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文
(長江師范學院 外國語學院,重慶 408000)
從動物語言到人類語言的進化研究綜述
吳 文
(長江師范學院 外國語學院,重慶 408000)
語言進化可以簡潔地理解為從動物語言到人類語言的進化。因此,進化主義者借助動物語言進行對比分析為人類語言進化提供活的證據(jù)。研究人員通過對靈長目動物語言與人類語言的對比研究揭開了人類語言進化的部分秘密。近年來,人們逐漸把焦點集中在鯨魚和鳴禽的鳴唱上,希望能為語言進化提供更具說服力的實證證據(jù)。本研究將對國外從動物語言視角揭示人類語言進化的研究作一個簡要的綜述,以期引起國內語言學者對語言進化研究的關注。
人類語言;語言進化;對比分析
長期以來,思想家們一直在思索這樣一些語言起源的問題:人類語言到底來自哪里(神賦予的還是人自造的)?最初的語言是什么(希伯來語,荷蘭語還是梵語)?語言產(chǎn)生于何時(1萬年,10萬年還是100萬年)?語言的變化是進步的標志還是衰落的象征?數(shù)百年來,無數(shù)學者都在苦苦地尋找這些問題的答案,其中不乏在哲學、神學和科學領域中一些最有才智的先輩們。長期以來,部分學者希望從生物語言學的視角來探源。從生物語言學的角度思考語言起源的大致可分為“連續(xù)論”和“非連續(xù)論”兩種不同的觀點。“連續(xù)論”也被稱作“進化主義論”,“非連續(xù)論”則被稱作“本質論”①。持“進化主義論”觀點的學者多以靈長類動物研究專家為代表,他們主張一些高級靈長類動物如黑猩猩等與人類并無本質區(qū)別。從進化的角度來看,語言也不是突然產(chǎn)生的,而是長期自然選擇過程中緩慢地以漸變的方式形成的。他們認為人類語言的起源、進化可以通過動物語言加以推演。赫爾德在《論語言的起源》中以這樣一句話開頭:“當人還是動物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了語言?!边@句話己成為語言思想史上的一句名言。他這一個斷言,暗含著下列三個論點:(1)人與動物有某種共同的東西;(2)動物也可以有語言;(3)人類語言從動物語言演化而來[1]。波普爾也曾將語言進化簡潔地表述為:“從動物語言到人類語言的進化”[2]。波普爾的這個旗幟性說法至少蘊含兩個意思:人類語言起源于動物語言,人類語言和動物語言都是一種交際系統(tǒng),并且在某些功能上是一致的[3]42-47。因此,有學者認為人類語言形成中大致經(jīng)歷以下幾層變相(見圖1):
沿著赫爾德和波普爾的思路,研究人員研究發(fā)現(xiàn),除了人可以交流以外,動物之間也可以溝通,即小鳥會以歌會友、猴子可以談天說地、猩猩分散的群體成員間可藉由高聲呼喊保持聯(lián)絡,動物交流方式也許是最終形成人類“前語言”的一部分,因此研究人員推測動物的手舞足蹈很可能就是語言的前奏。Fitch認為動物除了可以言語,同樣具有思維,也徹底否定了語言決定思維的觀點;但是Fitch認為動物思維的能力相對人來說是非常有限的,并且動物的思想不能通過語言進行交流,而人類則可以借助語言交流以達到思想共鳴[4]342。因此,近年利用現(xiàn)有物種的經(jīng)驗數(shù)據(jù)來提取對有關滅亡祖先詳盡地推導的對比分析方法成為研究語言進化與起源問題的焦點。
圖1 人類語言形成中的變相(王士元,2006)
