咱們多少年了,不談錢你能死???就那么個小玩意,不要錢你敢說我行賄?曾曉明也笑了,說我下午沒事,你別到院里來了,咱們去江邊釣魚吧。

      這通電話無懈可擊,反貪局坐在旁邊也聽不出破綻來。其實玄機重重,曾曉明這人極其好色,每個月都要出來釣兩次魚,不釣土鱉黃鱔,專釣桑拿小姐,有時一鉤要釣倆,也不知他哪來那么大的魚鉤。小玩意也不簡單,去年我們倆一起去西藏旅游,看見一個胖子戴了顆天珠,據說這玩意神奇無比,能避邪,能祈福,干盡壞事也不會遭雷劈。曾曉明看著眼饞,當時就想淘換過來,胖廝開價十一萬,我猶豫了一下,沒敢接這個話,曾某人當時就陰了臉,回來后半個月不接我電話?,F(xiàn)在云天公司的案子要打二審,正在節(jié)骨眼上,非出重手不可,我只好又找到那胖廝,侃了半天價,花十萬五買下那顆天珠,疼得肝尖腰花一齊顫抖。

      到樓下銀行提了五萬現(xiàn)金,買了一部諾基亞的新款手機,還有兩張不記名的神州行卡,開著車直奔江心島酒店。現(xiàn)在檢察院盯得緊,特別是標的大、關系復雜的案子,一不留神就能栽進去,我執(zhí)業(yè)十四年,這方面經驗豐富,應酬法官從來都是現(xiàn)金結賬,也很少打他們座機,要討論案情就新辦張卡,案子一完就丟掉。

      江心島是家四星級酒店,后臺很硬,公安局從來不敢招惹,我經常在這兒應酬。桑拿部有上百個美女,檔次也高,經常有兼職的大學生,有次我遇到過一個學生會的文藝部長,能歌善舞,還會用英文背拜倫的詩,連叫床都是倫敦腔。路上看見一家利民藥店,進去問了一下,說貨倒是有,不過要醫(yī)生處方,我磨了半天,總算把售貨員說動了,收了四百九十五元,賣給我五顆偉哥。

      車還沒停好,手機響了,一個又甜又嗲的聲音問我:“魏哥,你還記不記得我?”我腦筋一轉,立馬回應,說是佳佳吧,魏哥正想你呢。佳佳格格嬌笑,聲音浮浪無比,聽得我心神蕩漾。我一直感覺這姑娘對我有點意思,現(xiàn)在主動聯(lián)系,估計是有備而來,用句俗話叫“肥豬拱門”。閑聊幾句,佳佳又問起電視臺的事,我說那你過來吧,我請你吃法國牛排。江心島六樓有一家戴高樂牛排館,從新疆找了個維族人冒充法國大廚,不過牛排燒得確實不錯,牛肉細嫩,湯汁鮮美,據說連市長都來吃過。

      現(xiàn)在每個行當都有自己的潛規(guī)則。當官的想晉升,先給領導送禮;女演員想出鏡,先陪導演睡覺;律師要打贏官司,不用說,第一步就是把法官弄舒服了。經濟學講“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其實我本來也沒打算吃午餐,只想跟她混頓宵夜。

      曾曉明和佳佳同時趕到。吃完牛排,我把佳佳支出去,把天珠和鑒定證書遞給曾曉明,他眼睛一亮,拿在手里摩挲半天,表情頓時善良了許多。云天公司的案子標的一千三百九十萬,我是風險代理,事前只收一點辦案費,事成之后提百分之二十,差不多二百八十萬,曾曉明也不是吃素的,肯定有什么想法。熟人好辦事,我開門見山,問他這案子怎么辦。他皺皺眉,說一審案卷他看過了,證據不充分,認定事實不清楚,適用法律也有問題,要維持原判,不好辦啊。這話聽著嚇人,其實都是官樣文章,不把事情說得困難重重,就不足以彰顯他的重要性,更不好意思跟我談價錢。曾曉明在圈里出名地難纏,心狠手黑,一出刀就要見血,分一半他都未必同意,不過那顆天珠花了十萬多,辦案期間連吃帶玩,十幾萬也擋不住,弄不好我忙活半天,最后只能撿點渣吃。我低頭喝茶,不敢接他的話,他也意識到話說過頭了,慢慢又轉回來,說案子是難辦,不過咱們同學一場,能幫的還是要幫……,說到這里停住了,沖窗外的佳佳抬抬下巴:“挺漂亮啊,跟你什么關系?”我恍然大悟,瞇著眼笑了一聲,說一個客戶,怎么,看著有點意思?曾曉明光笑不說話,我算計了一會兒,想去他媽的,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何況還不是我的孩子呢,先把姓曾的弄高興了再說。把房卡、手機和神州行全遞給他,說你先上樓,我給你安排,這段時間咱們小心點,用這個號。曾曉明是明白人,笑嘻嘻地收起東西。我從口袋里摸出一顆偉哥,說來,把這個吃了。他看我一眼,仰脖吞下那顆藍色的小藥片,一臉猥褻之色,說你他媽夠周到的,那咱們一人一半吧,你也別跟我講價錢,就這么定了。說完站起身,色迷迷地看了看佳佳,雄赳赳地走進電梯。

