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禮攸,1973年生于湖南醴陵。1998年畢業(yè)于湖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2003年結業(yè)于中央美院油畫系第十二屆助教研究生班?,F(xiàn)為湖南大學建筑學院副教授,湖南省畫院院聘畫家,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油畫學會會員。
時間:2011年11月26日—29日
地點:湖南省畫院
策展人:周功華
學術主持:鄧平祥
鄧平祥(著名藝術批評家、策展人)
8年之前,在中央美院第12屆研修班畢業(yè)作品展上,我看到了黃禮攸的新作品,較之他入學之前的狀況,很有些“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之慨,當時即允約為他寫了一篇名曰《個人圖示的生成和演繹》的小文,在學術分析之余,文字上是很為激賞的。
在文章中我還特別指出黃禮攸的藝術探索吻合了現(xiàn)當代藝術的規(guī)律——“一種轉向藝術本身的趨勢,藝術將自己變成自己的主題加以表現(xiàn)”。因此我認為黃禮攸的探索,從美學角度看,最值得關注的地方是他實現(xiàn)了“內在需要”和“形式需要”二者的整合和轉換。
近幾年黃禮攸畫了大量的風景作品。他畫風景,不是一般意義的風景習作,而是通過風景主題對繪畫藝術進行深入的探索和表達。這樣在黃禮攸的藝術路徑之中就出現(xiàn)了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他何以從“當代”返回到繪畫本體?于是黃禮攸要“問道”,他要超越中國主流的當代和自己8年前的當代而尋求從繪畫本體生成的“當代”。
在黃禮攸的風景系列作品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試圖通過風景主題的繪畫作品找回人和自然的親近和諧關系,找回人對自然的敬畏。而應該特別指出的是黃禮攸的風景作品特別注重形式和語言的建構,他所信奉的是形式之后的內容。
冥——夕照南山 布面油彩 80cmx80cm 2011年 黃禮攸
陶詠白(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員)
過去不認識黃禮攸,只聽說他是戴士和的學生,也就憑著自己的想象去猜想他那表現(xiàn)派的畫將是什么樣。今天一睹他畫的“真容”,才知他廣收博采走出了師輩的影子,有不少自己的追求和創(chuàng)造。
觀看他的寫生作品,我的感覺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親切,我突然感覺自己走進了80年代吳冠中的畫展中,那種溫文爾雅的情調,那高級灰的色調,那畫面形式感的講究,虛實的空間節(jié)奏,用筆纖巧又灑脫……他把吳冠中的許多語言元素都吸收進來融化在自己的藝術中了。今天才知道賈滌非也是他的老師。賈滌非是中國表現(xiàn)派畫家代表,80年代賈滌非的表現(xiàn)手法就紅遍了東北。賈滌非的表現(xiàn)手法是狂熱的,而黃禮攸的繪畫那么優(yōu)雅,那么柔情綿綿,很是令人心動。他的熟練的繪畫技巧,達到了相當高的藝術水平。
他的繪畫,色彩感覺那么好,如何完成自己的個性化抽象語言,我對他充滿希望和信心。我覺得他是有實力的,相信他一定能成功。
賈滌非(中央美術學院教授、著名油畫家)
我對禮攸有一種很深的感受:他是一個善于詢問的人,而且是不斷詢問自己的人。禮攸繪畫的詢問方式是一種默默的平和氣息。不革命、不運動、不急不躁的,也不排斥任何語言手段,只力求直接靠近他在自然里能夠感受的內容。
另一種感受:我們從他最原始的手稿中可以看到,禮攸的繪畫不是從藝術到藝術,從繪畫到繪畫。他總是堅持從自己的生活開始,從自己最熟悉的地方開始。這對一幅畫也許太重要了。這樣的開始在畫面和畫家之間會形成一種潛力,一種可以不斷深入而鮮活的力量。這才是畫面上實實在在的部分,而不是語言形式和手段什么的。