人類探索語言起源與進化至少可以追溯到200年前,在此之前,人們雖然有些猜想,但很少付諸文字;如工具的使用過程或者藝術的創(chuàng)作歷程一樣,人類語言的進化不會給考古人員留下任何痕跡。關于語言起源的研究更多的是提出一些假說或者“杜撰”一些故事,而少有實證證據(jù)為其佐證,故曾一度被巴黎語言學會在其會章中明文規(guī)定為“禁區(qū)”。研究人員通過人類語言與動物語言的對比研究得出一些實證證據(jù)才扭轉了語言進化研究的尷尬境界,也才使得語言進化研究發(fā)展成為成熟的、大家認可的新興領域。語言進化研究成熟的另外一個原因可能是部分語言學研究人員跳出喬姆斯基的語言突變觀的限制,他們認為人類語言是由已有交流系統(tǒng)的逐漸延伸進化而來的[3]42-47。喬姆斯基自己也意識到他之前的誤解,故對其理論進行了重新構建,將語言機能區(qū)分為廣義的語言機能(FLB)和狹義的語言機能(FLN),F(xiàn)LB包括一個內在的運算系統(tǒng)、感覺運動系統(tǒng)和概念意向系統(tǒng);FLN僅指抽象的語言運算系統(tǒng),是FLB的一個組成部分;喬姆斯基妥協(xié)地承認FLN才是人類特有的,F(xiàn)LB則為動物與人類共有的機制,即喬姆斯基亦承認動物同樣具有語言機能[5]1569-1579。
持語言進化論觀點的研究者主張一些高級靈長類動物,如黑猩猩等,與人類并無本質區(qū)別,語言并不能作為人類獨有的特殊東西。從進化的角度看,語言不是突然產(chǎn)生的,而是在長期的自然選擇過程中逐漸演化而來的,我們通過研究動物的語言,總能發(fā)現(xiàn)人類語言進化的痕跡。這些研究主要包括:人類語言與猿猴等動物交際行為之間的共性和差異,靈長類動物學習人類語言的能力表現(xiàn)等等。他們認為人類語言和動物交際系統(tǒng)無本質區(qū)別。在進化過程中,人類現(xiàn)有的交際和認知的能力,包括語言能力都在類人猿猴身上有所體現(xiàn),人的這些高級技能只是在此基礎上漸變的結果。因此,人們就希望通過同質同源研究尋求人類語言進化的相關證據(jù)。
對比分析方法利用提取現(xiàn)有物種的經(jīng)驗數(shù)據(jù)來對有關滅亡祖先進行詳盡的推導。與非人類靈長目動物的對比分析,可以為我們提供重要的數(shù)據(jù)和開拓研究的前景。語言進化研究的首要點就是確定語言機能的特定部分是否為人類語言而進化,是否是人類特有的。這就需要對比數(shù)據(jù)資料來闡明其他動物沒有此特征。因此,對比分析在語言進化研究中的角色就是證明。另外,盡管非人類動物可能會出現(xiàn)的某一特征是語言機能的一部分,并且和語言加工有著密切的關系,但此特征可能不是專門為語言而進化的(比如類屬認知能力)。即有可能某些語言特征為人和動物共有,但在人類和非人類動物身上分別因不同的原因而獨立進化而來[5]1569-1579,例如,有聲模仿為人所擁有,而非人類靈長目動物不具備,但是卻為鳴禽所有。這也需要研究人員通過對比實證研究來加以驗證和說明。因此,用對比分析方法得來的數(shù)據(jù)對語言進化的判斷十分關鍵。
人類語言進化從動物語言的視角進行對比研究最初從靈長目動物開始。對靈長目動物之間的交際進行觀察,有兩種不同的方法:一種方法是觀察它們之間自發(fā)的交流活動;另一種方法是教會它們用人類設計的交際系統(tǒng)[6]10。在野外和實驗室條件下進行的觀察都表明:靈長目動物有大量的交際活動,而具體的交際程度,則隨著特定種類以及同一種類中不同群體的社會性不同,而有所差別。
靈長目動物有很多交際活動,是通過肢體語言或面部表情這些“非語言”的方式來進行。黑猩猩是跟人類最相近的動物,現(xiàn)在由于人類跟黑猩猩的基因串都已全部分析出來,我們得以知道它們跟我們大約是在六百萬年前分開的[7]。它們語音種類的數(shù)目很小,能發(fā)出的叫聲不過幾十種。而且這些叫聲,不能像人的話語一樣分解成更小的語音片段。盡管有些聲音的區(qū)別,顯示出共振峰頻率的不同,但是比起人類元音,這種以共振峰頻率區(qū)別聲音的方式要粗糙許多。毋庸置疑,靈長目動物發(fā)出的聲音跟人類的語音之間,存在著巨大的進化差距。
