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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錦灰(二)

      2012-05-14 10:13清揚婉兮
      花火A 2012年5期
      關鍵詞:胸衣文胸舅媽

      清揚婉兮

      上期回顧:蘇茆茆的媽媽因哮喘病過世后,就被接到舅舅家生活,舅舅是個好人,但舅媽總是嫌棄蘇茆茆,表哥也老是欺負她。蘇茆茆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幸好好朋友莫央總是陪著她,支持她,給了她很大安慰……

      我站在黑暗中,久久不動,像一尊雕塑,堅硬的沒有喜怒哀樂的雕塑。隱約的謾罵聲依舊不絕于耳。

      黑暗是暴露羞恥和脆弱的最佳場所。淚水在眼眶里打旋,然后,一波一波地涌出來。

      葉明進來的時候,看到我在黑暗中巋然不動的影子,嚇了一跳。

      昏昏夜色中看清是我,才氣急敗壞地罵了一句:“有病啊!嚇唬誰啊!”

      我沒有說話。

      那個夜晚,就這樣過去。車費餐費的事,就不了了之。

      第二個周末來到少年宮,我嚅囁地正要上前向老師解釋,卻被她熱情周到地招呼著:“趕快上車!上車!”我看到魚貫而上的伙伴里,莫央在隊伍的尾巴對我招手微笑。

      山里的風景很美,去時的路上下了雨,山中五月天,煙雨漸次散去,安靜的大山里空氣清甜豐潤,天地是一片灰青,陽光撥云偷看。我們坐在一塊大石上勾勒描畫,仿佛時間停止,煩惱盡消。我畫大山深處的一角白屋,她畫奇枝別出的一棵大樹。時間過得很快。

      中午休息的時候,我和伙伴們一起,在半山腰的農(nóng)家,也吃到了美味的農(nóng)家飯。油亮醬香的臘肉隱藏在碧翠的西芹里,濃香與寡淡覆蓋在瓷碗里,煞是好看。

      當然,是莫央為我交了錢。

      9

      我喜歡夏天。夏天是少年的白襯衫在巷口一閃而過,是蝴蝶飛過去落在女孩的花裙子上,是手上迅速融化的冰激凌從指縫流下來,是碧翠的樹木染亮了從罅隙里穿過的光影;夏天是孩子們常常在大人們午睡以后,躡手躡腳地溜出家門,去結(jié)伴干點恣意妄為的壞事。

      比如現(xiàn)在,我和莫央。

      我們不約而同地穿了利落的七分牛仔褲,蹲在一棵老槐樹的枝干上。這棵老槐樹長得很好,主干粗壯,從主干分叉出五六根分叉,像一只從大地深處伸出的大手,一只乞求的手,向藍天索要陽光雨露?,F(xiàn)在,我們蹲在“手掌”中心,扒開濃密的樹葉,準備干點壞事。

      老槐樹正對著舅舅家的后院墻。屋頂一個簡易竹晾衣架上,晾曬著剛剛洗過的衣裳。舅舅的褲子,葉明的球衣,還有舅媽的內(nèi)衣,那內(nèi)衣像兩團皺巴巴濕漉漉的衛(wèi)生紙團在一起,沾在細繩上,在夏季的熱風里,如蕩秋千般,忽悠悠地擺蕩。

      莫央的手里,是一根她爸爸的伸縮魚竿。她一邊嫻熟地操作,一邊扭頭狡黠地眨眨眼睛:“是那個嗎?看好了!”

      蟬鳴,葉翠,天藍藍,以及初夏陽光里炙熱的寧靜,記錄了那刻我狂跳不止的心。原來做壞事能帶給我們這樣強烈的快感和刺激。我屏住呼吸,看到魚竿有的放矢地伸出去,輕輕一挑,又準確無誤地收回來。

      我們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笑。

      那個丑丑的文胸,被莫央嫌惡地提溜在手里,她左右打量一下,然后,扒開樹葉,將文胸扔了下去。白色物體被一枝細細地樹枝勾住,仿佛垂死掙扎一般,卻最終無法改變命運,輕飄飄地掉入一條被殘羹剩飯爛菜葉子擁堵的下水溝里,棉質(zhì)的文胸喝透了臟污的水,終于沉沉地沒入水中。

      我興奮地抬起頭時,發(fā)現(xiàn)莫央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我。她麥色的肌膚被陽光灼曬,是油油地亮紅,忽然,神秘地靠近我,小聲問道:“茆茆,你那里,長了沒有?”

