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萍
校園里的蘭草開了
老家院子里的蘭草也開了
昨天,一個孩子跳到我面前
指著我捧在手里的蘭草說:
“老師老師,我知道
它的名字叫蔥蘭”
——哦,從老家到學(xué)校
它的名字被一個孩子涂改
被一段歲月涂改
我記得,在老家院子里種下蘭草那一年
我11歲,還是個不諳世事的野丫頭
行走如風(fēng)
正好是那個孩子的高度
“那是我一個人的天堂?!?/p>
每次路過它
我都這樣告誡自己
一個人的升與降
一個人的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在凌空伸展的路途之外行走成四面八方
以及更遠的遠方。都是我的
搖晃不已的橋身
手無寸鐵的乞丐們,站在高高的鐵欄上
哀怨乞討的眼神。都是他們在代替我發(fā)出
另一種聲音啊——
是的。都是我的
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表達了
最好在今晚,在此刻
車流深處,突然爆發(fā)一場激烈而悲壯的碰撞
因為我在那里第一次見到你
整個四月
都是它的儀式
從一片葉子的死,到一朵花的生
從匆匆的聚散,到飄零
它偷偷地飲著風(fēng)
飲著去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以及我低于塵世的
渺小的愛戀
把自己打碎,打碎
再完整得拼起來
直到香味一陣陣
一陣陣
從它安靜的身體里
滲出來
把整個虛空的世界都填滿—
總歸是要陷下去的
這金色的十字
這和大地的精魂一樣頑固的繩索之門
這和糧食一樣,卑賤
出爾反爾,不守信義的偽君子
是啊
油菜花,油菜花
我說的就是你——
你這蜜蜂的牢籠
農(nóng)民為之泣血而又魂不守舍的天堂
夢中的事情
跟現(xiàn)實有著多么一致的相似性
現(xiàn)實中,你總是沉默不語
大家說話,你做出聆聽的姿態(tài)
在人群里,儒雅而深沉
你總是抱著自己的影子
對消逝的事物
蓄滿憂傷的敬意,而又陷入溫暖的留戀
哦,一個刻意失語的人
該是多么殘酷
一個在詞語的大堤上
隱去逗號的人
叫我如何放下
昨天,我又一次夢見
你走在一大堆人群中
我想叫住你
醒來的黎明卻對我懷有頑固的抵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