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朵黑郁金香

唐光玉

亨利小姐從法國回來，見了黃繼祖說：“表哥，你怎么混成這么一副樣子？”

亨利一頭金發(fā)，燙成亞得里亞沖浪式，鮑威爾超短裙，這是在法國第22屆服裝節(jié)上剛剛獲過獎的最新產(chǎn)品，上衣是國外最流行的碎金片吊帶，伊麗莎白宮廷款，一走嘩嘩地閃，嘩嘩地響，挎一個長系的密西西比河鱷魚皮拎包。她的那雙皮鞋價值5000多美元，幾條交叉的類似血色牛筋的紅攀帶，擰成一個與眾不同的龍卷風(fēng)探頭，又張揚，又引人，人們看上一眼就會牢牢記住。三個男服務(wù)生哼哧哼哧地在她身后推著她的三只旅行大箱包。

再看黃繼祖，穿一件土灰土灰的西服，這是幾年前買的，樣式老舊還有點竄色，西服上一共有三個扣子，他就缺了一個。打著別別扭扭的既不合體又不和色的領(lǐng)帶，就是這條領(lǐng)帶也是因為要上機場接人才派了用場，褲子更是皺皺巴巴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褲子還有熨燙一說，他一共三條褲子，不穿個洞決不換新的。他的臉什么時候也是灰灰的，似乎從來沒有洗干凈過。他從來不抹擦臉油，用他的話說叫原汁原味。

他們倆都是極致，一個講究到了極致，一個窩囊到了極致。

打的到了家，見到黃繼祖三十平米的住房，亨利說：“這不能住、這不能住?！彼癖芪烈咭粯油顺鰜?，到賓館租了一個大套間。

黃繼祖感到詫異說：“怎么了，表妹？”

亨利噴了一口古巴長腰子女士雪茄，然后笑笑：“表哥，你混的讓我看都看不下去?！?/p>

黃繼祖傻傻的搖頭，他并不是平頭老百姓哪！憑感覺他還認為自己混的不錯。有份工作，一月2000多塊，有房住，一個人38.38平方米，有愛好，32歲已經(jīng)是一個青年作家，青年詩人，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出了三本書，也有一定的影響。

亨利不想苛刻了，說別的事：“那好，現(xiàn)在你說說你的這幾本書，掙了多少名氣，掙了多少稿費？”

黃繼祖臉又紅了，他怎么能露底呢？一本書發(fā)行3000冊，給了2852.19元的稿費。一本書是作家協(xié)會補貼青年的萌芽叢書，12本一套，根本就沒有稿費。那本詩集最慘，想起來就嘆氣，想起來就搖頭。

亨利是巴黎一家出版公司的高級策劃，玩點出版上的貓膩，那還不是小菜一碟。她是很愿意為這位表哥出出力的，她是很想幫幫她的這位表哥的。她又仔仔細細地看了看那本詩集說：“我們?nèi)ゾ频暾劙?，在國外很多交往都在酒店談，沒有氣氛情緒上不來?！?/p>

黃繼祖只好點頭，現(xiàn)在他只有點頭的份。

亨利選了一家她自己喜歡的中外合資的餐館“藍巴黎”。餐館的氣氛很不錯，他們踏著有外籍音樂家彈奏的《大雪落進盧瓦爾河》的曲子進了圓轉(zhuǎn)轉(zhuǎn)門，餐廳很氣派，又敞亮，一色法國風(fēng)情，高高的紅木柜臺，高高的宮廷靠背椅，墻上是法國油畫，墻角是法國雕塑，迷你桌上擱著閃閃爍爍的玻璃杯燭光，幾道法國點心一上，戴百褶帽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侍者從微型法拉利跑車酒架上取下酒瓶，把梅爾斯紅葡萄酒斟到細長細長的高腳杯里，然后鞠躬，輕輕講幾句法語，請吧，先生，小姐。給人一種強烈的異國情調(diào)，