      我十分生氣,想這王八蛋,最后關頭還是宰了我一刀,二百八十萬他分去一半,我又送禮又請客,中院那邊還要打點,最后到手還不到八十萬。嘆了一聲,招手讓佳佳進來,開口直奔主題,不給她一點準備的機會:“我朋友想讓你陪陪他?!?/p>

      佳佳果然懵了:“魏哥,你什么意思?”

      我說1403房間,你上去陪陪他,有什么要求跟我提。

      她騰地站起來:“你……你把我當什么人了?!”

      我拿出一萬塊,在手上不停地倒來換去:“這是一點小意思,你先拿著,明天帶你去電視臺面試,再給你一萬,怎么樣?”

      她有點猶豫:“怎么陪?”我說還能怎么陪,脫了衣服陪唄。她咬著嘴唇發(fā)狠:“我又不是妓女!”

      話說到這個分兒上就不好辦了,不過看她一身打扮,肯定不是什么貴族,泱泱商品社會,我就不信還有拿錢砸不死的人。我笑笑,又拿出一萬塊:“那我先給你兩萬,明天再給你一萬,去電視臺的事包在我身上,你干不干?”

      她兩眼圓睜,表情十分憤怒,我毫不畏懼,死死地盯著她,漸漸地,她心虛了,眼神飄忽,表情一點點緩和下來,我知道有戲,也不著急,繼續(xù)玩弄那兩萬塊,說這么點小事你都想不開,去了電視臺怎么混啊?娛樂圈湯咸水渾,出名哪有那么容易?說到這里不過癮,再加點辣的:“不答應就算了,我他媽找別人去。這年頭找個女人還不簡單?你知道江心島什么價格?一個小姐六百,雙飛一千二百,三萬塊能找多少?五十個!”佳佳臉紅如漆,手腳都沒擱處,眼睛一個勁地眨巴,看樣子快哭了。我拍拍她的肩膀,把兩萬塊放到她手里,說這都什么年頭了,你怎么還這么保守?去吧去吧,1403房間,他還等著呢。她的眼淚刷地流下來,說魏哥,那……那那那,你可不能忘了我!我心里冷笑,想他媽的,這種事都能答應,還跟我灌迷湯呢。我咬了咬牙,說放心吧,以后有什么困難就來找魏哥。佳佳滿臉委屈地往外走,一步一回頭,跟他媽生離死別似的。我說你舍不得魏哥,是吧?她也真會演戲,嗚嗚地哭出了聲,我摸摸她的頭發(fā),語氣十分溫柔,說魏哥也舍不得你啊,這樣吧,你陪完他就過來陪我,“我住1208?!?/p>

      離婚前,我和陳慧整整三個月沒說過話。她二哥被抓之前早有預感,把六個鋪面和一個工程全轉到她名下,還讓我?guī)椭湛创蚶?。那時她比我有錢得多,六個鋪面值三百多萬,那個工程也不簡單,順順利利搞下來,至少能賺一百二十萬。陳慧從小嬌生慣養(yǎng),小二黑也特別疼這個妹妹,慣得她囂張無比,誰多看她一眼都能跟人吵起來,動不動就要“叫兩卡車兄弟過來,鏟平你全家”。我和陳慧剛結婚那兩年感情還好,剩下的時間幾乎全在吵架,她老嫌我是農村來的,這也不對,那也不好,怎么看怎么不順眼。一九九八年我把我媽從鄉(xiāng)下接出來,因為房子是陳慧買的,一吵架她就讓我們娘兒倆滾。有一天我在外面辦事,回來看見老太太一個人躲在房里哭,嘴角血跡斑斑,我問怎么回事,老太太眼淚直流,說陳慧打的。因為擦地時弄臟了她的皮鞋,陳慧破口大罵,老太太怯怯地辯解,她上去就是一耳光,連假牙都打掉了。我?guī)臀覌尣寥ツ樕系难?,我每一根血管都在突突亂跳,心里恨炸了,真想一把撕了她。不過小二黑做人太狠,我惹不起,第二天我就把老太太送回老家,在心里發(fā)誓:媽,你放心,一切都會還回來!