另一種研究靈長目動物的方法,是教給類人猿某種由人類設計的交際方式??紤]到這些類人猿自身還沒有創(chuàng)造語言,它們對現(xiàn)成的語言是否有學習和使用的能力呢?20世紀50年代開始,心理學家Keith和Catherine Hayes在家中像對孩子一樣收養(yǎng)了一名叫Viki的大猩猩,并希望培養(yǎng)Viki像小孩一樣說話,而Viki最后只大致學會了四個字:mama,papa,cup和(近乎于)up的單詞[8]。20世紀初的前幾十年里,人們開始嘗試教黑猩猩說話,卻遭到明顯失敗。這表明大型類人猿中(如黑猩猩,大猩猩和紅毛猩猩),沒有哪一種具有學習有聲語言的能力。人類還不清楚造成它們學習困難的原因,是大腦不夠發(fā)達,還是嘴巴不夠靈巧。
多年以來,人們難以斷定,猿類不能學習語言的現(xiàn)象,有多少是由于語言符號本身的特性,又有多少可以歸因于跟人類語言相關的專門的發(fā)聲——聽覺通道。20世紀60年代末,美國心理學家Gardner夫婦成功地教會黑猩猩Washoe大量的美式手語動作時,人類才在這個問題上取得突破[9]。
在Washoe之后,又出現(xiàn)了一系列有名的猩猩,它們在各種環(huán)境里,接受幾種完全不同的訓練方法來學習語言。長期以來,人們對類人猿是否已經(jīng)掌握語言有爭議,部分原因是來自“語言”這一術語本身的模糊性。毫無疑問的是,訓練較成功的猿類已經(jīng)學會了一些詞:這些詞可以用不同的符號來表示,有幾只猩猩已經(jīng)掌握了100多個詞匯符號。據(jù)說舊金山的大猩猩KoKo已經(jīng)掌握了400多個。另外還有一些記載:有一只猩猩可以主動對一個符號,從一個已學過的意義中引出一系列沒學過的相關語義來。利用開門的動作給黑猩猩Washoe示意了“打開”的符號之后,它可以成功地把這個符號推廣使用于抽屜、行李袋、罐子以及電燈的開關上(盡管英語中開關電燈所用的動詞,與打開其他物品所用的不是同一個,可是很多其他語言是可以那么用的。這表明這只黑猩猩能獨立掌握所有這些動作中,所包含的認知相同性)。
還有一些著名的例子,就是通過訓練,猿類能把不同的符號標記用新的方式組合起來,指示還不知名稱的對象。如Washoe用“水—鳥”來指稱鴨子,用“硬—糖”來指稱堅果等等。這種語義概括和新的組合的意義在于:它們第一次指明語言符號是以一種創(chuàng)造性的能產(chǎn)方式被使用[6]7。這種創(chuàng)造性行為,以及在野外和實驗室對猿類進行的其他觀察結果表明,猿類有很強的認知能力,使它們有可能獲得比目前所表現(xiàn)出來的更為復雜的語言學習能力[10]。
從某種意義上說,目前對猿猴是否具有掌握語言的能力的爭論,就如同在“瓶子是半空的”“瓶子是半滿的”這兩種說法中作出選擇。這種差別在涵義上的不同,大于它們在名稱上的不同??雌饋恚愁愡@種萌芽狀態(tài)的語言能力,跟幾百萬年前早期原始人處于萌芽期的語言能力是一樣的。然而,在對Washoe進行第一次報道后的幾十年里,我們還是沒有取得令人信服的證據(jù),來證明猿類能夠學會那些5歲或者6歲兒童不費力氣就能掌握的復雜句法[6]12。當然,很多科學家也否認Washoe等類人猿真正學會了語言。盡管如此,這些證據(jù)似乎可以說明一個問題:類人猿不能學習發(fā)聲語言,但仍有一部分能學會手語;因此研究人員就認為語言起源于手勢語,而口語則是后來才發(fā)展進化來的。從對猿類的研究中,我們終于對在進化道路上距今至少1000萬年前發(fā)生的人猿分化情況及語言進化,有了一些了解。
針對Gardner等人提出猩猩等不能學習發(fā)聲語言,而只能學習手語的結論,英國約克大學心理學家Katie Slocombe反駁道:通過幾個實驗數(shù)據(jù)就下結論說靈長目的動物不能學會發(fā)聲語言難免太草率,我們沒有證據(jù)證明猩猩可以學會發(fā)聲語言并不能說明它們不具備學會發(fā)聲語言的能力[11]。Slocombe和英國圣安德魯斯大學Klaus Zuberbühler研究表明猩猩根據(jù)爭斗的激烈程度發(fā)出不同頻率的尖叫聲;同時,他們在研究中也發(fā)現(xiàn)猩猩在找到食物時卻會發(fā)出哼哼的嘟噥聲[12]。