可他們的談話是中國式的，不講客套，不要開始曲，亨利開門見山的說：“表哥，你太老實了，中國式的老實，封閉式那種老實。如果讓我形容形容，那就像山里一樹秋天忘了摘下來的柿子。明明有果實，有名堂，卻讓人家埋沒了。可你還是一位作家，一個才華橫溢，奮斗了十多年的人。我不是笑你穿的不好，住的不好，混的不好，你整個一個麻木不仁，連情緒、眼睛、甚至臉上那點可憐的表情都是?！?/p>

黃繼祖人笨嘴也笨，說：“我就這點出息?！?/p>

亨利說：“你出息大著呢！比如你的詩集《九十九朵玫瑰》，是寫給年輕人看的，你人很傳統(tǒng)，可你的詩很現(xiàn)代派，抒情大膽，感情濃郁、句子厚重，比喻新奇，典型的歐式愛情詩，這是有經(jīng)濟潛力的，這是有名氣潛力的。”

黃繼祖有些臉紅，有些話他不愿意多說?，F(xiàn)在國內(nèi)好多出版社都不喜歡詩，現(xiàn)在的人也不讀詩，書店更是不要詩，硬塞也塞不進去，擺在書店一個月才能買幾本，他的《九十九朵玫瑰》自費印了1000冊，除了送朋友，送領(lǐng)導(dǎo)，其余全在儲藏室里睡覺。

亨利開始數(shù)落他：“你的詩集為什么叫九十九朵玫瑰？玫瑰花雖是代表愛情，但形象太老了，也太熟悉了，熟生膩，膩生煩，有一種重復(fù)感和過時感，為什么不叫郁金香？叫‘九十九朵黑郁金香’陌生產(chǎn)生神秘........“

黃繼祖似乎聽出了什么，“怎么？你要包裝我？”

亨利笑一笑說：難道不應(yīng)該包裝么？現(xiàn)在國內(nèi)國外早就成為一個大包裝的世界。我簡單說吧，一捆粉條不包裝，又原始、又沒檔次，又沒分量，也就值3元錢，包裝一下成了三包，又洋氣、又持重，又打眼，馬上就能賣15元，效益提高了五倍。一個人如果只一套衣服，你試試看，天天一個樣，一個十足的土老鱉，沒有儀表、沒有深度、沒有品位，更沒震撼人的力量；如果有五套衣服，講究出來了，學(xué)問出來了，派頭出來了，經(jīng)濟也出來了，馬上一個白領(lǐng)。比如住房，十平方米是馬圈，住上高樓大廈，那就有了高度，有了層次，沙發(fā)擺上電器那就成了賓館。住房是裝璜人的，人一裝璜就有了身價。現(xiàn)在社會流行‘二代’說法，富二代用老媽的錢給自己作包裝，名二代用老爹老媽奮斗一輩子掙下的名作家、名畫家、名演員的頭銜給自己做包裝。”

亨利看看黃繼祖說：“你知道我為什么叫亨利么？”

黃繼祖說：“不知道，你原來不是叫黃家妹?！?/p>

亨利說：“那叫什么名字？一點經(jīng)濟效益沒有。我在美國上大學(xué)，法國讀博士，沒個雷人名字能行么?亨利是英國男士名字。亨利是個大家族，好多后代去了美國，美國人大多是英國人后裔，取個英國人名字我就成了美國人的爹。到了法國，法國人一聽英國名字，又有敬畏。我還叫過杜松子。那是一種酒的名子，用這名子可以拿到他們家族的經(jīng)濟補貼，那時候我剛到國外。”

黃繼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說不過這個表妹，說“可你怎么包裝我？”

亨利說；“你先取個響亮的名字。比如，叫‘黃不亮’叫人去琢磨。為什么不亮？什么時候才能亮？三琢磨倆琢磨，人家就把你的名字記住了。比如天津有個‘狗不理’包子館，是人不理狗？還是狗不理人？人們會不斷的琢磨，三琢磨兩琢磨就記牢牢的了。法國有個‘哭騎士咖啡店’。騎士為什么哭？為誰哭？哭到什么時候，三琢磨倆琢磨，這咖啡店的名字一輩子都忘不掉。”