      二○○○年三月,我發(fā)現(xiàn)陳慧有外遇,那個男的是歌舞團的舞蹈演員,叫孫剛,長得倒不錯,只是名聲極壞,號稱“江北第一鴨王,專辦中年女老板”。那正是小二黑最威風的時候,黑白兩道都稱“黑哥”,陳慧狗仗人勢,越發(fā)肆無忌憚,天天跟孫剛一起鬼混,有時還公然把他帶到家里來。孫剛愛吃辣子雞,每次陳慧都讓我做給他吃,吃完后他們倆在客廳里打情罵俏,讓我到廚房洗鍋洗碗。有一天我不小心摔了個杯子,手上劃了一道長長的血口子,我也沒去包扎,就看著那血汩汩地流,滿池鮮紅的血水。這時聽見孫剛說:“你老公脾氣真好?!标惢壅f:“呸,他媽的窩囊廢!”

      二○○三年九月,公安局把小二黑團伙一網打盡。他們家讓我?guī)椭鴵迫耍以谕饷婊顒恿藥滋?,先找到我的初中同學韓愛國,讓他冒充公安廳長的秘書,偽造了全部證件,化了個名叫張恩超,我把這個假張恩超帶到他們家,開口就要二百萬。其實案子已經移送到檢察院了,公安局管什么用呢,但他們全家都嚇傻了,說什么信什么,連偽造的證件都沒看,四處張羅賣鋪面、賣房子,其中四個鋪面都是我經手,狠狠地賺了一筆,光店里的存貨就吃了三十多萬。那二百萬我買了一套房子,剩下的全給了韓愛國,還幫他辦了個投資移民。陳慧想讓我出庭辯護,我隨口撒謊,說法律規(guī)定要回避,找了我們所的劉文良,因為小二黑手上沒有直接人命,我和劉文良分析了一夜,認為判死刑立即執(zhí)行的可能不大,最后從陳家要了八十萬,跟陳慧保證可以留一條命,這錢我和劉文良一人一半。那時她手里還有點錢,我讓韓愛國去找她借四十萬,她正在求人的時候,也不敢推辭,在外面跑了幾天,終于湊足了四十萬,連借條都沒打就交給了韓愛國。這錢我一分沒要,跟韓愛國在外面玩了一星期,買了張機票讓他直飛加拿大,這輩子都不要回來。案子判下來后,小二黑果然是個死緩,陳家上下萬分感激,陳慧親自下廚,炒了幾個菜,還開了一瓶紅酒,說自己前些年不懂事,對不起我,以后一定對我好,做個賢妻良母云云。我喝了大半瓶紅酒,一直笑瞇瞇地聽她檢討,檢討完了,陳慧鉆到我的懷里嗚嗚大哭,我摸摸她的臉,突然一把掀翻了桌子,揪著頭發(fā)開始扇她的耳光,整整扇了十七個,打得她滿臉是血,我用力太大,手都腫了,整整疼了幾個鐘頭。第二天我提出離婚,她哭哭啼啼地不同意,還找她大哥來勸,我只說了一個字:滾!她大哥給我敬煙,說老魏,她以前是不對,你打她也應該,不過夫妻這么多年……還沒說完,我抄起一把椅子,一下把他砸到在地,滿頭淋漓的血。