      我一頭霧水,看到她盯著的部位,瞬間明白了。我臉一紅,卻裝作懵然不知,反問:“哪里?。俊?/p>

      她又更近地靠近我,呵氣如暖暖的羽毛,絲絲縷縷地撞擊我的耳膜,她說:“就是,胸部??!你長了沒有?”

      我低頭看看自己的胸前,平坦如原,還沒有一點發(fā)育的跡象。而班里有女生,已穿上了像舅媽那樣簡單款式的棉質(zhì)文胸,細細的帶子在襯衫里若隱若現(xiàn),有的女生,已來了例假,我親眼看到一個愚笨的胖女生,被驟然而至的例假污了褲子,一整天,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遮遮掩掩,一動不動,而幾個好事的女生,像看熱鬧一般,直到放學也不肯離去,悄悄地繞到窗戶后,看那個可憐的女生如何收場。

      莫央見我低頭不語,又說:“我媽媽說,那里發(fā)育了,就是大女孩了。”她壓低聲音:“你摸摸!”

      她兀自伸出手,將我的手拉過去,輕輕地覆在她的胸前。我感到渾身的神經(jīng)繃緊了,像一張弓被滿滿地撐起,我張大嘴,無法呼吸。

      成長是一個神秘又讓人略帶羞恥的過程。

      我觸電一般迅速收回了手,支吾著:“趕快走吧!被發(fā)現(xiàn)就不好了。”

      我倆相互扶持著下了樹。

      晚飯后,舅媽去收衣服,開始聽到她的謾罵聲:“媽X的,哪個變態(tài),連胸罩也偷!媽X的,給他老娘拿回去戴頭上當飛行員?。 ?/p>

      舅舅小聲地勸著:“興許是被風吹掉了,再找找,別在這丟人了!”

      “媽X的,給他老娘拿回去戴頭上當飛行員?。 ?/p>

      正在喝水的我,撲哧笑出聲來。

      這時,葉明“啪啦”一聲,將幾本皺皺巴巴的書本扔在桌上,準備應付作業(yè)。

      為了節(jié)省電費,舅媽要求晚上我們同坐客廳的一張八仙桌上寫作業(yè),而通常,葉明隨便劃拉兩下就溜得沒影了,八仙桌,就是我的地盤。

      難得見他會用功。

      “哎!蘇茆茆,把你的作文借給我抄一下?!?/p>

      “不行!”

      “為什么不行?”

      “又不是一個學校,也不是一個老師布置的作業(yè),不一樣?!?/p>

      “怎么這么多廢話。這次是隨便寫,哦,就,就是非命題作文?!彼曇糗浟艘幌拢瑧┣蟮溃骸熬湍隳亲魑?,隨便讓我抄一個?!?/p>

      “不行!要抄,你還不如抄作文書呢!”

      葉明惱羞成怒,文具袋狠狠地摔了一下,叫囂道:“有什么了不起??!牛什么牛?。刻K茆茆,你給我等著。有你好看的。”他摔完東西氣洶洶地騎著那輛捷安特自行車出去了。

      我不以為然地撇撇嘴,繼續(xù)做作業(yè)。

      我實在不是個聰明的孩子,不是嗎?

      一個星期后,我看到了葉明口中說的“有你好看的”。

      10

      那天,我和莫央如法炮制,又順利地勾走了舅媽晾在樓頂?shù)牧硪患匾拢奂t色,還有一圈白色的花邊。我倆狠狠地嘲笑了舅媽的品味后,將那件胸衣扔給了街口一個有暴露癖的女瘋子。莫央真膽大,平時除了警察,誰也不敢靠近那個瘋子,而她將胸衣遞給那女人的時候,我看到瘋子黑紅的臉上綻開奇異的笑,她穿上那件胸衣,遮住了胸前那兩坨如黑面袋子一般的肉,又向川流不息的人群跑去。

      想到舅媽發(fā)現(xiàn)新胸衣又不見后氣急敗壞的叫罵聲,我覺得渾身的細胞都顫顫地唱著歌,原來,每個孩子內(nèi)心深處,都有想做壞孩子的想法,做壞孩子,原來會獲得更多的快樂。