亨利喘口氣，繼續(xù)說；“我看這樣吧！你的詩集‘九十九朵玫瑰’就改成‘九十九朵黑郁金香’。我可不是信口胡說，這是有故事的。黑郁金香是法國大作家大仲馬稱贊過的名花。郁金香的原意是‘美麗的頭巾’，白郁金香就是白頭巾，紅郁金香就是紅頭巾，黑郁金香就是黑頭巾。有一個美麗動人的愛情故事。古代有位美女住在城堡里，有三位勇士同時愛上了她，并向她求愛，一個送她一頂皇冠，一個送她是寶劍，一個送她是金塊。但少女誰也不予鐘情，只好向花神禱告?；ㄉ裆罡袗矍椴荒苊銖姡彀鸦使谧兂甚r花，把寶劍變成綠葉，把金塊化成球根，這樣合起來就是一顆郁金香。

黃繼祖說：“完了么？”

亨利說：“還沒有，我還要給你弄個菜單.”

黃繼祖還是不明白，

亨利說：“不說了，明天我給你看?！?/p>

第二天亨利擬了一段文字，拿給黃繼祖看。

大震撼呀！大震撼，西部出了一個小月亮派的夢幻詩人。

夢中寫詩，震撼天下。別人白天寫詩，他是晚上寫詩，躺下就作夢，作夢就寫詩，夢中創(chuàng)作，夢中興奮，夢中得句，夢中抒情，床榻就是詩壇。

因此，他的詩十分出色，充滿暮色和黎明的味道，充滿神秘和暴發(fā)的力量。

夢幻詩人的詩，洋溢著玄妙的病態(tài)哲思，是大愛蒂主義的巴掌本。

黃繼祖一點也不懂：“什么叫小月亮派夢幻詩人？”

亨利說：“名字呀！就和你叫黃不亮是一樣的，肯德基、麥當(dāng)勞不都是名字嘛！”

黃繼祖說：“什么叫夢中寫詩？”

亨利說：“這是給你打的高光亮色。這是和別的詩人不一樣的地方，這是高于別的詩人的地方。美國有種華萊士奶油蘋果，別的蘋果10美元一公斤，華萊士奶油蘋果30美元一公斤，價格比一般蘋果高的多。什么原因呢，別的蘋果澆水，奶油蘋果澆的是鮮奶。力挺資料上說，華萊士家族原來有個牛場，到了旺季，母牛產(chǎn)的奶太多了，喝不完，賣不掉，只好倒在蘋果樹地里，沒有想到澆了鮮奶的蘋果特別好吃。“

黃繼祖說：“這都是真的？“

亨利說：“你可以理解為商家助銷，也可以理解為商家造勢，但有一條，這個蘋果肯定比一般的蘋果好吃，至于真正的原因，怎么說都可以，任何說法都可以，說多了，說足了，說形象了，就百分之百是真的..........“

黃繼祖點頭，說：“那什么叫病態(tài)哲思？”

亨利說：“哲學(xué)就是抽象的，病態(tài)的哲學(xué)就是又拐了一個彎。詩這個東西，拐的彎彎越多越好?！?/p>

黃繼祖說：“什么叫大愛蒂主義？”

亨利說：“這是一個神秘的古典的愛的派別。南愛蒂主義為愛而生，北愛蒂主義為愛而死，大愛蒂主義就是愛得生生死死。”

黃繼祖說：“為什么要這樣說？”

亨利說：“這是有針對性的，首先要唬住那些大學(xué)生?！彼肫鹉菚r候她讀大學(xué)時，書商就這樣騙過他們。把她騙的好苦。

亨利繼續(xù)說：“不唬住大學(xué)生，你的這個詩就沒有市場啊！中國的好多大學(xué)生表面上宏偉，實際上都是空心菜，中國的愛情觀也太陳舊，動不動就是‘梁山伯與祝英臺’現(xiàn)在，大學(xué)生連《紅與黑》都不看，他們就想選擇一種生活中從沒有遇到過的，能讓人心驚肉跳的，又有些神神秘秘的文學(xué)作品，這當(dāng)然也包括詩?！?/p>

黃繼祖說：“你把我包裝好了。”