      這些天肖麗總跟我鬧別扭,說幾句話就會扯到那條內褲,說我下流,不要臉,簡直就是個牲口,還說要搬出去。前面的我保留意見,最后一條倒不反對,這兩年我在她身上花了有四五萬吧,七百多天,平均一天也就幾十塊錢,比江心島便宜得多,說起來不算虧??伤庹f不練,哭完了鬧完了,戴上橡膠手套就擦馬桶,關上燈還叫我該死的。我也沒太在意,照常應酬辦案,有一天到中院去調一個卷,一進樓碰見了李法官,他主動跟我打招呼,說老魏,氣色不錯,來辦案???我說辦什么案,中院門檻這么高,哪辦得起?我以后只接基層院的小案子。他陰惻惻地一笑,說基層院好啊,我們歸口管理,有什么事打個招呼。我說謝謝了,我一向遵紀守法,估計也不會有什么事。他笑笑走開,等我調完卷出來,看見他正跟一群人比比劃劃地說著什么,不時回頭瞟我一眼,目光歹毒,好像我殺了他的親爹,干了他的親娘,讓他當上了哈姆雷特。

      禮拜二所里合伙人開會。律所跟公司不同,一年也不開幾次會,開會就是要錢。胡主任說上半年所里虧了十九萬,讓我們幾個合伙人分攤。我的辦公室最大,攤得也最多,要三萬五,邱大嘴連聲叫嚷,說老魏的房間那么大,憑什么只出那么點錢?胡主任有點不耐煩,說行了,都是同事,為一點小事鬧個沒完,丟不丟人?邱大嘴梗著脖子滿嘴噴糞,說不是我要跟他鬧,是他媽的人品問題!大家都是同行,能他媽那么干嗎?我一下拉開椅子站起來,邱大嘴以為我要揍他,兩眼瞪得溜圓,沒想到我一躬到地,滿臉堆笑,說邱哥,兄弟一時沖動,做事不對,請你原諒。

      這是我的慣用伎倆,叫做“卑鄙行事,高調做人”,遇事先占便宜,占便宜難免要得罪人,這時要沉住氣,等他來跟你為難,看他吵,看他罵,然后當眾向他道歉。大眾的心理很奇怪,你占便宜時他們沒看見,光看見你受欺負了,誰都會幫你說話。劉文良說算了算了,都過去了,一人讓一步吧。朱英度、鄧思恢和幾個合伙人也紛紛幫腔,邱大嘴直翻白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心里十分得意,這時劉亞男在門外沖我招手,我點點頭,端著茶杯走了出來。

      劉亞男是我的助理,一年前到所里面試,我給她出了一道題:張三丟了一頭母牛,被李四撿到了,養(yǎng)了半年,母牛生了一頭牛犢,現(xiàn)在張三找上門來,問你:這牛犢歸誰?劉亞男想了半天,說歸……歸母牛吧。一屋子人全笑噴了,其實這題很簡單,法律上稱為“孳息”問題,答案是母牛和牛犢都歸張三,但李四養(yǎng)了半年,這在法律上稱為“無因管理”,要給他適當補償。劉亞男號稱精通法律,沒想十足是個法盲。不過這法盲長得倒不錯,眼神柔和,雙唇嫣紅,一副小家碧玉的柔順相,打字也快,我那時恰好缺個助理,干脆就用她了。一年來兩個人一起出差,一起應酬,關系越來越親密,摟摟抱抱沒事,一旦要動真格的,她就緊抓褲帶不松手。她男朋友還在讀書,沒事就到我們所里來,號稱畢業(yè)見習。有一晚他們倆躲在我房間親熱,被我撞了個正著,劉亞男鬢發(fā)散亂,羅衫半解,椅背上斜掛著一條鮮紅的乳罩,我醋勁發(fā)作,心下直冒酸水,瞪著眼訓她:“這是辦公室,不是你家!以后注意點!”從那以后她就有點怕我。

      劉亞男穿了一條緊身牛仔褲,身材玲瓏浮凸,十分誘人。我瞥了一眼,心里麻酥酥的。她幫我續(xù)了茶,說魏律師,能不能借我五千元?我問干什么用,她挺難為情的樣子,說她爸下樓摔傷了腿,要住院。我盯著她看了幾秒鐘,劉亞男的臉慢慢紅了,說你放心,我一定還你,不然從工資里扣吧。我說不就五千塊嘛,不要說借,白送給你都行,但你不能騙我。劉亞男連口辯解:“真的,真的,真的是我爸摔傷了……”我拍案而起:“胡說!你爸住院有公費醫(yī)療,還用得著你出來借錢?說實話,是不是你們搞出事了,要打胎?”劉亞男一下傻了,干張嘴說不出話來。我白她一眼,拿出一萬塊錢擲到她面前:“拿去!手術完了多休息幾天,不用急著上班。你小小年紀,怎么就不知道自重呢,戴個避孕套有那么難嗎?”劉亞男羞得脖子都紅了,我接著教訓她:“以后有事說事,別跟我撒謊!你跟我一年了,自己想想,我有那么好騙嗎?”