Klaus Zuberbühler還發(fā)現(xiàn)尼日利亞加沙卡古姆蒂國家公園的白鼻長尾猴有兩種示警的聲音:Pyows是指豹子接近、hacks是指麻鷹盤旋,將兩種聲音結合,就是示意同伴離開。他們的發(fā)現(xiàn)得到了法國雷恩大學Alban Lemasson和Klaus Zuberbühler的驗證。Alban Lemasson和他的同事們發(fā)現(xiàn)生活在森林之中的雄性猴子可以根據(jù)當時是遇到諸如鷹、獵豹等捕食動物,或者是遇到了鄰居等不同情況發(fā)出各種不同的聲音[13]。過去科學家并未發(fā)現(xiàn)動物能將不同聲音組合,組成新的意思。研究員Klaus Zuberbühler說:據(jù)我們所知,這是首次有證據(jù)發(fā)現(xiàn)人類以外物種懂用類似句子的形式溝通。這次發(fā)現(xiàn)顯示,部分靈長類動物可能已發(fā)展出語言的雛形,研究將有助追溯人類語言的演化。
除此之外,研究人員對大腦的研究也取得了新的進展。20世紀,人們發(fā)現(xiàn)人的左腦中,被認為對語言有特別重要作用的區(qū)域,比右腦的相應區(qū)域明顯要大得多。這個發(fā)現(xiàn)提出后不久,又有報道說:神經(jīng)構造上兩個半腦區(qū)域不對稱的現(xiàn)象,甚至也出現(xiàn)在新生嬰兒的大腦中??紤]到這些研究結果,人們試圖把這種大腦半球不對稱現(xiàn)象,解釋為“言語器官”中存在一部分特殊的神經(jīng)環(huán)路的標志。但是,在最近的Nature Neuroscience上已經(jīng)有人發(fā)文,在猴子的大腦里找到了與布洛卡區(qū)(Broca area)跟韋尼克區(qū)(Wernicke area)相對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而這兩個區(qū)正是跟我們運用語言有關的重要部分[4]292。我們由此發(fā)現(xiàn)猿類也具有相似的大腦半球不對稱現(xiàn)象的事實,盡管猿類大腦半球不對稱的程度不如人類那么顯著。法國艾克斯市普旺斯大學Jacques Vauclair和Adrien Meguerditchian教授認為這些猿類大腦半球不對稱現(xiàn)象發(fā)揮著控制它們學習手勢語的功能[14]。另外的研究人員發(fā)現(xiàn)狒狒在乞討食物時右手的手勢語特別豐富,而非交際身體語言如擦臉等非常欠缺。近年,Vauclair把相似研究擴展到小孩,并發(fā)現(xiàn)嬰兒或小孩也習慣于用右手做交流,即11個月的嬰兒在喋喋不休地表達自身想法時都會用右手手勢相伴。因此他們得出結論:語言與手勢語是相互關聯(lián),且均位于大腦的語言區(qū)。為了進一步探究猿類手勢語是否具有特殊意義,Cartmill到歐洲3個公園對28只猩猩進行了長達100個小時的錄像。經(jīng)過分析,Cartmill發(fā)現(xiàn)這些猩猩的手勢語均可歸入“和我一起玩吧”“分享一下你的食物”或者“離開”等6個意義;因此Cartmill認為有意圖的意義交流在人類符號交流前就出現(xiàn)了[15]。
從靈長目動物語言與人類語言的對比分析②中我們可以看出:動物的交流系統(tǒng)③和人類的語言被認為并無本質區(qū)別,只不過人類語言稍顯復雜而已。通過對比分析語言的聽覺機制、發(fā)音機制、協(xié)調聽覺和發(fā)音的大腦,研究人員得出結論:“聽覺具有很強的延續(xù)性,人和其他靈長目動物均有基本的聽覺特征,如能感知不同概念,也能感知輔音是否出現(xiàn)在某一概念中。大腦也體現(xiàn)出一定的延續(xù)性,人腦容量比其他靈長目的大,神經(jīng)連接更多,語言區(qū)的神經(jīng)元比其他部位的神經(jīng)元更積極地參與和語言有關的細胞叢活動。最缺少延續(xù)性的成分當屬發(fā)音機制。黑猩猩能在急促的叫喊中發(fā)出音節(jié),可它們無法發(fā)出清晰的元音,而人能發(fā)出所有的元音和輔音?!保?6]但是對黑猩猩及大猩猩所做的科學研究表明,我們對于猿類與人類的語言鴻溝,應保持開放的態(tài)度。不管這條鴻溝是否可能由進化來搭建一條橋梁,但我們都可以從動物語言的對比研究中理清一些語言起源與進化的思路。今后有望在弄清楚動物語言和人類語言之間差異的形成機制以后,構建一個模型或者一種理論來解開語言進化之謎。事實上,現(xiàn)在許多科學家已經(jīng)開始著手這方面的探索了,如Nowak教授的團隊就立足于“進化博弈論”建立了一個語言進化的模型[17]。