亨利說：“這才是開始，后面的事我一樣一樣表演給你看?！?/p>

他們所在的城市是西部的一個省城，有十二所大學(xué)。亨利跑了幾天，神神秘秘找來了這幾所大學(xué)的學(xué)生會主席，或者是學(xué)生會文藝委員什么的。學(xué)生干部是大學(xué)生的領(lǐng)袖，是大學(xué)生的主心骨，是風(fēng)潮的源頭。亨利請他們吃西餐，喝馬爹利，聽古典音樂，然后談小月亮派的夢幻詩人。幾個大學(xué)生看了印得十分精致的宣傳冊，驚呆了。有的說，這是國外的最新動向么？

亨利說：“百分之百最新動向，國外都刮起了颶風(fēng)。”

亨利電腦上經(jīng)過幾天的搗固，網(wǎng)上早就有了300多條各種各樣的夢幻詩人信息，各種各樣的夢幻詩人會議，各種各樣的夢幻詩人活動。她調(diào)動了幾位國外的朋友，和他們連手，不斷發(fā)夢幻詩人的帖子和信息。用亨利的話說，唬弄幾個中國人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有了這個底，亨利又說：“你們還可以上網(wǎng)，看看風(fēng)暴一樣震撼世界的夢幻詩人的消息。那時候你們就會瘋狂起來。“

大學(xué)生們要看作品，亨利拿出準(zhǔn)備好的《小月亮派夢幻詩人10首》。

第1首

有生活味的男人眼中有生活，他很會買菜

西紅柿美容

黃瓜切片貼臉

有生活味的女人眼中也有生活，她喜歡藕褐色的領(lǐng)帶

喜歡古巴雪茄

第3首

上帝給你一張嘴就是讓你去講亮晶晶的情話

上帝給你兩條腿

就是要你去翻那扇開著的有暗示的窗戶

第16首

在乎你，有些往事很不愿意

送上丁香

她立刻醉成一杯睡著了的雞尾酒

第27首

吊死在愛的香樟樹上

我只要一塊彎彎的彎彎的墓碑

第31首

愛上師母的音樂家勃拉姆斯

用鋼琴朗朗講述鄉(xiāng)下紅菜湯迷人的香味

聽了曲子

虔誠的人在上帝面前背過臉去

只有愛情趾高氣昂

第59首

第一次接吻

以為在啃綿綿的軟軟的香香的醬豬蹄

真的啃醬豬蹄

我才知道接吻的那種舒服是大海軽軽的呼吸

第72首

眼中的吉他用愛去彈

眼中的小菜園，眼中的小湖泊，可以用心去旅游

第85首

把梳著中國妹妹頭的小日子舉起來仰頭干了，好痛快

猛地有人敲門

原來魔鬼戴個紅面具也想過來湊湊趣

第91首

達賴六世倉央嘉錯

一個真正懂得愛的活佛，一個被愛灌醉了的活佛

（駿馬跑了可以用繩子拉回來

如果情人變了心

那真是讓人一籌莫展）

看來，愛也信仰宗教

第99首

在你長長地長長地睫毛上打秋千

在你胸前彎彎的彎彎的小河里游泳

我不想下課

大學(xué)生門讀了詩，跪在地上大喊：黃不亮，黃不亮，你真讓我們大亮呀！

這詩太美了，美得像做夢，美得像在夢中。

幾個星期以后，詩單被復(fù)印了幾萬份，來不及復(fù)印的用手抄，很多大學(xué)生都會背誦了，學(xué)生會干部很是震撼，說：“亨利小姐需要我們做什么？”

