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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六題

      2012-12-31 00:00:00欒曉明
      陽光 2012年11期


        生命的純凈
        徐迅的散文,構(gòu)思那叫精巧,絕不拖泥帶水,也不敷衍成篇。語言很干凈,有什么事說什么事兒,不喜歡拉拉扯扯,不喜歡拼湊句子。分析事理相當干練,如一條鞭子,啪地抽過去,鞭響處,半拉分明,再響時,又半拉分明。徐迅不喜歡把事物疊起來抽,那樣抽的話,就是別人,就不是徐迅了。徐迅看人很犀利,眼光如解剖刀。他說,曉明得喝完酒才好玩兒,荊永鳴也是,喝完酒才有意思。他說的不多,我聽進去了這兩句,就明白自己的德行了。如今,我因為身體的緣故,戒煙戒酒,不那么好玩兒了,徐迅會怎么評價呢?我期待著。
        我在徐礦當過多年《熱流》編輯,參加煤炭系統(tǒng)的刊物評審會,有幸跟徐迅在一起。徐迅當過《陽光》雜志的常務(wù)副社長,現(xiàn)在是社長兼主編了,所以跟他有接觸。我們一塊兒游過內(nèi)蒙古大草原,一塊兒爬過天堂寨,當然,都是工作之余。你說是順便觀光也可,你說是就近采風也罷,反正是因為工作關(guān)系,一起去過一些地方。開眼界吧,也長見識。我領(lǐng)教了生活中的徐迅,真是文如其人,他這人跟他的散文挺接近,一種風格,純凈。
        登天堂寨,正逢霧天。天空下著毛毛雨,好不爽快。圍著一條水一座山轉(zhuǎn)了大半天,仍沒走出山與水的境界。分明有些累了,于是,快到山頂時,徐迅陪著特邀嘉賓肖復(fù)興老師在茶幾邊坐下了,說著聊著,挺有興頭。我等又爬幾步,來到山頂。山頂都是霧,看不遠。據(jù)說晴天,一半是湖北,一半是安徽,風景特別壯觀。之所以稱為天堂寨,肯定有天堂里的由頭。我等看不透,看不透云霧,看不透天堂,就退了下來,到一片洼地。徐迅陪肖老師聊著,似乎聊出了機緣,連點兒想看透天堂的心愿都沒有。于是,我讀懂了徐迅,也讀懂了徐迅的散文。他是不求全面的人,不論看景觀天,隨緣就好,適可而收。所以他純凈,所以他的散文清澈如見底的湖水,游動的魚蝦可以作證。
        那一年,我和楊剛良尋到《陽光》編輯部,想跟伙計們套套近乎。徐迅一邊忙手里的活計,一邊陪我倆聊天。我感嘆道:你這個活兒,我干不了。我說的是真心話,實在地把心捧在了手里。徐迅隨了一句:其實這個活,我也干不了。他客套起來就假到了極點。由此,我知道,善意的謊言其實是機智的表現(xiàn)。我對他說,我對你的崗位不感興趣,我對你的散文感興趣。這話說起來輕松,其實有謬誤。徐迅的散文與徐迅的生活緊連著,徐迅的生活和工作崗位是分不開的,我這樣說,有割裂他和他散文的感覺。雖然是心里話,卻存在著問題。其實,我對劉慶邦、徐迅這等人是挺佩服的。工作干得很漂亮,干凈利索脆,工作之余碼字,字也碼得帥氣。我則不行。我得把手頭的活拾掇利索,才能進入創(chuàng)作狀態(tài),就是說,工作和寫作得先放下一頭。這功夫不好練,我練了大半輩子,練到退休也沒練出個頭緒來。因此,對劉慶邦、徐迅之流,我是無限欽佩之至。換句話說,沒有這等功夫,怎么敢在京城里混呢?!
        徐迅對作者很熱情,徐迅對工作很認真。對作者熱情或許是他主編的工作的一部分。他做到了,有些人沒有做到,或者說,不如徐迅做得好。有比較才有鑒別。讀徐迅,讀徐迅的人生,如果讀不出熱情,那說明你的眼力有問題。徐迅的熱情,不是撲面而來,遮天蓋日的那種,也不是藏在袖筒里,生怕燙著誰的那種。徐迅的熱情就在胸襟里,他解開衣襟,你能聽到心跳感到溫暖的那種。這才是哥們兒義氣,這才是豪情沖天,這才是真摯待人。徐迅的散文,我讀了一部分,徐迅的熱情,我感受了一部分,徐迅的執(zhí)著和一絲不茍,讓別人去感受吧。我覺得心里邊滿滿的,一晃,怕把熱情晃出來。
        他得過老舍散文獎,魯迅文學獎也被提名過,反正得的獎很多。他不滿足于現(xiàn)狀,又開始了寫小說。他問我,寫散文和寫小說是什么狀態(tài)?我回答,應(yīng)該是小說寫得好,散文寫得也好,并重。其實生活中,把小說和散文并重看待的人并不多,或者側(cè)重于小說,或者側(cè)重于散文。也就是我吧,有點兒并重的感覺。第六屆烏金獎祝酒會上,徐迅喝得似有醉態(tài)地過來敬酒,離老遠就咋唬,曉明牛氣,小說也獲獎,散文也獲獎,我笑著站起來,迎上去一個燦爛的微笑。能得到徐迅的夸獎,實屬不易。