長期以來,人們在研究語言進化時習慣于把人類最親近的親戚——靈長目動物作為對比研究對象,但是根據(jù)靈長目動物在發(fā)聲學習方面與人類具有的巨大差別,而小孩卻具備模仿成人聲音的驚人能力,有研究人員認為,猿類并不具有人類在進化過程中發(fā)展得到的一種最基本能力——對有聲語言的學習能力。于是我們必須跨越動物的不同譜系達到相當?shù)木嚯x,去找到那些具有類似能力的物種。因此,對鯨魚的歌聲進行的研究,就成為語言進化研究人員的關注焦點,因為這些哺乳動物的大腦容量很大,它們表現(xiàn)出來的智商,明顯地達到較高的等級。此外,跟人類一樣,鯨魚是社會型的、并能發(fā)出聲音的動物。有些種類的鯨魚歌聲具有復雜的聲學特征,可以不重復地持續(xù)30分鐘。這些歌聲可以向四周傳播到幾百英里的范圍,因此,每頭鯨魚都可以跟散布在廣大的三度空間里面的若干其他鯨魚同時進行交流。只是由于人們最近才開始對鯨魚的歌聲做系統(tǒng)的研究,至今對這方面還了解得很少。與進化連續(xù)論相反,非連續(xù)性語言進化論的研究人員認為:從遠古類人動物的交際系統(tǒng)到現(xiàn)代人的語言系統(tǒng)之間有過一種被稱之為“突變”的生物學過程,因此我們也有可能通過對其他動物的研究尋找出人類語言進化的些許蹤跡。
達爾文很早就敏感地意識到人類語言進化與鳥唱的關聯(lián)性,提出“鳥類發(fā)出的聲音在若干方面同語言極為近似,因為同一物種的所有成員都發(fā)出同樣本能的鳴叫來表達它們的情緒,而所有能夠鳴叫的鳥類都是本能地發(fā)揮這種能力。不過真正的鳴唱,甚至呼喚的音調,都是從它們的雙親或其養(yǎng)母養(yǎng)父那里學來的。達爾文援引Daines Barrington的研究證明,“‘鳥類的鳴聲同人類的語言一樣,都不是天生就會的’。鳥類最初鳴唱的嘗試‘可以同一個幼兒不完全的咿呀學語的努力相比擬’”[18]105。除此之外,達爾文還意識到因為文化傳承的差異而導致的“地方方言”,在鳥類鳴唱中亦有體現(xiàn),“棲息在不同地區(qū)的同一物種,它們的鳴唱有輕微的自然差異”[18]106。最后,達爾文也提及并非擁有語言器官就一定能習得語言,語言學習需要大量的訓練。這同具有適于鳴唱的器官但從來不鳴唱的鳥類事例是相似的。例如,夜鶯和烏鴉都有構造相似的發(fā)音器官,前者能用它進行多種多樣的鳴唱,而后者只能用它呱呱地叫。人類也有相似的案例:美國女孩Genie在被父母殘忍地隔絕了與外界所有正常接觸后,13歲時被人們發(fā)現(xiàn)并幫助她與外界接觸,但她最終還是沒能發(fā)展她的語言能力④。
荷蘭烏特列支大學Johan Bolhuis也注意到,與人類的語言學習相似,鳴禽的鳴唱是一種后天習得的發(fā)聲行為,依賴于聽覺反饋作用[19]。Johan Bolhuis認為人類語言學習與鳴禽發(fā)聲學習至少有兩點相同之處:首先,在感覺學習期,幼鳥必須聽到并記住來自外界的鳥語;而小孩需感知成人的話語。其次,在感覺運動學習期,幼鳥運用聽覺反饋逐漸將自己發(fā)出的聲音與所記住的鳴聲相匹配,直到習得正常的鳴叫;兒童語言發(fā)聲學習也是如此。Bolhuis還發(fā)現(xiàn)控制鳥鳴的大腦區(qū)域與人腦語言區(qū)域的布洛卡區(qū)和韋尼克區(qū)驚人地相似。然而,這一相似并不能用鳥類與人類有共同進化史加以解釋,因為人與鳥在很早以前就分化成不同的類屬了。