      和莫央分手后,我直接回家,因為我興奮的小心臟急于感受偷竊后那種讓別人著急憤恨所帶來的快感。

      可是,讓我有點失望。她在穿堂和幾個女人打麻將,天已經(jīng)黑了,她大概忘記了收衣服。自從上次為要錢的事吵架,我和舅媽除了非說話不可的交流之外,已經(jīng)很少說話。我看到她,就低頭沉默地走掉,她看到我,就厭惡地瞪一眼。

      看見我,她抬了抬眼皮:“飯在鍋里,回家吃完把鍋和碗洗了?!?/p>

      我忽然心里微微動容,其實,這個家也沒那么糟糕,她也沒那么壞,至少每天還給我做飯不是嗎?

      我輕輕地“哦”了一聲,從陰影中走過去。

      我到家迅速吃完飯,洗完鍋,準備裝作渾然不覺的樣子,回到自己的八仙桌那里去學習。是的,我要好好學習,才能早點離開這個家。

      八仙桌的上方,是一盞黃黃的燈泡,一拉燈繩,光線明亮刺眼,很快有許多小蛾子繞著燈飛撲盤旋。桌子上,有我一沓摞得整整齊齊的書,而今天,在我常常趴著的地方,有一張廢舊的破報紙?zhí)稍谀抢?,不是“躺”,是支愣著,大概是沒有疊好,報紙翹起老高。我心里暗罵著,一定又是葉明這個邋遢鬼扔在這里的。

      然后,我伸手去拿,準備團起來扔掉。

      那團白花花的軟體動物,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一條蛇,被規(guī)整地盤成幾盤,頭在最上端,翹翹地。我腿一軟,尖叫起來,甚至沒有看清它是死的還是活的,就從那個地方逃了出來。

      幾個打牌的人都嚇了一跳,回過頭來看我,舅媽吼道:“有病啊,大喊大叫!”

      我蹲在門口一顆樹下,手在瑟瑟發(fā)抖,那只握過鋼筆握過畫筆的手,剛剛觸碰過那條蛇,那是世間最恐怖的冰冷,從指間,一直蔓延到心底,我感到身體一陣打顫,淚水像水庫開閘不停地往外冒,剛剛用手背擦去,又有新一茬淚水涌出來。

      我喘著粗氣,大口地呼吸。

      舅媽還在嘟囔謾罵著往家走,不一會兒,也尖叫了一聲跑出來。

      那天我在門口蹲了很久,直到舅舅回來把那條死蛇拿走,我也沒進屋。

      是夏天的夜,門口的穿堂風很涼爽,月亮躲在厚厚的灰白的云層里,像一個破碎混沌的蛋黃,卻沒有一汪熱油將它煎熱,徹骨的冷從頭頂?shù)陌邓{天空傾瀉下來。

      我仍蹲在門口的一簇地雷花旁,抱緊了雙肩。

      舅舅走過來,溫和地說:“回家吧!沒事了!”

      我沒動。

      舅舅就蹲在門口的石凳上,沉默地抽煙,陪著我,紅色的點,一明一滅。像一個溫暖卻閃爍其詞的小眼睛。

      我們像在打一個曠日持久的戰(zhàn)爭,在門口對峙了幾個小時。

      很晚的時候,葉明才騎著自行車吹著口哨回來了。

      舅舅沒說話,緊跟著進了屋子。葉明的自行車大約還沒停好,傳來一陣倒地的“哐啷”聲,然后是殺豬一般的嚎叫,拳頭落在身上的悶重聲,巴掌落在臉上的清脆聲,然后是葉明的求饒聲,舅媽護短怒罵舅舅的聲音……

      我仿佛忽然失聰,什么也聽不到了。只聽到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轟轟地喧囂的音樂。

      許久,世界安靜下來。舅舅站在門里,有些不耐煩地叫我:“回屋,睡覺!”