        這幾年,私下里跟徐迅接觸,經(jīng)常能聽到他的奇思妙想。這本不奇怪,碼字的人理應(yīng)有些奇怪想法。奇怪的是,他輕易不在大庭廣眾中流露。其實,他的創(chuàng)作談是很獨到的,對他人會有啟發(fā)的,但是他從不談。我明白了他的謙和,他的謹慎。我有一點兒不明白,文友中,需要那么多謙和與謹慎嗎?沒有人算計你,是多好的表達空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有感覺就顯露一二,這是為自己贏取彩票的機會。但是徐迅沒有。他不說大話,只是勤勤懇懇做事本本分分寫稿,令我等喜愛顯擺者有些孤單。那有什么辦法呢?他就是這號人,他就是這類性格,他就是這副德行。誰比誰更好呢?還真難說。
        我期待著,期待著徐迅的創(chuàng)作談,期待著徐迅的小說,當然,期待著徐迅的散文越寫越好。會的,他有這個實力。
        徐迅,該沖刺了,沖?。?br/>  生命的顏色
        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
        每逢佳節(jié),就念叨一個人,念叨誰呢?楊剛良。大年際,初五或初六光景,我等邀約著,奔楊剛良家去。其實慰問也好,蹭飯也罷,就是那么一份心情。我以為是蹭飯,又不直說,曲里拐彎的,有些不那么直爽。他卻說,給你增添了一個露臉的機會,何樂而不為?我果然露臉了,說白了,就是做菜。
        頭年這時分,我準備兩道菜,只上了一道。雞雜稀罕,大年際金貴得很,沒買到,就算了。我做了一道酸菜肉。肉是臘肉,比普通五花肉高了一個檔次,因此燉出的酸菜,別有一番風味,得到贊賞是順理成章的。今年我特意準備了雞雜,從家里帶了來。酸菜肉卻讓給斃掉了。理由充足得很,你已經(jīng)露過一手,只此一手,留一手給旁人吧。我接受了,做雞糊涂。我母親年輕時,吃不上雞,每逢家里殺雞,姥爺和舅幾個吆五喝六大啃一氣的時候,姥姥會帶著幾個姨吃雞糊涂,其實就是雞雜做的菜。以至于后來雞不那么好吃了,雞雜金貴起來,才顯出雞糊涂的香。一道憶苦菜,做出來特別香。這是女趙老師的評價。女趙老師和男趙老師得分清,兩口子都姓趙,都當過大學老師,只是男趙老師我叫得出姓名,叫趙玉銀。為啥?男趙老師是我伙計。女趙是大姐,就免不了老師長老師短的客氣。其實說白了,就是趙玉銀和他的老婆,兩口子都姓趙。
        趙玉銀是《礦工報》的資深編輯,從事文藝副刊的編輯工作。他編副刊的時候,那是一霸,有的副刊版面減色不少。他認真,為了這認真得罪了一些人。卻不改,改了就不是趙玉銀了。編副刊以前,他是市委黨校的大學老師,不知怎么就下海了,又不知怎么又上海了。是下商海,是上煤海,卻不悔,悔了就不認識這哥兒幾個了。以至于退休后,在徐州師范大學兼職班主任,鬧了個省級先進。明明是得罪人的活計,他卻樂此不疲,只是難修理。問他,認真是什么顏色?他全然不知。無知到了這種程度,還敢在徐師大兼職的同時代課,誤人子弟呀!人家居然情愿被他誤。人沒有前后眼,若知大學老師退休以后如此豐厚的待遇,趙玉銀就不改行了,也就無需兼職班主任,退休以后還給人打工。他卻不悔。是不知改悔的悔。真是迂腐到了一定的程度。怎么辦呢?沒有辦法,你只好任由他不知改悔下去,每年給學生出一本文學書,當一次輔導老師。每年為市里局里編幾本書,做一回文字大師。有時為刊物點評一下新老作者,以示不甘寂寞。真有人聽他的。真有人學他的。真有人沿著趙玉銀指引的路前行。怎么辦呢?沒辦法。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世界大了,什么人都不稀罕。愿意上當受騙的你就來吧。趙玉銀坑罷自己,再坑別人,且樂和著呢。
        回到餐桌,桌上有菜。那道雞糊涂正經(jīng)得到了夸獎。女趙老師點評說,特別香。男趙只顧下咽,差點兒把舌頭吞下去。孟憲玲和叢云姣兩位點頭稱贊。杜長明是行家,他整天酒席里來酒席里去的,吃過不少好東西。雞糊涂是頭一回領(lǐng)教,好歸好,不知歸哪好,裝憨了。我媳婦征求意見道:好像不成功?我說,成功是成功,只是差一點兒火候。楊剛良插話,說,我看雞雜不太新鮮,用水燙了一下。我講,差的就是那么一點兒,血呀水呀都是好東西,燙過以后扔掉,就少了一點兒貨色,做出來就不那么香了。袁慶南老師是烹飪高手,聽到此處,微微點頭。我知道說在了點子上,歇了。
        趙玉銀開講。
        趙玉銀輕易不開講,并非有人催促,而是他有了講的課題。趙玉銀講,為人處世,當作一處混起來說,錯誤。為人是一方面,處事是另一方面,混在一處說就成雞糊涂了。這事兒是對聰明人說的,為人,要厚道。其實,厚道還不足,沒做到份兒,為人,要憨厚。你有了幾分傻氣,人家才放心,才把傻氣也端出來給你看。處世,要精明,不精明,就讓人家給騙了。兩者看似矛盾,其實統(tǒng)一得挺好,為人憨厚,處世精明,正是刀的兩面。
