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國
《星星》詩刊的又一個老人走了。
這個老人就是曾參明,人呼曾婆婆。她是2012年2月6日離開我們的。這段時間,她那慈母般的音容笑貌,總在我眼前閃現(xiàn);她那留在《星星》記憶中的歷歷往事,總是從我的睡夢中一次次掠過。她走那天,正值農(nóng)歷十五過大年,聽說她和女兒們吃完團圓飯,便跟往常一樣,坐在椅子上打一會兒盹,閉目養(yǎng)養(yǎng)神。然而,這個“盹”太過漫長,讓婆婆沒有醒來——婆婆無疾而終,那么平靜、那么安詳,那么悄無聲息!
大凡好人都是這么走的。是的,曾婆婆是好人,是我心目中最為值得尊敬和仰視的前輩、老師。二十多年前,當(dāng)我開始踏上詩的漫漫旅途時,我就知道《星星》詩刊有個“曾婆婆”,當(dāng)時“曾婆婆”的年齡其實并不大,那不過是詩人們對她的一種尊稱。幾十年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里,她總是用婆婆一樣的心腸來善待詩歌善待作者善待《星星》。后來,我到了《星星》詩刊,在《星星》詩刊一干就是16年。16年前我到《星星》詩刊時,曾婆婆已經(jīng)退休好幾年了,沒能和這樣為人稱道的編輯老師共過事,不免是人生的一大遺憾!尤其是后來我到全國各地參加一些詩歌活動時,許多作者一提起她都贊不絕口、佳評如潮:比如婆婆如何細(xì)心地給作者回信,如何認(rèn)真地看稿、改稿、編稿,如何熱情地接待四面八方的作者云云。曾婆婆除了用大量精力編詩,負(fù)責(zé)通聯(lián)、辦公室瑣事,還掌管刊物的財務(wù)——由于《星星》詩刊里做編輯的大多是詩人,腦殼都有點“那個”,尤其是對數(shù)字很惱火,極其不敏感。但曾婆婆不寫詩,思維十分理智、嚴(yán)謹(jǐn),所以大家都從心底里把她當(dāng)成了內(nèi)當(dāng)家、當(dāng)成了《星星》的管家婆。
上個世紀(jì)八、九十年代,是詩歌的激情燃燒歲月。天南地北的詩作者到了成都,首先的去處不是什么旅游景點,也不是什么高檔酒店,而是直奔成都市布后街二號《星星》詩刊編輯部,因為那是詩人的家。后來編輯部搬遷到現(xiàn)在的成都市紅星路二段85號,也常常人來人往、門庭若市、熱鬧非凡。到了中午下班時間,曾婆婆常邀約著作者一起到家里做客,有時甚至有七八個,擠滿了屋,而好客的曾婆婆幾乎把自己的家當(dāng)成了《星星》的伙食團。吃完飯后,有時還向來自偏遠(yuǎn)地方的、生活上有困難的業(yè)余詩歌作者接濟些路費、糧票、購書款等等。聽說退休后這20多年里,她自己從來舍不得花錢,除了簡單的基本生活,剩下的幾乎都作了善款,她常常默默地為災(zāi)區(qū)、為失學(xué)兒童捐款捐物,幫助身邊生活困難的人,且每次都出手大方。上個世紀(jì)50年代后期,她和“右派”丈夫去農(nóng)場改造,無奈把一個3歲一個4歲的女兒在遠(yuǎn)房親戚家寄放了4年。因為這4年,她贍養(yǎng)了這家老人50多年,直到去年,老人去世。這讓我想起《圣經(jīng)》上的一句話:“你們不要丟棄坦然無懼的心,因為這是有大賞的。你們務(wù)要忍耐,好叫你們完全遵行了上帝的旨意之后,就可以得著他所應(yīng)許的?!?/p>
行文到此,有些欲說還休、欲罷不能,還是說曾婆婆吧。曾婆婆不曾寫詩,卻有一個在《星星》詩刊工作過多年、寫一手好詩評的丈夫游藜;曾婆婆不曾弄文,卻有一個為《星星》詩刊幫過忙、盡過許多義務(wù)、寫一手好詩好文的女兒嘉嘉!有了這些就夠了,曾婆婆在那個世界里肯定會引以為自豪和滿足的,如今,她終于可以跟先他而去的老伴在天堂里團聚了。安息吧,曾婆婆!詩人心眼里永遠(yuǎn)也不會老去的好婆婆!
寫給不寫詩的詩歌編輯
——悼曾參明
有的人寫詩寫丟了人品,
你不寫詩,
因詩而閃現(xiàn)人格光輝。
有的人寫詩寫掉了良心
你不寫詩,
別人時刻把你寫進詩里,
你因詩而年輕,
因詩而生命永恒。
有的人寫詩寫一輩子不叫詩人,
而你沒寫過詩卻是詩人的詩人,
因為你是詩人的圣母,
因為生養(yǎng)你的母親是《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