亨利說：“享受詩呀！享受潮流呀，組成詩社呀，開詩歌朗誦會呀！上網(wǎng)交流呀！向心里的人求愛呀！”為了落實小月亮派夢幻詩人的詩，亨利發(fā)給每個學(xué)生會干部3000元信仰獎金，并聘他們?yōu)槭紫茬鲀?。大學(xué)生們當(dāng)然樂意服務(wù)，樂意傳播，不到一個月，所有省城大專院校的10多萬學(xué)生全知道了。說人人都能背幾首小月亮派夢幻詩人的詩，那就太淺了，因為大家已經(jīng)把詩用在口語上。男大學(xué)生見面說話全用了夢幻詩人的詩。男同學(xué)說：“你最近啃醬豬蹄沒有？”另一個男同學(xué)回答：“我只去她的睫毛上打了一個秋千?！蹦型瑢W(xué)說：“有沒有像大海一樣的小呼吸？”另一個同學(xué)回答：“上帝給我一張嘴就是去講亮晶晶的情話?！彼麄円粏栆淮疬\用了夢幻詩人的第3首，第59首，第99首。又比如倆個女同學(xué)見面，一個說：“你眼里有吉他還是有小菜園？”另一個回答：“在上帝面前我只好背過臉去?！迸瑢W(xué)又說：“可不要吊死在香樟樹上?！绷硪粋€女同學(xué)說：“他已經(jīng)醉成一杯睡著的雞尾酒?！彼麄儗υ捴羞\用了第72首，第31首，第27首，第6首。不光學(xué)生，一個青年教師上課，上著上著他見同學(xué)們有些坐不住便說：“你們著急什么？是不是要去買西紅柿，買黃瓜。”同學(xué)們轟地一聲笑了，青年教師說了夢幻詩的第1首里面的句子。更有趣的是大學(xué)附近的菜館也有了“黑郁金香

餃子”、“病態(tài)哲思湯”、“大愛蒂主義紅燒肉”的菜名。

看時機成熟，首印十萬冊《九十九朵黑郁金香》出版發(fā)行。

亨利眼睛很深，構(gòu)思很厚，一點點蠅頭小利她還看不上，她把書款10多萬通通發(fā)給那些學(xué)生會干部和30多個詩社的負責(zé)人，讓他們?nèi)ケ甲?，去串?lián)，去北京，去上海，去別的省城，去當(dāng)?shù)氐?00多所中學(xué)活動。

看看輿論足了，鋪墊足了，準(zhǔn)備足了。亨利這邊，詩集加印50萬冊。

黃繼祖被請去作報告，參加詩會，參加冷餐會，參加見面會，參加小約談。

亨利讓他燙了一個大爆炸頭，穿一身橘紅色西裝，打黑色領(lǐng)帶。他拿著亨利為他擬好的發(fā)言稿，醒不醒，睡不睡，故作神秘，故作語言不暢地說：“……現(xiàn)在的詩太多，太濫，太白，太水，太淺，太口語，太沒有水平，所以我白天絕對不寫詩……只在夢里寫詩，夢中寫出來的詩才是心聲，夢中寫出來的詩才是自然流露，夢中寫出來的詩才是詩中佳品……

還有幾次，黃繼祖干脆穿一件黑色睡衣去講。

這是夢中詩人刻意打造出來的面目，這是夢中詩人戲劇性的面目。

夢中的詩，輕盈，高貴，輕輕一觸就可以飄起來，飛得很高很高，飄得很遠很遠。

夢中的詩，熾烈，奔放，可以點燃空氣、點燃黃昏、點燃整個夜晚。纏住你的雙腿、纏住你的心靈、纏住你的感情。

夢中的詩，貼近，遙遠，讓呼吸和呼吸靠近，讓心靈和心靈靠近，靈魂和靈魂靠近，于是，邪惡遙遠，嫉妒遙遠，魔鬼遙遠。

夢中的詩，純凈，空靈，沒有一點雜質(zhì)，一點渾濁，一點灰塵?？梢詼焓幠愕捻?，滌蕩你的心胸。滌蕩你的五臟六腑。

他念稿的時候，用了百分之八十的中文，百分之十五的英文(這是他上大學(xué)念的)，百分之三的法文（這是亨利教給他的）百分之二的西班牙文（這也是亨利教給他的）。聽得很多人崇拜出竅，神魂顛倒。

這是精品，

這是絕唱，

這是享受。

激動的大學(xué)生們大喊：“大亮，大亮，詩天大亮?！?/p>

這之后，黃繼祖收到了100多封女大學(xué)生的求愛信，上萬名學(xué)生給他發(fā)博客，一個女大學(xué)生的博客是：“我和你一塊做夢，生個詩兒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