        聞?wù)邍@息。趙玉銀以為自家寫照,有些得意。豈不知,他已得罪人了。得罪人有有意得罪,有無意得罪。這里指趙玉銀的無意得罪。異性佩服得很,以為說到了點子上,除了佩服還是佩服,期望多說幾句。同性則不服氣,為啥?好點子被你說了,我說啥?因此不服氣,因此得罪人,趙玉銀卻不曉得,豈非怪事。見怪不怪,罷了罷了。古時就有文人相輕一說,沾點墨水的,以為是文人,就相輕起來,其實是誤會。相輕的不一定是文人,不相輕的一定不是文人。此言一出,謬之千里,權(quán)當開心之談。可否?可也。
        散了酒桌,進入牌局。我是不來點兒彩頭不肯玩,我不玩,就缺人手。趙玉銀把我硬拎了去,湊牌局。男趙女趙齊上陣,卻不在一軍,為啥?男趙嫌女趙牌臭,他想贏兩把,過過牌癮。趙玉銀打牌特別認真,贏一局能快活好幾天。他跟女趙不一軍,因此,他的快活經(jīng)常建立在夫人的痛苦之上,只管自家快活,不管夫人痛苦,十足的大男子主義。女趙悄悄地忍了,并不怎么抗議。她忍了大半輩子已經(jīng)沒有抗議的習慣。打到帽頭,還有一局就要結(jié)束炒地皮時,女趙突然不干了。她說,你倆領(lǐng)先是領(lǐng)先,卻沒贏,領(lǐng)先不算贏,因此今天打個平手。男趙氣得嗷嗷叫,卻沒用,眼見得牌局散了,大家一路好走。中央慰問團的活計告一段落,吃了喝了玩了,還要怎么樣?把快活丟在主人家,忘了主人的痛苦罷了。
        趙玉銀如今六十多歲,認真依舊。我沒問過他喜歡哪種顏色,我以為他會喜歡七彩,赤橙黃綠青藍紫,每一樣都有一點兒,每一點兒又不太足。就像雨后彩虹,美且美了,沾了雨后那么一點兒光,彩虹就如同雨后的橋,那么清新,那么美麗,那么給人以向往。
        七彩,是我強加給趙玉銀的生命的顏色。女趙老師,以為可否?
        生命的減法
        人活在世上,一步步走向成熟,又一步步走向墳?zāi)梗呦蛄松姆疵妗劳?。這是沒辦法的事情。醒過神來,那些爭權(quán)奪利,斤斤計較,爾虞我詐,爭個血頭血臉的不肯罷休的人似乎放開了些。其實不然,一旦走回權(quán)勢場,又勾心斗角起來,非要爭個上高下低,非要爭個你死我活,真是無聊、無趣得很。那么,什么事情是有聊有趣的呢?
        這得問天,天意如此。這得問地,地氣上升。這得問人,人脈和諧。都知道和為貴的道理,可一旦糾纏起來,又有幾個人和得起來呢?生命只能用減法,壽命是固定的,撕一張少一張,撕到最后,生命就了結(jié)了。秦始皇如果活到今世,那還有旁人過的日子嗎?大約如此吧。
        我卻不同意,我要向天借十年!
        老天給不給?沒有先例。在給與不給之間吧。假如理由能說服老天,老天或許就悲憫起來,答應(yīng)了也說不定。那就給老天擺一擺龍門陣,爭取一下再說。
        我身體不好,糖尿病有二十多年病史了,現(xiàn)在已患有并發(fā)癥,三天兩頭往醫(yī)院跑,成為真正的藥罐子。有一句話是罵人的,說,有錢讓他買藥吃去!正符合我現(xiàn)在的狀況。把我自己的醫(yī)療卡給刷完幾回,掏出白花花的銀兩不算完,又把女兒、女婿的醫(yī)療卡刷去幾千塊?,F(xiàn)在還欠著總醫(yī)院的換藥費三百元,待有銀兩再刷吧。這日子,不盤算緊了真不知怎么過。
        我患有糖尿病病足,右腳剛好左腳又患上了。那是三月份的一天夜里,我在蘇州女兒的家住著,呻吟聲把全家吵醒了。我想等天明再去醫(yī)院,妻子不同意,喊著女婿直奔蘇州市二院,人家草草開了消炎針。乘女婿開的車返回,臨近火車站,妻子做出一個這輩子最英明的決定,買火車票,回徐州!女婿買好車票,八點多我們老兩口加上歲把的小外孫牛?;匦熘?,下午就坐在徐礦總醫(yī)院內(nèi)分泌科的診療室里,熟人熟面地看上了。住院,是難免的。如果在蘇州,還不知怎么樣呢。
        下午,醫(yī)院救治了一個老病號,血糖高得量不出來。于是,喝開水降血糖,降脂降壓降指標,醫(yī)護人員和病人家屬忙得不亦樂乎,終于降出了成效,老病號的血糖可以測出個位數(shù)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氣。家人排了夜班。我冷眼瞧那病人,似乎精神了些。夜里一時許,病號張口氣喘,突然頭一耷拉,沒氣了。家人哭喊著:你別嚇我。趕忙去叫醫(yī)護人員。那天龔瑩醫(yī)師值夜班,作了一會兒人工呼吸,沒用。他家里人在電話的催促聲里,紛紛趕來了,病房亂成一鍋粥。護士徐靜拽了拽我的衣袖,我明白,是讓我躲了??墒嵌阃膬耗??徐靜說,哪個床沒有人你就上去睡。我躲到了對門護士室。潛意識里受了驚嚇,到夜深了才睡去。心里念叨,這些醫(yī)護人員看模樣挺威風,其實蠻辛苦的,真是無論干哪一行,都有那一行的苦處和尷尬。不敢往細里品味了。這老頭的死與降指標有關(guān),我身邊幾個肝病患者都是去大醫(yī)院降指標,一命嗚呼的。你不降,他還平穩(wěn),你硬要降,他就活不成了。這是我經(jīng)歷的事情,信不信由你。