      那扇洞開的門,像一個黑洞,張開著大口,仿佛準備隨時將我吞噬到無盡的寒冷和黑暗中去。

      我站起來,腳底發(fā)軟,踉蹌地走過去。

      那晚,我夢到更多的軟體動物,蠕動著,爭先恐后地往我的夢里爬去。

      一身冷汗,將綠色小碎花的睡裙,浸得濕透。我抬頭看看窄小的窗外,月亮依舊是一個破碎混沌的蛋黃。

      又冷又硬。

      11

      葉明被舅舅打了之后,和我結(jié)了更深的怨。他的眼里長了刀子,看到我,恨不得剜一塊肉下來。我們再也不用一起坐在八仙桌上寫作業(yè)了,他本來就討厭學習,自從那次被打之后,就更是放任自流四處浪蕩,誰也管不了;而我,只要一靠近那個桌子,眼前就不斷閃出一堆白花花冰冷冷的死蛇的尸體,不寒而栗。

      我每晚在自己小屋里的一張舊木桌上,就著一只小臺燈,溫書做習題。

      那條死蛇,像一個噩夢,長久地盤踞在我的腦海里。

      舅媽的文胸接二連三地離奇失蹤,讓她郁塞難填,產(chǎn)生了破案的欲望。她連著兩天周末中午不睡覺,將新文胸搭在衣架上,等待想象中的“變態(tài)”來光臨。

      我和莫央就躲在濃密的老槐樹里,吃著冰棒,心照不宣地笑。

      有一天傍晚,舅媽去街口的小商店買醬油,一張黑紅的干裂得起皮的臉驟然闖到她的面前,吃吃地傻笑。她看到那個瘋癲的女人,穿著一件粉色帶花邊的胸衣,包裹著胸前的兩坨黑肉,在她眼前搔首弄姿,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

      那件胸衣雖然遭受了女瘋子幾天的蹂躪,已變得骯臟不堪,可舅媽還是一眼認出了它。因為買它時罩杯上有一處明顯的脫線,像一道傷疤,所以,舅媽以更便宜的價格買了來。

      舅媽撒腿就跑。

      我放學進家門的時候,正聽到她驚魂未定地向左鄰右舍講述剛才的遭遇:那個變態(tài)的女瘋子,不知用了怎樣的手段偷走她的胸衣,然后穿在自己的身上招搖過市。

      我抿著嘴,偷笑了一下。

      可那個不明顯的表情,不知怎么被眼尖的舅媽發(fā)現(xiàn)了,她厲聲叫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p>

      我控制著內(nèi)心那點促狹的小情緒,正正色,進了屋。

      再一個周末,當我和莫央守候在老槐樹上時,發(fā)現(xiàn)舅媽再也不將衣服晾在屋頂上了。光禿禿的屋頂,支楞著電視天線,橫著一根細繩子,了無趣味。

      我倆的報復行為,就被迫中止了。

      莫央幫我交的外出寫生的那次車費餐費,我一直沒有還上,而且每天早上我還喝著她給的牛奶,雖然她從來沒說過讓我還,可是,這種不對等的友誼,讓我不安。

      在我心里,友誼就是,秘密交換秘密,笑容交換笑容,菠蘿味棒棒糖交換草莓味冰棍,這友誼,才地久天長。

      而我現(xiàn)在除了悲傷和淚水,自卑和脆弱,沒有什么可以交換她明亮的笑容,甜蜜的糖果。

      于是我更自卑了。

      舅舅在某天收攤后,忽然推門進了我的房間。天還沒黑,屋里沒開燈,逆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聞道一股魚腥從他那件還買來得及脫掉的工作服上傳來。

      “舅舅!有事嗎?”他現(xiàn)在是這個家里我唯一肯稱呼的人。

      他把手伸進褲兜里,掏啊掏。那件皺巴巴的臟污的大褲衩,褲兜里大概裝滿了煙盒,鑰匙,記賬小本和零散毛票,所以掏起來很費勁。可是他堅持不懈。終于,從掏出的一把毛票里,撿出一張干凈點的五十塊,遞給我:“這個,你拿著?!蹦侵簧倭艘桓种傅挠沂?,直直地伸到我的面前。

      我遲疑地接過去,這張散發(fā)魚腥的錢,此刻,在我的眼中,如此斑斕芬芳,我恨不得立刻將它放在鼻子前,狠狠地嗅一嗅。窄小的窗戶仿佛忽然闊朗起來,黃昏的天光流淌進來,折射著五彩斑斕的光線,世界仿佛一下子亮起來。