      這事辦得很痛快,有這一萬塊錢打底,估計她的褲帶抓不牢了。她父母都是小職員,她還要供男朋友讀書,一萬塊說起來不多,但也夠她還半年的。與肖麗比起來,我還是喜歡這姑娘多一些,性情好,模樣順眼,也沒那么多鬼心眼。等這事處理了,我?guī)鎏碎L差,住住五星級酒店,送兩條裙子,窮人家的孩子眼窩淺,搞到手不會太難。她那個男朋友倒好辦,一個小毛孩子,要見識沒見識,要本事沒本事,不用比就輸了半截。這方面我和任紅軍看法差不多,他原來有錢的時候,每隔幾個月就換一個女秘書,這些女秘書啥事不干,專職陪他上床。有一次這家伙喝多了,摟著我的肩膀大發(fā)感慨:“還是女秘書好啊,又干凈又實惠,你去江心島找小姐,那什么,你敢跟她親嘴嗎?”

      晚上到電視臺做節(jié)目,剛開播兩分鐘,有個小伙子打電話進來,說他被女老板強奸了,問我怎么辦。我說怎么可能啊,你一個大男人,難道你老板是武術隊的,會打虎鶴雙形拳?他說打拳倒不會,可手段十分毒辣。原來他和女老板在房間里打撲克,說誰輸了就得聽對方的,這事本來就有點曖昧,這小伙子也有點缺心眼,第一盤贏了,說要加薪,女老板答應了。第二盤輸了,女老板從身上摸出一條繩子,把他四腳朝天綁在床上。小伙子問她:你要干什么?這老板也不說話,幾下把小伙子扒光了,擦了一遍印度神油,干脆利落地把他辦了。小伙子被辦后無比郁悶,打算去派出所報案,問我這算不算強奸。我說法律規(guī)定,強奸罪侵犯的是“婦女的性的不可侵犯的權利”,你大概不能算婦女,所以這事夠不上強奸罪,最多算傷害,不過看你也挺享受的,沒留下什么內傷,干脆認了吧,還不如找你老板要幾個錢。外面幾個工作人員哈哈大笑。我掛了電話,看見導播發(fā)進來幾十條短信,都是別人欠錢不還怎么辦,或者老公在外面包二奶,算不算重婚罪之類,我隨口解答,這時導播又轉進一個電話,電腦屏幕提示:肖小姐,情感糾紛。我按下通話鍵,聽見肖麗說:“魏律師,我有個法律問題想請教你?!?/p>

      我笑笑,心想又來這種鬼把戲。

      肖麗說:“我交了個男朋友,是你的同行,我們同居兩年了,他一直不跟我結婚?!?/p>

      我說這事法律管不了,結婚自愿,離婚自由嘛。

      肖麗說他還跟別的女人胡搞,我有證據。

      我說這事也不歸法律管,你最多說他人品差,不能判他的刑。

      肖麗慢慢地說:“所以我打算離開他,還準備拿他一點東西?!?/p>

      我說這可是盜竊,聽好了,五千元以上判三年,超過十萬,可以判你個無期。

      肖麗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也懂一點法律,不會拿值錢的,就拿個記事本。

      我嗤地一笑:“一個破記事本有什么用,還搞得這么隆重?”

      “對,確實沒什么用,不過本子上記了一些字母和金額,反貪局也許會有興趣?!?/p>

      我是圈內有名的“魏鐵嘴”,向來言語刻薄,對著話筒冷笑一聲:“你還說自己懂一點法律,你懂哪門子的法律?就一個破記事本,啊,連個人名都沒有,有什么用?這叫間接證據,懂不懂?什么都證明不了,廢紙!你以為反貪局是你家開的?會受理這種不實投訴?省省吧!我聽出來了,你是想訛詐他,對不對?我勸你收了這個心……”

      肖麗打斷我:“那什么是直接證據?”

      我一翻白眼:“這還不簡單?能夠獨立證明案件事實的,都是直接證據!比如當事人陳述、被告人供述、證人證言……”

      “視聽資料算不算?”