        我妻子聽說那屋死了人,堅決要求換床,被我阻止了。我說,醫(yī)院的哪張床都死過人,哪張床都不干凈,別換了。值班的焦醫(yī)師說,死人不可怕。死人一點兒也不可怕。死人不會思索,不會盤算,不會算計?;钊瞬趴膳?。我聽了,激靈出一身雞皮疙瘩。怪不得那么多醫(yī)患糾紛需要解決,原來毛病出在這里。我堅持沒換床,也安全出了醫(yī)院。但病是沒好利索,瘡面一直不愈合。好多人關(guān)心,送來了藥方,我選用了袁慶南老師開的草頭方,不敢說無效,也不敢說有效,病是一直賴在我腳上,不肯好利索。唉,真沒辦法。
        住院的次數(shù)多了,有些觀念就發(fā)生了改變。二甲雙胍是空腹吃的,我一直飯后吃。沒有人提醒,沒有人糾正,就那么錯了十幾年,直到住院。我想,或許是我的馬大哈脾氣造成的,遇事不肯細究,得過且過。又一想,或許醫(yī)務(wù)人員就這樣,巴不得你病重,巴不得你來住院,住院了才好收你的錢。我被后一個想法激出了一身冷汗。這大約是病人以小人之心度醫(yī)務(wù)人員的君子之腹吧。反正沒有人提醒我,我就一直錯下去,終于錯到了開竅。其實,內(nèi)分泌科待我不薄,蔡可英,張淑貴,龔瑩三位副主任以上的專家都對我挺關(guān)照,問寒問暖,問文字碼得怎么樣,只是沒問腳會什么時候好。妻子頂著挺大的太陽,懷里抱著牛牛為我送飯,擠在人堆里為我抓藥,一不當心把牛牛擠哭了。這些印象我都看在眼里,只是沒人的時候放出腦??纯?。人,活著很不易,既要住院,還要在病床上寫稿趕進度。都過去了,我常常被自己感動得落淚。哪有什么文曲星下凡,只是個人奮斗,掙命的努力罷了。
        看國外成立了好多孔子學院,為華人高興,替當代中國人悲哀。中國人真可憐,請出兩千歲出頭的孔子當代表,去辦什么學院,累不累??!沒辦法,兩千多年了,儒教學派一直是中國官場的主流,大家就信孔子,你有什么辦法?!想當什么子?當代人怕當不成呢。于是,老態(tài)龍鐘的孔子不辭辛苦,漂洋過海去教洋人讀書,弘揚中華文化。我想,去兩個小年輕的最好,教書加旅游,一塊辦得了。請孔子去,老人家太辛苦,萬一暈船了怎么辦?我想自告奮勇,說我去好了。我沒坐過飛機,我沒出過國,我到了享受年齡還不好好消受,爬什么格子掙什么稿費,累不累呀。我想開一次洋葷,自己給自己放旅游假??墒遣怀桑业牟∵€沒好利索,醫(yī)生說讓少走路。那就在家待著吧,歇足勁再走遠路。
        我以前常說,人要活得有質(zhì)量。許多人嘲笑我,說你煙酒都戒了,質(zhì)量都沒了。我說有啊,我還能喝口茶,不覺得日子有多苦,我還能吃口飯,不覺得病號有多酸,最主要的是,我還能碼字!這是質(zhì)量中的質(zhì)量,是常人體會不出來的樂趣。專心于病足,還想往外走一走是我的向往。老天爺,你還要困我多少天,讓我的病好了吧,我燒高香伺候你!
        哎呦,我的天,該怎么評價你呢?你是公正還要加無私嗎?我想向天借十年,天啊,你看行不行?!
        生命的趣味
        他喜歡斗,不是斗爭的斗,是那種斗,挑逗的斗。斗酒,斗茶,乃至斗文章,都是他所喜歡的。他活得有意思,有滋有味,有聲有色,還有那么一點兒精神頭。他打開幾瓶白酒,都倒上一杯,先是聞,然后品,然后一點兒一點兒地喝。他能品出酒的檔次高低,酒的偽劣真假,酒的出產(chǎn)方位。當然,酒是水酒,他能品出哪兒的水養(yǎng)育了這一方酒。挺神的,也挺準的。他就感覺酒沒白喝,人沒白活,就有了一種成就感?;蛟S,他應(yīng)該于李太白之后成為酒仙,但他太克制自己,他有八兩白酒的量,一般酒場他只飲二到三兩,在家里自飲只喝兩杯。這就對他成為另一位酒仙有了影響,他沒醉過酒,可惜。
        他還斗茶。他把朋友送的,自家買的,公款撈的茶葉一個品種捏出來些許,挨樣兒泡上,泡了好幾杯。像斗酒似的,先聞,接著品,然后喝,喝出山呼海嘯,喝出翻江倒海,喝出細水長流,喝出泉水出山叮咚響。品出滋味,喝出癮頭,他晃了晃腦袋,腦袋上分明沁出了汗珠。原來,生活是可以這樣美妙的。以往,真干枯了自己,干枯了生活,他就有了接下去品茶的興趣。像酒像茶一樣美好的,還有詩。他大聲讀起來,讀醒了暗夜,讀醒了早晨,讀醒了詩一樣流淌的時間河水。讀詩讀久了,可不可以寫呢?他問自己,問崗位,問生活?;卮鹗强隙ǖ?。他沒有成為詩人,他是一位煤礦作家,他叫史明朗。