Fitch(2010)認為:“為了發(fā)聲學習,都需要……聽他人的話語以刺激聽覺皮層……并傳遞給運動皮層”以控制言語的發(fā)生,故在進化過程中就導致了趨同;且Fitch認為這一相似可以讓我們更好地理解具有發(fā)聲學習能力大腦的結構。另外,F(xiàn)itch還指出德國柏林自由大學Constance Scharff和他的同事在鳥身上還發(fā)現(xiàn)了稱之為人類語言基因的FOXP2,并對鳥類的鳴唱起著重要的作用[4]236。因此,前些年猩猩、狒狒或猿是語言進化研究的焦點,現(xiàn)在鳥兒也成為語言進化研究的主角了。
異質同源的研究證明了存在著相同的自然選擇的限制,也就揭示出哪些自然力量、哪些機制能夠引導進化。異質同源對比研究為我們研究人類語言進化提供了關于適應的關鍵資料。對比范圍越大,就越有可能發(fā)現(xiàn)進化中的規(guī)則和限制,這一點也可以從鳴禽學歌的成功、失敗和各個階段與人類語言學習的對比得到證實。通過對其他動物異質同源的對比研究有利于探明人類語言進化之謎。
從動物語言到人類語言進化對比研究基本沿襲了從近到遠的路徑,研究人員在進行動物語言比較研究時,首先想到的就是人類的近親——靈長目動物的語言,其次才拓展至鯨魚、鳥類等物種上。按照此路徑,語言作為宇宙進化的終極產(chǎn)物,為了尋根究源,今后的研究可能會延伸至人類更遠的遠房親戚,甚至會回到原點,最后可能會回到“雞生蛋,蛋生雞”的悖論。此外,形形色色的動物世界,到底誰是人類語言起源的最終代言人,動物學家們不可能全方位地對比,只能對學界認識到的動物進行選擇。既然有選擇,就會有遺漏,正如20世紀Gardlers等人在研究黑猩猩語言時,怎么都想不到鳥類的鳴叫也可以為我們研究語言進化提供參考,這也是今后語言進化對比研究難以攻克的難題。動物語言到人類語言進化的研究方法經(jīng)歷了教授動物語言向動物語言本身的研究轉向,即沿用了由外鑠到內斂的研究基本思路。最初,研究人員以為動物語言學習僅僅是教會動物像小孩一樣說話;一系列的嘗試失敗后,人們才轉向教授動物身體語言或手勢語,進而引發(fā)了大腦神經(jīng)結構的比較研究;最后開始思索人類語言基因(FOXP2)的深層緣由。沿著這個思路下去,研究人員依然會遇到問題:目前學界對“人類語言到底是什么?語言學習是怎么回事?語言學習是怎么發(fā)生的?”這些問題本都無最終定論,甚至大家連基本的共識都沒有達成,我們將如何去尋求人類與動物語言的根源問題?基于這些困惑,筆者認為語言進化研究人員首先要明確“語言”是什么、語言學習的生理基礎到底是什么等等問題,也就是找到語言進化研究的落腳點。其次,研究人員應該明確我們進行語言對比研究的出發(fā)點是研究人類語言進化問題,而不是一味地追問動物語言,否則就會永無止境地回到原點,這就要求研究人員須明確動物語言研究僅僅是為人類語言進化提供實證證據(jù)的最終目的性問題。
語言的進化始于大約200萬年前的“智人”(genus Homo),語言在當時作為一種認知適應,對于人類應對自然界帶給人類的挑戰(zhàn)(如動物掠食與森林毀壞)有很大幫助。關于語言的起源問題,早在1772年,德國人赫爾德就發(fā)表了專著《論語言的起源》展開論述。至于語言進化問題,August Scheilurer也在19世紀晚期的《達爾文理論與語言學——致耶拿大學動物學教授、動物學博物館館長恩斯特·海克爾先生》中進行了說明,但經(jīng)過兩個世紀的探索,依然沒有取得什么實質性的進展。因此,我們借助動物語言為語言進化研究提供活的證據(jù),這是有必要的,也是必須的;而國外從動物語言到人類語言進化的研究“都是用外語書寫,況且又雜亂分散在諸多不同的理工或醫(yī)學學報里,不容易讀到?!保?]14在這個方面,王士元教授已經(jīng)作出了巨大的努力和貢獻,本文只是對前人的研究進行了粗略的梳理和整理,以希望能夠起一點穿針引線的作用,讓國內語言學界擴大視野,引起大家對語言進化和生物語言學的關注。