再一種感受:禮攸最著迷的一定不是他收集到的建筑圖紙、宋代山水等素材?!对旆繄D》系列作品中,使他更興奮的,是能夠使這些手頭上互不關聯(lián)的形式材料,有情緒、有感受地形成畫面里面的東西。然而這是一個不斷重復、反復修改的過程,涂抹之間可以有即興的、隨機的,也有理性判斷,形成了一個形式的轉化過程。每到這個關節(jié),往往禮攸會顯示出異常的安靜,不聲不響地在畫面上不斷地折騰,尋找能夠令他自己內心振奮的那點東西,直至找到或者接近它才肯罷休。
賈方舟(著名藝術批評家、策展人)
我覺得黃禮攸是具有當代思考精神的藝術家,而不僅僅是一個學院型的畫家。他對當代的問題、當代的生活有著自己的理解,并且把他的思考融入到了他的畫面中。他展出的作品,大概可以歸為三種類型:
一是抒情性再現(xiàn)的系列(即風景系列),一是自我呈現(xiàn)系列,一是帶有某種觀念呈現(xiàn)的“造房”系列。
黃禮攸在探索了藝術和當代的關系之后,又返回到學院去畫帶有寫生味道的風景畫,這并不是壞事,他在重新找回對自然的感覺,這也是很有必要的。一個藝術家長期圈在畫室里面畫畫可能會有問題,如果他不面對對象,可能會失去感覺。但是,作為一個當代藝術家,早期的這部分造房圖,可能是成就黃禮攸藝術的一個重要方面。作為一個當代藝術家,重要的是對當代的體味,對當代藝術的追問,這樣才能找到自己的立足點。
徐虹(中國美術館研究員、著名藝術批評家)
看黃禮攸的作品,不管是風景寫生,還是創(chuàng)作,都讓觀眾感覺到憂郁的情調,讓你的內心起著情感的波動,并產(chǎn)生“傷感”。一般現(xiàn)當代藝術作品排斥這種傷感,認為這是比較古典的審美和表現(xiàn)方式。但是,“傷感”也有升華的可能,如果升華到“悲天憫人”,對人類前景的關切與感悟,也是打動人的重要途徑。
冥——蒼松夕照 布面油彩 180cmx90cm 2012年 黃禮攸
從黃禮攸的作品看,他選擇的藝術語言就是將不在一個體系里的方式、手段置放在一起,將那些建筑圖紙的直線和傳統(tǒng)山水樣式的暈染包含其中,造成一種視覺意象和文化想象的錯位。他的作品柔和而細膩,因此沒有先聲奪人般的強制。形象的指向是模糊的,因為模糊不確切,就可以有更多的想象,因為有想象才覺得作品里有不斷涌現(xiàn)出新鮮事物的可能性,讓你覺得有不可窮盡之意味。
“問道”,在于問?!暗馈睕]有終點,但它高高地懸置。我們永遠在尋找“道”,但我們永遠無法確認找到了“道”。所以,這就是“問道”的特征,它充滿了情感,充滿了人存在的一種無奈和悲壯,而這恰恰把握住了當代的文化問題,那就是社會的變化和人的關系,人和環(huán)境的關系。
高嶺(美術學博士、著名藝術批評家)
黃禮攸的畫是非常優(yōu)秀的,基本功非常嫻熟,可能很多畫家都達不到這樣一個水平。我覺得,他的某些作品有吳冠中先生的氣息,又沒有吳冠中先生走得那么遠,一切控制得很好。
當然,看一個畫家還要看他的創(chuàng)作,主題創(chuàng)作,或者說是思想觀念,有沒有個人風格和個人語言,這些又上升了一個層面。在這個層面上,黃禮攸的作品表達了風景與人的關系,人與自然的關系。黃禮攸以前的畫也算是圖像移植,可《冥——秋山萬里》等三張畫是直接畫自己的形象了,這樣的話也就說明他有了一種自信。希望他繼續(xù)保持這種自信,將它豐富起來,明確畫面里面的一些含義、筆法,同時消除一些不必要的東西。他的畫面里還是有一些模糊的東西,但是,有一些大的東西,我個人很喜歡。這不是移植古代的圖片,也不是寫生,這是他自己心中的寫照。這些是很難得的。
中國古代文獻中的自然有很多的含義,在英文中含有本質、本體的意思。中國的文化是主客體不分,或者把外在的自然環(huán)境稱之為“環(huán)境”,或者叫做“風景”,在中國人看來這就是生活的本質,就是世界的本質。所以,我覺得他的畫恰恰也表達了這一點。第一個過程是畫那些作為風景的風景,或者是環(huán)境中的風景,到最后畫的是自己心中真正的自然,是一種自得,一種自在的東西。
楊衛(wèi)(著名策展人、藝術批評家)