        史明朗供職于皖北礦務(wù)局孟莊煤礦,具體礦址在淮北市肖縣境內(nèi),離我原來待的徐州新河煤礦幾十里的路程,挺近的,抬腿就到。我和史明朗的交往始于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有一天,我到礦上去洗澡,習慣性地在報欄旁邊待了一會兒,讀到一則《中國煤炭報》的小說,題目叫《肉人》。此地盛行肉八仙,肉了吧唧的人挺多的,我就有了同感?;氐郊依?,給煤炭報副刊部的程豁老師、劉慶邦老師談了讀這篇小說的感受,以為寫得挺好的,應(yīng)該獲獎。后來,果然就獲獎了。獲獎的主要依據(jù)是我寫的那篇讀后感。開筆會見面的時候,慶邦老師特意把我倆叫到一塊兒,說了這件事兒。以后,我和史明朗成了伙計,成了朋友,成了至交。我叫他老肉,他叫我老肥,喊的那個親切,真像兄弟。他以為他吃虧了,跟我商量,咱倆能不能互換稱呼?我叫你老肉,你叫我老肥?被我斷然拒絕。慢慢就傳開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叫老肉,他就忍了,默默里有數(shù)。我到過肖縣他家兩次,他到我這兒來的次數(shù)多。每年都來,來了會帶他老家太和的土特產(chǎn),腌制的香椿芽。這種香椿芽是肉質(zhì)的,嚼在口里特別香,是明清時的貢品。我就有了一點兒貴族的感覺,品著肉質(zhì)香椿芽,端一杯老酒,心里邊美滋滋的,嘆一句,這老肉,不錯!再嘆一句,這老肉的香椿芽,簡直美極了,真不錯!
        交談是一方面,我倆還是筆談。我曾經(jīng)整理過來信,跟我信件往來最多的是史明朗。他從不失禮,你這封信剛到,他馬上給你回過來了,你說的事多,他陪聊的事兒也多,你說的事少,他應(yīng)付的事兒也相對少些,看情況,隨緣。我那時候編《熱流》,他把身邊的文友、伙計紛紛介紹給我,以至于他的文友、伙計來得勤了點兒,湮了他的情分,他也不計較。我說,老肉就是肉,把面上的話計讓給別人,自家當肉人。他全然不覺察,仍然把文友、伙計介紹過來,那份熱情,你不接招都不行。他是把我當伙計待了,最要好的那種。我只把他當作伙計之一,我有一幫這樣的伙計。他曾經(jīng)在酒宴上說過,這輩子處了一個欒曉明,值。我說,我處了一幫子史明朗這樣的伙計,更值。于是,酒杯碰得勤,酒喝得有點兒大。沒關(guān)系,他自控能力強,喝到一定量就不喝了,沒見他醉過。沒見過他的醉態(tài),我很遺憾,下決心把他放倒。到了下次,放倒的仍然不是他,我卻一次次醉了,雖沒倒,心里有點兒佩服他。這老肉,行吶,喝大的里頭沒有他,他還要騎自行車跑幾十里遠,回他孟莊的家呢。我暗嘆了一口氣,服了。
        他在寫作的全盛時期,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吧,到復(fù)旦大學進修過一年,挺長見識。他見課就聽,什么儒學、伊斯蘭教、新聞等等,聽的品類相當多。他曾說,我在復(fù)旦進修一年,比你在西安進修兩年收獲多。我心里暗笑了一下,有些不服。但這不服沒說出來,暗中較著勁。文學是長跑,你說你能行,你跑不過人家,行在哪兒呢?我在西安進修了一身病,讓家里人受了好些驚嚇,這些都擺在明處??蓻]擺在明處的地方分明有收獲,只是沒到說的時候。說出來會嚇你一跳。原來,文學需要那么多東西!他獲過烏金獎,散文被轉(zhuǎn)載過,小說也碼得可以,小地方說,出頭露角了。旋即,就被埋沒了。這老肉二三十年過去,寫作功力沒怎么見長,發(fā)一篇作品竟那么難。終于,他撂筆了,撂筆的時候很痛苦。我問他,什么心情?行尸走肉,他回答。我問,現(xiàn)在有什么感覺?吃飽了等死,他回答。我知道,他是把三段論的結(jié)尾直接給端出來,給人以深刻的印象。那句話應(yīng)該這樣說:
        吃飽了等餓。等餓的人心態(tài)近似于等死。我就是那個等餓的人,吃飽了等死。
        我倆每年都見面,見面的時候,我就拿話刺激他,以期望他振作,再寫幾篇好作品。他尋到某家編輯部,見到一位小報編輯,小報編輯把一周要干的事向他訴說一遍,結(jié)論是,史老師的稿子可用可不用。這已經(jīng)是客氣話了,其本意是,你的稿子可看可不看。用不用另說,看不看問題就嚴重了。于是,他不寫了,買了兩輛山地自行車,當驢友,鍛煉身體。他在當?shù)卣也坏饺ψ樱幕松?,而且敘話幾句雙方都感覺不舒服,他就少敘或不敘,只是騎著自行車滿天下跑。跑出了筋骨,跑出了精神頭,跑出了好身板。我就刺激他:
        你身體好了,作什么用呢?