      “她那個人,其實不壞,刀子嘴豆腐心,你別和她計較?!彼f的“她”,當然是指舅媽。

      好吧!看在舅舅這微小的慈悲上,我原諒她。

      我點點頭。

      這五十塊錢,可以給莫央重新買一份像樣的拿得出手的禮物,也可以給我買一盒新的馬利牌顏料。我是這樣計劃的。

      12

      如果人生都可以這樣按照計劃來就好了。

      第二天一放學,我就發(fā)現(xiàn)窗臺上少了東西。花盆。

      那盆種著鳶尾花的花盆,不知去向。

      幾個月來,它在我精心的照料上,依舊不死不活,茍延殘喘。我常常夢到在某個我無法預料的瞬間,一個靜悄悄的夜晚,它忽然開了花。那么,我就可以對著它,像媽媽一樣,對著它說話。

      可是它一直沒有開花。

      即使沒有開花的鳶尾,也應該一直和我彼此守候。它不能這么不翼而飛。

      我在樓頂上,找到那盆花,確切地說,是尸骨。那個精致的黑色陶制花盆,已經(jīng)被舅媽種上一棵葉片肥大的植物,后來我知道叫富貴竹。她見我上樓來,大概因為用了我的花盆,對我態(tài)度出奇的好,拍拍手上的土笑笑說:“怎么樣,好看吧!這叫富貴竹!你那個花好像死了,我就種上這個?!?/p>

      這個肥胖愚蠢的女人,妄想種一棵莫名其妙的竹子就能富貴的老屁股,將我的花連根拔起扔在一旁。我聽到有一輛憤怒火車突突地開到我的心里,將我的怯弱沖撞得七零八散,我的憤怒和暴戾總會在無法預知的一些時刻揭竿而起。

      我尖叫了一聲,一把揪掉那根竹子,一根刺扎到我的手掌,我卻渾然不覺。我像一頭發(fā)怒的獅子,恨不能撲上去將這個女人撕碎。她租掉媽媽的房子,賣掉我的鋼琴,現(xiàn)在,又拔掉媽媽留下的最后一盆花。

      “誰讓你動我的花,誰允許你動我的花。你還我的花!”

      我的暴怒嚇壞了眼前的女人,她不甘示弱大聲辯駁:“這花都死了??!”

      “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我承認這話很惡毒,可是那刻我想不出還有什么話才能表達我的憤怒。我只是個無助的孩子,用微弱的可笑的力量維護著最后一點慰藉,雖然這慰藉在別人眼里那么微不足道。幾個月前,我是多么沉靜美好的女孩子,連一句臟話也不會說,而現(xiàn)在,我會用這么惡毒的話來罵人。

      手上的鮮血一滴滴落下去,在斑駁灰白的樓頂上,開出一小朵一小朵的花,淚水落上去,卻和花朵一起,迅速干涸了。

      我惡毒的話也激怒了她。她一反手,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我的臉上,臉微微發(fā)麻,耳朵嗡嗡作響,一顆顆小星星,在黃昏的流光里,一閃而過。我眼前一黑,跌坐在地板上。

      她仍不解氣,上前再推搡我一把,一把揪掉我的書包,狠狠地摔在一旁,說:“你這個白眼狼!”

      不一會兒,有聞訊趕來的鄰居將舅媽拉走了。

      屋頂剩下我一個人。

      世界變得很安靜。

      我一邊流淚,一邊將那個被揪掉的鳶尾花重新栽到花盆里。手上的傷口涌出血來,很快被泥土糊住,臉上的淚水流下來,很快被一陣燥熱風干,心里仿佛有個聲音對對我喊,離開這里,離開這里。

      對!我要離開。

      在這個家里,連要零花錢都艱難,離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要等考取大學離開這里,而這么漫長的時間,我等不及了。

      我現(xiàn)在就要離開。

      我給花培好土,開始收拾散落的書包,心里開始計劃。是不是應該和莫央商量一下對策,可是,怎么離開,離開這個家,我又能去哪里?