我認為黃禮攸的作品是由兩部分構成的:一部分是風景;另一部分是山水。為什么要做這個區(qū)別呢?因為山水和風景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甚至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文化。盡管它是矛盾的,但黃禮攸卻一直在試圖尋找其內在的統(tǒng)一。我覺得,這種試圖去尋找內在統(tǒng)一的過程,本身就是一個“問道”的過程。剛才徐虹說到“問”的意義比“道”的意義更重要,這可能就是現(xiàn)代以來人們認識事物的一種方式吧。記得尼采說過一句話:“沒有真理,只有解釋?!币簿褪钦f,我們只有不斷去尋找人生的價值、藝術的價值,真理才能在尋覓的過程中顯現(xiàn)出來。從這個意義上說,黃禮攸對家園的尋找,本身就體現(xiàn)了一種“道”。實際上,這樣的一種“回家意識”,在今天不單只是中國當代藝術家才有,全世界的當代藝術家都有這種價值訴求。隨著文明的發(fā)展,人類在不斷告別家園的過程中肯定會產(chǎn)生一種莫名的鄉(xiāng)愁。這種鄉(xiāng)愁越是在發(fā)展的背景下表現(xiàn)得越是強烈,它由此與發(fā)展形成一種悖論關系,也給了我們更大的思想與創(chuàng)作空間。從這個意義上說,黃禮攸的創(chuàng)作脈搏應該是和整個世界當代藝術的節(jié)奏同步的。
魏懷亮 (湖南省畫院副院長、著名畫家)
冥——殘山剩水 布面油彩 170cmx185cm 2012年 黃禮攸
我很欣賞他的風景寫生作品,喜歡他這些作品所呈現(xiàn)出來的獨特感受。他畫的不是西方那種純粹的油畫風景,他把傳統(tǒng)油畫中的透視、光源、環(huán)境色等淡化了。他強化了自己的內心感受,用的是一種類似于中國山水畫皴法的語言表達,畫得輕松、靈動。我也很喜歡他的抽象作品。雖然這幾年陸陸續(xù)續(xù)看到過一些,但沒有這么系統(tǒng)。整體地看到這批作品,我的感受更強烈,感覺他一直在思考。特別是他把建筑規(guī)劃圖、古畫等元素和自然風景有機地融合在一起,反映了他對人文、自然、社會發(fā)展、文明進程的深入思考,也反映了他作為畫家內心深處的文化擔當。在這批作品中,他畫的雖然是油畫,但畫面呈現(xiàn)出來的是東方的審美意韻,帶有個人的獨特思考,這是最為難能可貴的。
鄒建平(湖南美術家協(xié)會副主席、著名畫家)
我覺得黃禮攸作品有四種表達狀態(tài)。第一種狀態(tài),是面對“焦慮”和“死亡”的作品《燎悟》系列,雖然顯示的是山火,但內在卻有2008年以來對地震和自然災害的恐慌和焦慮。第二種狀態(tài),是“虛無”和“閑淡”,是對于風景之情的依戀,寄托了人對山水、自然的依戀。這是一種風景,也是一種心象,是從有人類以來直到今天的一種失憶的回憶。第三種狀態(tài),即虛無。在《冥》系列中(2011年創(chuàng)作的三幅作品),它們構成了對現(xiàn)實承載的悖論,充滿了鬼魅和陰霾之性,反差比較強烈,利用了照片的反轉片效果,具有一種虛無縹緲的夢幻意識,也是對自我心靈的拷問。第四種狀態(tài),是實證。這種實證反映的是在生活上絕對的現(xiàn)實主義者。將古代的山水、造房設計,從平面到傳統(tǒng),到結構圖,進行了混合的整裝,這種整裝有一種抽象表現(xiàn)意味。
在黃禮攸的展覽上,我感覺到一個湖南藝術家對精神的索求和對內心的拷問,以及對全國制高點的一種占有。實際上,他與很多辛辛苦苦生活在宋莊的藝術家、生活在北京的“北漂”藝術家對文化的訴求是一樣的。現(xiàn)在資本強奸了藝術,左右了藝術的精神,藝術的真諦被蒙上了現(xiàn)實骯臟的塵埃。黃禮攸用他勇于實驗的精神抵制了物質世界中的各種誘惑,我認為,他探索的勇氣和領域,是值得很多湖南畫家學習的。
謝麗芳(湖南美術家協(xié)會副主席、著名畫家)
黃禮攸善于學習,也極易受周邊環(huán)境的影響,從他在北京學習后受當代藝術影響創(chuàng)作的《造房圖·財神到》以及《燎悟》系列,到近期山水風景的創(chuàng)作與寫生,如《閑逸圖》、《消夏》以及后面的《冥》系列,我們都會有所感覺。固然,從畫面整體來看,他的山水風景比他的當代主題性創(chuàng)作的繪畫性要強,效果也很好,但我認為最到位最精彩的是那些當代主題性創(chuàng)作的小樣稿,它們的呈現(xiàn)足以引起人們在精神情感上的共鳴,還能讓人有一種悟道的感覺。有的畫家畫了一輩子畫,不變。黃禮攸的可愛就在于他的不斷追求,不斷變化?!皢柕馈钡倪^程是痛苦的,也是享受的。作為一位有文化訴求且具功力的藝術家,黃禮攸今年才38歲,他的路還很長很長。