        是的,他點點頭,是沒用。其實他很痛苦,看到伙計和文友們一篇篇地寫稿,他心里也急。可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眼下沒有發(fā)表陣地了。以前老肥編《熱流》的時候,每年還能上個篇把兩篇的,眼下欒曉明內(nèi)退了,僅存的陣地丟失了,到哪兒去找補呢?他迷惘,他睜眼看不清眼前路。是眼睛出了問題還是路出了問題?兩者都有,又都不那么確切?;蛘?,這正是難以處理的兩難命題吧。
        前年,他來的時候,我正滿世界找神學,為長篇小說找靈感。史明朗聽說了,給我分析起來,中國古典四大名著,哪兒哪兒有神學,哪兒哪兒神學用得妙,如神來之筆。我聽后,大開眼界,以為他講的對極了。他是有學問的,他是有生活的,他是有思想的,他是懂技巧的,他缺的,就是那么一丁點兒靈氣。但這靈氣對肉人來說,實在來得稀罕,乃至于吝嗇了一點。說實話,作為以前的編輯,我?guī)褪访骼释扑]兩篇稿子,應(yīng)該不是什么太難的事情。我沒那么做,有沒那么做的理由。做人不能太肉,當作者不能只維住一兩個編輯。假如這一兩個編輯有了意外,你怎么辦呢?
        我問史明朗。史明朗心里有數(shù),點點頭,又搖搖頭。他是同意呢,還是不同意?我望著他,許久說不出話來。
        他很痛苦,我分明感覺到了。對于文學長跑隊伍中的一員,眼瞅著有了落伍者,你是拉他一把,還是不拉?我拿不定主意。拉或不拉都有道理吧,關(guān)鍵是落伍者怎么說話。
        史明朗悶著,暫時啥也沒說。
        生命的旅途
        他叫徐吉明,他叫劉繼勝,倆人貌似農(nóng)民,其實叫農(nóng)民企業(yè)家也未嘗不可。我們是偶然相識的。在通往深圳的專列上,我們的鋪位只隔了一個廂門,在排隊編組時,我們時常緊挨著,一來二去的,就熟悉了。到了香港,妻子說,你發(fā)現(xiàn)沒有,那兩個老農(nóng)民老是溜邊。原來,一到風景區(qū),別人都拿出相機拍照留念,這倆人就溜之去也。原因呢?沒帶相機出來,不方便紀念了。于是,我和妻子就招呼老徐和老劉,我們幫你留影。開始倆人不好意思,后來熟了,以為舉手之勞,方便了大家,就接受了。于是,相機里,不光有我倆的影像,還有他倆的足跡,有導游及其他人的形象。真是滿載而歸,相機沉甸甸的,心里邊沉甸甸的,收入眼底的風景也沉重起來,挖也挖不出去。那一趟旅行,便宜利索爽,真叫值。原來,旅行中的旅伴相當重要,那程度,有時候超過了旅行本身。有了好伙伴,你就跟著樂吧,一路行軍一路歌,滿身陽光滿懷月,欣賞風景的同時領(lǐng)略了友誼。那種友誼,真不能仨錢不值倆棗地販賣出去,得存著,像存錢存金銀存珍寶一樣,要存一輩子。
        那是一次非同一般的旅行,徐州至香港、澳門之旅,你說他七日也行,你說九日游也可,反正掐頭去尾是七日,連頭帶尾是九天。都長見識了,歸程的車廂里旅客大多喜氣洋洋的。挺高興的事兒,不喜,難道還悲嗎?
        回到徐州,就坐到了酒場里。照片自然洗出來了,很有紀念意義。更有紀念意義的是我們之間的友誼,在酒場里越泡越厚,越泡越濃。今兒你請客,明兒我做東,老有風土人情。試問,一火車七八百旅行者,有幾人經(jīng)得起酒的錘煉肉的鍛打,還有魚的煎熬?那友誼的味道,既純又雋永,淋漓著酒的香氣,淋漓著魚肉的厚味,淋漓著我們四人的肝膽相照,都刻在那一時那一刻了,非常地快活。假如時光能停擺,假如時光能倒流,我希望長久地生活在那種氛圍里,不要分別,不要再見,直至天長地久,直至永遠。有人問:永遠有多遠?用在這里,正恰切,挺合適。是的,純潔的友誼比酒水醇厚一點兒,比永遠更遠一點兒,這才叫厚道,這才叫真正的伙計。伙計,你聽到我的呼喚了嗎?