      我心里一抖,想“視聽資料”是個法律專業(yè)術語,這小賤人哪兒學的?一時狐疑不定,想了一兩秒鐘,說視聽資料的證據效力有些爭議,一般不能作為單一證據,不過從這些年的司法實踐來看……。

      她嘿嘿一笑:“那我明白了,我手上有一段九分鐘的視頻錄像,估計可以作為直接證據,現(xiàn)在我知道該怎么做了,謝謝您,魏律師?!?/p>

      我心里通通亂跳,不過這是直播現(xiàn)場,話必須說圓了,我定定神告訴她:“檢舉、揭發(fā)犯罪是公民的義務,不過我提醒你,敲詐勒索可是犯罪行為,少則三年,多則十五年,情節(jié)嚴重的還可以判無期。還有,根據我對律師行業(yè)的了解,你最好小心點,這事沒那么簡單,他肯定會報復!”

      “謝謝你的提醒,魏律師,我一定加倍小心。”肖麗笑著說,“他絕對找不到我,現(xiàn)在我人在外地,連電話號碼都是新的,用完了就作廢。”

      律師是一個高風險的行當,身處其中,很多人都會不由自主變得居心叵測。我執(zhí)業(yè)十四年,辦過上百起案子,民事的、刑事的,每一刻都在算計別人,也被別人算計,久而久之,我練出了一身烏龜般的硬殼,周身刀槍不入。我沒有朋友,從來不說真話,也不相信任何人,根據這時代的標準,這就叫做高尚人士。

      好容易把節(jié)目做完,我開車狂奔回家,肖麗倒沒撒謊,什么都沒拿,只是把我的抽屜撬了。以前我每做完一個案子,都會在本上記一筆,用的全是代碼:

      Z:四萬;

      M:十一萬七千;

      C:金項鏈兩條,鉆戒一個……

      這些東西在法律上沒什么價值,除非有人想搞你。關鍵是那張光盤,有人物、有對白,實打實的證據。幾個月前我做過一個案子,因為案情復雜,我托我們所的胡主任拜碼頭,找了中院經濟庭的副庭長,幾番商榷,最后定下來給六十萬。當事人心里不踏實,一直在場陪著,六十萬裝了滿滿一箱,還找人把整個過程都錄了下來。后來案子審完了,我一直惦記著把這東西銷毀,沒想人算不如天算,偏偏這當口出事了。

      我點上一根煙,在心里合計怎么辦。肖麗肯定想要錢,這小姑娘看著溫柔,其實心狠無比,出手就是重手,估計數目少不了。十萬以下倒沒什么,咬咬牙給了,就當少接一個案子;要是超過十萬,他媽的,還不如想別的招呢,黑道我也認識幾個人?,F(xiàn)在關鍵是人跑了,否則諒她也不是我的對手,一個小姑娘,不吃軟的也得吃硬的,我就不信她不怕死。正沒計較處,肖麗的電話來了。

      我問她:“跑哪去了?這么冷的天,快回來吧?!?/p>

      她笑嘻嘻地:“回去你會不會打我?”

      我說怎么可能,愛都愛不夠呢。她格格地笑,說老東西,我還真挺想你的,你說我們結婚好不好?

      我說好啊,我正打算向你求婚呢。

      她得意了,說我可不穿影樓里的婚紗,那么臟,我要你給我

      買!我滿口答應:“買!”肖麗說我還要鉆戒、項鏈,還要一輛POLO。

      我說POLO是二奶車,多低級啊,咱們買MINI-COOPER,麥當娜開的。

      肖麗啵地親我一下:“這些東西要四五十萬吧?你打四十萬過來,我明天就回去跟你結婚?!?/p>

      我說外面江湖險惡,你年紀又小,萬一被人騙了怎么辦?回來吧,我?guī)闳ベI。

      她冷笑一聲,說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狠心賊!隔壁的小男孩才多大啊,看你兇的那樣兒!我要真回去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說不是我心狠,那小子實在太淘氣了,你不是也煩他嗎?放心,我沒那么壞,不信你把光盤藏好,一個人回來,看我給不給你買東西。這話夠分量,她想了想,突然嘻嘻一笑,說老東西,別騙我了,你這輩子就認識一個錢,要你幾個錢跟扒你皮似的。干脆點,這錢你給不給?不給就不談了。

      話說到這里就沒什么余地了,我腦筋轉了轉,一下來了主意:“小麗,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她說你胡說什么呀,沒有,沒有!我冷笑一聲:“當我不知道呢?就是你那個同學,姓陳的,叫什么來著?他現(xiàn)在就站在旁邊,對不對?”