      這時,我看到被摔壞的文具盒旁,一張疊成心形的紙,躺在那里。這個高檔的文具盒,是媽媽讓朋友從外地給我捎回來的,上面有很多機關,比如一按,裝著橡皮的機關盒就彈跳出來,還會唱歌。那個文具盒,不知羨煞多少同學,我愛不釋手,從小學四年級,一直用到現(xiàn)在,也不肯換掉。

      現(xiàn)在,那個小小的心形不知從那個機關里彈跳出來。

      我想起冬天的某個黃昏,放學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媽媽的花店關著門,回到家里,她也不在家。桌上有一盒桶裝的康師傅方便面和一張紙條,是媽媽娟秀的字體,她說有事晚點回來,讓我餓了就自己煮方便面吃。

      我沒有煮面,趴在窗口等她。那天下了雪,門口的一盞路燈壞了,雪地在月光下是幽幽的慘白。媽媽回來的時候,頭頂著一層絨絨的雪花,臉蛋紅撲撲,落上去的雪花融化了,水潤潤的,非常好看。她看上去有點惆悵,是的,就是惆悵,惆悵就是心里有話要說,卻不知道要找誰去說的樣子。

      那晚,媽媽給我做了很好吃的香菇肉絲面,放了很多的肉絲。我們對坐吃完,她用亮亮的眼神看我,然后,說:“真漂亮,真像!”

      我莞爾一笑。在每個母親眼里,自己的孩子都是最漂亮的。

      我知道,她又在想爸爸了。她說“真像”的時候。

      我不明白,一個女人,對一個棄她而去的男人,怎么能一點不恨呢?至少我,在偶爾被同伴嘲笑沒有父親的時候,是有點恨他的。

      洗完碗,媽媽又給那棵鳶尾澆水,我坐在書桌前開始寫作業(yè)。

      養(yǎng)花的窗臺沒有燈,逆光的媽媽和植物一樣,身影孤單落寞。她沒有回頭,忽然說:“茆茆,你想爸爸嗎?”

      “不想!”我回答得很干脆。對于一個幾乎沒有印象的人,回憶都沒有線索。

      媽媽嘆口氣:“如果有一天,媽媽不在了,你記得,他是這個世界上,你最親的人,你去找他,他不會不管你的?!?/p>

      我警覺地抬起頭:“不在了,你去哪?”

      媽媽轉(zhuǎn)過頭,看著我焦急的樣子,笑笑,用沾著水滴的手指刮刮我的鼻子,“我要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一個人玩去,甩掉你這個煩人的小尾巴!”

      我放下手里的書,嬌嬌地抱住她依然纖細的腰:“不行,你哪里也不能去!”我是在后來很多天后,才明白她所說的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就是天堂,是去了再也回不來的地方。

      和媽媽玩鬧了一回,臨睡前,她從口袋里鄭重地掏出一張紙條,疊成一個心形,塞入我那個文具盒的某個機關小盒里,說:“這是爸爸的地址?!?/p>

      那個紙條,我壓根沒打開來看過。第二天就忘記了。

      那個晚上,媽媽睡得很晚,她的房間里,一直回蕩著一首傷感的歌曲,是粵語,我聽不懂,只是覺得,傷感而已。就像軟軟的棉花飽飽地吸滿了水,連空氣也變得沉重哀傷。

      后來,在我長大后的后來,我在某處聽到過那首歌,是王菲的《迷魂記》。她被愛迷了魂,失了魄。

      我在那一刻,瞬間理解了媽媽那晚落寞迷惘的心情。

      現(xiàn)在,這顆“心”忽然從文具盒里跳出來,似乎預示著什么。

      我打開那個紙條,是媽媽俊秀的楷書:“春里市清水街幸?;▓@A區(qū)O8棟 蘇巖”

      我想起媽媽的話:“他是這個世界上,你最親的人”。

      蘇巖,我的爸爸,現(xiàn)在是我最親的人。

      我抬頭看看波譎云詭的黃昏天光,流霞漫天,像一幅藏著玄機的藏寶圖,而我要的自由,不知藏在哪一只云朵背后。

      沉沉的落日,在我的眼中,分明是一輪噴薄而出的日出。心像一張癱軟的帆,被黃昏的風鼓鼓地吹起。

      下期預告:蘇茆茆和舅舅一家的矛盾上升到了不可調(diào)和的頂點,在和莫央進行了簡短的告別后,她頭也不回地離家出走去尋找自己的父親。路上偶遇英俊帥氣的少年江辰,這個少年讓蘇茆茆心里泛起陣陣漣漪……

      編輯/颯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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