        他倆原是銅山縣霸王山水泥廠的職工,一個負責采購,一個負責推銷,都是廠里的骨干。所不同的是,徐吉明愛賭博,賭麻將,賭紙牌,賭象棋,見啥賭啥,會的品種那叫多,而且門兒精,賭起來很順手。劉繼勝不賭,不會賭,也不愛賭。劉繼勝一路上提醒徐吉明,到了澳門別賭,咱怕賭不過那些蠻子。徐吉明聽進去了,賭癮忍著,忍了一路。真到了澳門賭場,徐吉明瞅著,聽著,心里盤算著,有點兒不服。旅游安排游賭場的時間有限,老徐沒賭,心里癢癢的,有些難受。這次是玩兒來了,不是賭來了,有機會,領(lǐng)教一二。老徐念叨著心里話,離開了賭場。老劉放心了。這是大放心,別的是小放心。那老徐到了賭場能不賭,真算是一種新境界。其實,凡是愛賭的人,都在賭一種運氣,博一博命運高低,手氣好壞。不一定啥時候賭,也不一定啥時候不賭,全聽憑當時的心情。老徐當時沒賭,沒有后悔,他算計得很清楚,那種玩法是新學的,不熟,不一定有勝算。如果有時間,泡上兩個鐘點,只需兩個鐘點,那么笑到最后的,不定是誰呢,老徐有這個成算。
        徐吉明人生好賭,劉繼勝人生不賭,倆人走的是兩個極端。這是兩個人的性格,很難改的。兩個人從霸王山水泥廠提前退休,都奔著錢山去了。老徐倒了幾把子煤炭,挺順手,掙了差不多夠半輩子花的了,就洗手不干了,一門心思玩兒上了。上午,騎輛自行車逛市場買菜,啥新鮮啥稀罕買啥,一大家子人,都張口要吃的,都想吃好點兒,那就買唄,采買是他的強項。老徐買了一籃子菜,滿載而歸。下午,自然是賭。小賭,有輸贏的干活,長流水,小來去,傷不著誰。假如沒有彩頭,老徐會覺得不過癮,少了點兒東西。少了什么,只有愛賭的人才知道。
        劉繼勝不賭,他開了一家骨粉廠,做雞飼料。南到上海,北到北京,許多客戶用他的骨粉。用了才知道好,夸他的骨粉便宜而且實誠。時間是試金石,老劉開骨粉廠開了十幾年了,生意紅火,擴大幾回以后,還有擴大的趨勢。老劉長在骨粉廠,那份執(zhí)著,感動了許多人。老劉踏實,一步腳印一個坑,謀求進步的穩(wěn)當。這是兩個人性格的不同,處事的不同,辦出來的事情也不同。其實也有相同的方面,都愛旅游,都愛喝酒,都愛處朋友,這是造成我們四個人走到一起的原因。哦,并不復(fù)雜,原來如此。
        處成朋友以后,逢年過節(jié)要在一起聚聚,誰家有事兒要湊一起聚聚,想念誰的時候要在一起聚聚,像親兄弟那樣來往,處得那個筋道,用武術(shù)的話說,叫外練筋骨皮,內(nèi)練一口氣,漂亮極了。他兩家我們?nèi)ミ^,我們家他們常來,比親戚走得近,真叫朋友。有好煙,散了,有好酒,喝了,那種快活,到別家難買。我們分幾路奔漢王拔劍泉去,就在泉水邊坐定,肉山酒海里造去,喝風景,風景乖乖下肚,吆白云,白云趕來擦汗。吆喝之余,酒足飯飽,光景色就吃了個鍋滿盆滿,好生知足。邀約著,咱下一個景點去臺灣,到阿里山看看,到日月潭試試水深水淺。都答應(yīng)著,有了旅伴。旅伴壯膽,從某種意義上說,旅伴或許比旅程更重要。你體會出來了嗎?假如體會出來了,咱去做一次復(fù)習。假如沒體會出來,咱去做一次親身體驗。一試,體會就呈現(xiàn)在眼前,觀后感鮮活鮮活的,極其生動,能扒拉出水滴來,展示生命的活力。我心里念叨著:快點兒好起來吧,我的腳,有病足影響,那可走不遠。我不愿意成為大伙兒的累贅,我寧愿不去。不去又太可惜了。多好的旅程,多棒的旅伴。我被病牽引著,心態(tài)有些扭曲。戒煙戒酒了。一些場合伙計不招呼我了,一些場合我不肯參加了,社交活動少了肥肥的一圈膘。骨干伙計沒少,夠味的伙計仍然成打成群,只是活動的方式變化一些,不那么多地在酒場上進行了。真正的伙計不在乎你喝多少酒,抽幾根煙,在乎的是對方的情緒和大伙兒的氛圍。有酒也過節(jié),無酒也過年,只要你高興,喝啥都當酒,喝啥都能醉。不信,我飲一杯風花雪月你看看?你也會飲?邀約成旅伴,咱一同走著。走出山高水低,走出天開云白,走出鮮花和掌聲,走出一路響亮。
        好伙伴,招呼著,咱一起走!
        生命的霧化
        霧化的生命上升為靈魂,霧化的靈魂上升為品格,而優(yōu)秀品格的形成需要詩的滋養(yǎng)。詩是文學的母體,文學是藝術(shù)的母體,藝術(shù)是人類快感的母體??梢娫娫谌藗兩钪惺遣豢苫蛉钡囊粍┱{(diào)味料。不幸得很,在物欲橫沖直撞、浮躁甚囂塵上的今天,堅守詩的立場殊為可貴,甚至是可歌可泣可嘆。當然,還有一丁點兒可憐,在外觀人眼里,不把那些可憐的貨色拎出來,有點兒對不住詩。詩變得相對孤獨,相對寂寞,寫詩的人比讀詩的人多,顯得不倫不類。唉,曾經(jīng)是那么美好的詩似乎不那么美好了,有啥辦法呢?這就是生活,在有些人眼里非詩的生活。在詩被某些人世俗化的今天,還有人像尊崇神一樣尊崇詩,像信奉神一樣信奉詩,這就誠屬難得。值得嘆一句,這種人的日子是詩化的生活。
        他叫肖作華,她叫李雪俠,倆人是一對詩人夫妻。因詩而相識,因詩而結(jié)緣,因詩而合作過一本詩集《情旅》。其實他倆最好的作品是合作出肖夢黎,他倆的女兒,一位小詩人。肖夢黎結(jié)集一本散文集,叫《穿旗袍女孩的祈禱》,我選讀了若干篇,挺好。她寫父母的寫姥姥姥爺?shù)膸灼恼?,情真意切,披肝瀝膽,我讀著讀著,心里咯噔一下,有扇心門打開,走出來小詩人肖夢黎。她是那么清純,那么可愛,可愛得像一朵鮮花,頭上還頂著露珠,經(jīng)陽光一照射,就顯出絢麗的光彩。都說父母是孩子的第一老師。她的父母是寫詩的,那么,肖夢黎就是詩做成的小女孩。有幾分天真,有幾分浪漫,有幾分純粹,還有那么一點兒機靈。她見證的是小家庭品茗飲茶的過程,讀書品詩的樂趣。而我見證的,有她父親肖作華飲酒處朋友的豪爽在里邊。酒是詩的催化劑。有了酒,詩人的作品就飄逸靈動起來,就有了朝霞一般的色彩和銀鈴一樣的響聲,悅目又動聽。
