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列寶
月光下,小河水潺潺流淌,細微的流水聲如蠱毒噬咬著神槍王的心。
一年多的游擊戰(zhàn),戰(zhàn)士們沒有洗過一次澡,蓬頭垢面,渾身散發(fā)著一股子酸臭味。而此時他們卻只有望河興嘆,鬼子就在對面的叢林里,正駕著機槍虎視眈眈。
“這該死的鬼子!”那天夜里神槍王忿忿地詛咒道。
戰(zhàn)士們發(fā)出了輕輕的鼾聲,神槍王卻輾轉難眠。恍惚間,他到了一條小河邊。那是家鄉(xiāng)的小河?。∷w速地脫去衣服。在他縱身投入小河懷抱的那一瞬,他聽到了親切的呼喚,是花花。河的對岸他的戀人蘭花花向他踏浪而來。誰知就在這時,一個水怪卻突然從水中竄出來一把把蘭花花拖進河底!
他驚醒了,原來是一場噩夢。天還沒亮,他感覺渾身是汗,燥熱無比……沒入伍前,每逢花花去村后的小河里洗澡,都是讓他遠遠地給站崗放哨。
神槍王躺不住了,他悄悄起身向河邊摸去。
小河安靜極了,靜靜的河面閃爍著銀光。要是花花在多好啊!神槍王把衣服和槍放在緊靠河沿邊的草叢上,然后悄悄潛入水中。河水立刻溫柔地擁抱了他,仿佛蘭花花的小手輕撫著他的全身,在為他抹去這幾年來留下的一切污垢和所有的傷痕。而他似乎也成一個鋼鐵漢子變成了一個光腚孩子。
水中,魚兒在和他嬉戲,青蛙在給他比賽。時不時還有一條大一點兒的魚擦身而過,好像在歡迎他的到來。
片刻,東方露出了魚肚白,該離開了。神槍王趕緊向岸邊游去,他一個猛子扎下去,頭剛浮出他就敏感地感覺到水面有東西──大約在四五米外的前方漂動著一片白。
神槍王停下來收攏視線,那片白也突然間不動了。他看清了,是一個人的腦袋,并且還是一個和蘭花花相似的美麗女人的腦袋。不過,這個女人絕對不是蘭花花,因為她的嘴角處有一個很明顯的黑痣。他斷定,那個女人此時肯定也發(fā)現(xiàn)了他。
一時間,時間仿佛靜止了。
他不知道這個女人是友還是敵。部隊里有女衛(wèi)生員,附近有老百姓,聽說小鬼子還有隨軍的慰安婦。只憑一個腦袋,他怎么能認得出來呢?
一分鐘的僵持比一個小時還漫長,兩人都在水中一動不動。
阿嚏!八格牙路!一個響亮的噴嚏頓時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是女人打的。
還沒等神槍王反應過來,他就發(fā)現(xiàn)那個日本女人掉轉身,如一條美人魚很快向對岸游去。神槍王頓時醒悟,也飛速向南岸游回。
對方哪能和神槍王的水性和體力比。女人才剛剛爬出水面,神槍王已經握槍在手,舉槍,瞄準──此時,神槍王要想擊中對面那白晃晃的女人實在太容易了。別說只是三四十米外的一個大活人,即使百米以上高空中飛行的麻雀,對神槍王來說也只是一個百發(fā)百中的靶子。
突然,神槍王看清了女人裸露的身子,確切的說是女人隆起的肚子,像一團白云一樣的肚子。
“呯”蘆葦叢中的群鳥被槍聲驚起然后陷入再次的沉寂。戰(zhàn)士們找到神槍王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單膝跪地,緊緊握著他的搶。而眼睛里卻留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