      她不說話,過了大約半分鐘,一個男人開口了:“魏律師,你很厲害,我就是陳杰?!?/p>

      我長吁一口氣,想這小賤人,這么快就變節(jié)了,我強壓火氣打了個哈哈,說我早知道是你,這事有你一份吧?

      陳杰也笑,說沒錯,是我讓肖麗干的。我也不過分,三天之內你打四十萬過來,我把光盤還你,超過三天,我就寄到反貪局。

      我問他:“你們計劃很久了吧?”

      他說也沒多久,就幾個月吧。肖麗這么漂亮,跟了你兩年,值四十萬吧?我說當然值,一百萬都值,不過我們一起那么久,現(xiàn)在要分手了,我跟她說幾句話行不行?

      他嘿嘿地笑:“得了,別費勁了,肖麗鐵了心要跟我,現(xiàn)在萬事俱備,只差你那四十萬,這錢一到手,我們就遠走高飛,這輩子不見你了?!蔽覈@了口氣,說你也不小了,怎么一點都不懂?我是心疼錢嗎?我是心疼肖麗!她前年住院,是誰照顧她的?她去年被搶,是誰安慰她的?她嚇得睡不著,是誰一夜一夜地陪她的?她想去三亞,又是誰……

      還沒說完,肖麗怒氣沖沖地開口了:“媽的,說這些干什么?!”

      我說你真沒良心,兩年時間,那么多事,竟然說忘就忘了。她火氣更大:“不許說!說這些干什么?!”我艱難一笑,說你還記不記得你住院的時候,我天天都去陪你,喂你吃水果,給你講笑話,你還說笑得刀口疼?

      電話里突然靜了下來,我心里暗暗咒罵,沒想到她突然哽咽起來,說:“老魏,我……”

      這就是我要的。肖麗頗有心計,不過到底還是嫩了點,以前吵架的時候我也用過這招,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拿下并不困難。我心中暗喜,也裝出傷感的樣子,說:“小麗……”然后閉上嘴等她回話。

      肖麗抽抽搭搭地哭起來:“老魏,對不起,我也不想……”

      這話可以確定幾件事:第一,這兩人早有奸情;第二,肖麗本來并不想敲詐我,只是經不起陳杰的攛掇;第三,她對我還有余情未了。我飛快地轉著心思,想怎樣才能進一步打動她。

      我說:“恭喜你找到自己真正愛的人,我一個糟老頭子,知道自己配不上你,現(xiàn)在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從今往后,我就當你的哥哥吧?!?/p>

      她哭得更加厲害,我接著說:“錢我會給你,但有幾句話,我只想說給你一個人聽,好不好?”她不答,話筒里傳來一陣竊竊私語之聲,過了一會兒,肖麗止住悲聲:“你說吧,他走了?!?/p>

      我直奔主題:“你覺得陳杰可靠嗎?”她不說話。我夸她:“小麗,你那么聰明,不會輕易上別人的當,對不對?”她嗯了一聲。我說你也聽見了,剛才他問我,你值不值四十萬,這話真讓我擔心,小麗,你現(xiàn)在年輕漂亮,他能拿著你賣四十萬,等你不年輕了,不漂亮了,不值四十萬了,他會不會拿你賣一萬兩萬,幾百幾千?整個的賣不掉,他會不會抓你去零賣?一個人隨隨便便就把你賣了,你怎么還能相信他?還傻到幫他數錢?你在他心里究竟是個什么東西?你跟我那么久,形同夫妻,他有沒有忌妒過?他肯定說過愛你,可你有沒有想過,他是真心愛你呢,還是因為你能幫他搞錢?

      肖麗半天不說話,我喂了幾聲,她小聲回應:“我在呢,你接著說?!?/p>

      這就好辦了,我就怕剛才那番話過不了關。制敵之道,攻心為上,只要第一把能拿住,以后就不怕她瞎撲騰。不過剛才那一連串的問號太厲害,現(xiàn)在要往回收一收,有張有弛才是制勝之道。我說:“我早就勸過你,找老公要找比自己弱的,不能找比自己強的,要吃定他,不能被他吃定。也許我把人想得太卑鄙了,不過這個陳杰,唉,恐怕你不是他的對手,將來說不定要受他的氣?!?/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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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輯:梁 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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