滕小松(湖南師范大學教授)
可以說,黃禮攸以他自己特有的油畫方式,成功地創(chuàng)造了一種具有強烈表現(xiàn)性和濃厚觀念性的江南意象風景。他的油畫藝術最讓我感動和敬慕的是以下三方面的努力:
第一,“走私顯靈”。借用“走私”這個詞是想表達黃禮攸油畫個性生成的策略。他顯然要避開慣常的通道,也要繞開常設的路口。他在抽象化和意象化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在一半是現(xiàn)實一半是幻想的藝術融合中,尋找到了自己的突破口。
第二,“問道進技”。中國古代畫論中有“技進乎道”的說法?!凹肌迸c“道”總是在互動的過程中不斷地推進。黃禮攸企圖使油畫技巧和藝術技巧進入方法論的層面,進入“道”的層面,并進而在更高層次的方法論和“道”之中尋求新的突圍,最終達到油畫語言形式的革新。他最近創(chuàng)作的一批油畫就昭示出他在繪畫形式語言上的新意。
第三,“立象盡意”。黃禮攸油畫中的抽象、半抽象,乃至一些具象作品,實際上是非常主觀化的,是非常具有東方意味的。這些心象和意象都是服從于他的表現(xiàn)和觀念的需要。
黃嘯(美術史論家、湖南省美術出版社副總編輯)
我的總體感受:一是黃禮攸作為一個湖湘人,其心憂天下的精神,影響著他的藝術創(chuàng)作?!皢柕馈闭撬@種精神的自然流露,也體現(xiàn)了他的焦慮。從2003年以來的作品中,可以看到他的這種焦慮。二是外部環(huán)境的變化,深深地刺激了畫家的創(chuàng)作。他近年來的作品,更多地借助現(xiàn)代手段,從中國本土文化中探尋藝術的突破點,從中國文化源頭來問道。三是在中國藝術史上,從不乏西式問道成功的藝術家,晚清如虛谷,近代如吳冠中。如何找準中國文化的特色,利用現(xiàn)代手段問出真正的藝術之道來,才是關鍵。通過《造房圖》系列,可以較為明顯地發(fā)現(xiàn),藝術家將自己的經(jīng)歷緊密地與藝術創(chuàng)作相結合,尋找具有自己標記的圖式,西式的氣息越來越少,中國文化的氣象越來越濃,這應該是頗具積極意義且值得推崇的。
姜松榮(湖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教授)
我覺得黃禮攸先生是一個東方的、當代的山水畫家。這里包含了兩層意思:時間層面的當代性和繪畫內容的“種”屬性。黃禮攸所關注和表現(xiàn)的重點就是社會轉型期傳統(tǒng)與現(xiàn)實的沖突,自然風光不斷被“人化自然”所覆蓋的時代矛盾。所以,黃禮攸的繪畫具有強烈的當代意識。西方的風景畫家和東方的山水畫家在對待自身與自然“風景”或“山水”時的情感體驗是有區(qū)別的。盡管現(xiàn)在的我國,“自然”也成為了人類索取的對象,自然風光被建筑圖紙覆蓋而成為了“人化”的產(chǎn)物。面對這種現(xiàn)實,畫家雖然也很糾結,很矛盾,但是,對“自然”始終懷有敬畏和親和感的黃禮攸并沒有感到恐懼,而是依然把自己置身于大自然的“同屬”之中而加以接受并滿懷深情地加以表現(xiàn),所以,他是一個東方的山水畫家。
冥——秋醒圖 布面油彩 80cmx80cm 2011年 黃禮攸
陳榮義(美術評論家、湖南美倫美術館執(zhí)行館長)
我從以下兩個方向來看黃禮攸未來的進一步創(chuàng)作。從《造房圖》系列作品中可以看出,畫家用建筑圖紙在上面進行拼貼、重疊、反復修改使其變成綜合材料感很強的畫面。所以,他可以往前推,可以把收藏的古董等這些東西進行應用,強調綜合材料和手工性。另一方面就《造房圖》和風景寫生再往前推一點,進入到意象或者抽象的繪畫,上升到哲學的高度,把寫生感抽離掉,凸顯東方藝術中的寫意。其實,這次展覽中的幾件作品,比如《冥——寒秋圖》、《冥——江山萬里》、《冥——秋山萬里》已經(jīng)有這種風格的意向了,我覺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