        肖作華是徐州市建設(shè)銀行的行長,周旋于生意場上,應(yīng)酬相對多。應(yīng)酬對他而言,是工作的延續(xù),是行長生活理所當然的一部分。在那種場合,說些官話客套話,與作詩是不沾邊的。噴著酒氣到家,自覺有幾分慚愧,洗洗就睡了。每逢星期六這天夜里,酒醒處,子夜時分,起身,洗把臉,泡杯茶,點支煙,鋪開稿紙,在字里行間尋找那個分行的有節(jié)奏的詩意的肖作華。只有這個夜晚,他有時間和精力去推敲那個純真的有品位的肖作華。他第二本詩集收進去的詩,把煙氣酒氣人間的雜氣都過濾以后,寫成了丁冬作響的文字,像小河流淌在河床里。其實,用小河來形容肖作華的詩有些委屈他,他的詩很大氣。沒辦法不大氣,他處在一個相當?shù)奈恢蒙?,養(yǎng)成了區(qū)別和處理詩與非詩的多重性格,跟那些小里小氣的東西拉開了一定的距離。讀肖作華的詩,如同讀徐州的風土人情,那種遼闊,那種豪放,那種匪氣,那種帝王氣撲面而來,讓男人感嘆,讓女人醉。肖作華的妻子李雪俠經(jīng)常醉,醉時大多在清晨時分。那個當口,肖作華捧著一本書讀得津津有味,那是在充電,在食補了。詩是交流的,需要電的刺激與弧光。詩在肖作華那里是健康的充滿活力的,需要生命旺盛滋補。這時候,在妻子眼中,肖作華不光是銀行家,還是位不錯的詩人,兼職市作協(xié)副主席。如果寫詩是有益于身心的,那么,所有的安慰僅限于此了。不能提稿費,說明白有些丟人。在當下,詩人的價值多體現(xiàn)在精神層面上,用物質(zhì)的界線衡量,靠寫詩是難能活人的。幸虧肖作華有一份工作,指望稿費過日子能餓掉大牙。
        李雪俠在徐礦電視臺上班,任總編室主任。她在忙工作忙寫詩的同時,經(jīng)營著一個溫馨幸福的小家庭。她是一個充滿婦德的才女。俗話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話外音對才女的品德提出了質(zhì)疑。雪俠有才兼有德,這在女子中是鮮見的。因此,她經(jīng)營事業(yè)成功的同時,也經(jīng)營著家庭的和諧。女性總是充滿醋意的。她身邊的才女無視李雪俠怎么會經(jīng)營,只是說肖作華如何如何顧家。其實,兩口子是互相感染互為表里的,肖作華的大氣影響著李雪俠,李雪俠的機智也修理著肖作華。而他倆的寶貝女兒肖夢黎正在重慶大學讀人生。人生的必修課是讀父母,肖夢黎讀得有些開竅,似乎讀懂幾分,又似乎沒全懂。那就接著讀吧,讀父母,讀社會某一個單元的縮影,讀孩子的第一老師。老師在變,父母在進步,作為學生兼女兒的肖夢黎理應(yīng)品出個中妙味。
        這個家庭的妙味在于一家三口人心地很干凈。像被詩霧化過,像支歌縈繞著,心底里探出一枝花,經(jīng)思想的陽光一照,花蕊里的露珠晶瑩剔透,似乎要流下來。這就相當美了,相當值得感嘆了。什么叫妙味在家中?什么叫詩化的生活?我估計這就算是了。徐州文壇,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些年,詩情才氣流誰家?我不肯道破。道破了就不含那層意思了,就不怎么好玩兒了。
        我時常懷戀二十多年前的那個場景。中午時分,窗外飄著雪花,張揚著白色的狂想曲。在徐礦廣播站的四層小樓上,我等文友小聚。辦公桌上,擺幾碟小菜,栽兩瓶白酒,電爐上咕嘟咕嘟燉著白菜豆腐。雪景詩情,狂言浪語,都自心中出,不遮掩,極放肆。當時說了什么,已經(jīng)忘卻了,只有情調(diào)和氣氛在那里凝固,在那里永恒。其實永恒的是一個字:情。愛情,親情,友情。詩人寫什么?寫情。文人處什么?處友情。那是我第一次見肖作華,他正與廣播站編輯李雪俠談戀愛處朋友。其實,他倆談的是詩處的是感情。文友看到了,雪花見證了,時光記載了。許多年過去,恍惚似在記憶中。那雪景,那情意,那份屬于青春痕跡的張狂,都還在嗎?
        假如在,又在哪里呢?
        因為你關(guān)注我,所以我關(guān)注你。我用眼角的余光掃瞄著,期待一個詩的結(jié)果,期待一份感情的真實。
        作者檔案
        欒曉明:1953年6月出生。先后畢業(yè)于徐州師專和西北大學作家班。二級作家,中國煤礦作家協(xié)會理事,江蘇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插過隊,下過井,當過教師,曾任工會秘書,長期在徐州礦務(wù)局《熱流》編輯部供職。插隊當知青時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已發(fā)表文學作品二百三十余萬字,21次獲全國和部省級文學獎,連獲全國煤炭系統(tǒng)第一屆至第六屆“烏金文學獎”。出版有小說集《血月》和散文集《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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