論文撰寫過程中,承著名語言學專家、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王士元教授鼓勵并惠贈書稿和論著。王士元教授長期以來十分關注語言進化,并在此領域做了深入的研究。文中部分觀點援引自王士元教授,《浙江外國語學院學報》匿名審稿專家也為本文提出了許多寶貴的建議,謹此一并致謝。
注釋:
①吳文:《論達爾文“樂源性語言進化理論”》,《山東外語教學》,2012(錄用)
②從字面上看,“靈長目動物語言的對比分析”是指靈長目動物語言跟人類語言的對比。
③在論文中,“動物語言”與“動物的交流系統(tǒng)”交替使用,是指同一對象,還是各指不同對象?這需要有所界定。如果使用動物語言和人類語言就會給人感覺既然都是語言當然不具本質區(qū)別,故使用了交流系統(tǒng)這一表述。
④這是一個有爭議的個例。但是本文持的觀點,很多生物語言學者都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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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iew of Human Language Evolu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volutionism
WU We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 Literatures,Yangtze Normal University,Chongqing 408000,China)
Language evolution can be regarded as the evolution from animal language to human language;so we can find concrete evidence for human protolanguage from the contrastive studies between animal languages and human languages.To date researchers have uncovered part of the truth of human language evolution by contrastive research of primate animal communication and human languages.Recently,researchers shift focus to the birdsong and the language of whales to find more persuasive evidence for language evolution.This article reviews the research on human language evolu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nimal languages.
human language;language evolution;contrastive analysis
HO < class="emphasis_bold">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
2095-2074(2012)04-0001-07
2012-06-15
國家社科基金西部項目(12XYY011)
吳文(1976-),男,長江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副教授,教育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