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歌

李箐和喬安經(jīng)過三年的熱戀，終于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兩個人做伴跑到金店買來結(jié)婚鉆戒。從金店出來，喬安緊緊地?fù)肀е铙湔f：“我會好好地珍愛你一生。到了我們白發(fā)蒼蒼的時候，我就天天陪著你去看海?！崩铙湫腋５脻M臉通紅，卻也調(diào)侃著說道：“我也會好好愛你，即便是你變成一頭豬?！?/p>

當(dāng)李箐幸福地伸出手來，準(zhǔn)備讓喬安給自己戴戒指的時候，突然感覺眼前一黑……奇怪的事情就在這時發(fā)生了：喬安的手變成了一對大豬蹄。驚訝萬分的李箐慌忙抬起頭，看到喬安的臉正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變成一個大豬頭。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自己愛的人竟然變成了一頭豬！

不知所措的李箐把變成豬的喬安領(lǐng)回家后，一屁股坐在床頭，看著趴在自己腳下的豬發(fā)愣。再過四天就要舉行婚禮了，這可怎么向自己父母交代！

當(dāng)哭哭啼啼的李箐打電話把喬安變成豬的事情告訴父母的時候，父母還以為是女兒在和喬安鬧別扭。可當(dāng)父母匆匆忙忙趕到女兒和喬安的新居時，他們也愣了。但是父母并不認(rèn)為真的是喬安變成了豬，而是認(rèn)為女兒有點(diǎn)精神錯亂。

呆坐在床頭的李箐突然看見了那枚套在豬蹄上面閃閃發(fā)光的鉆戒。李箐蹲下身子，流著眼淚，把那枚鉆戒摘下來，戴在自己手上。李箐告訴父母，四天以后，自己就和這頭豬結(jié)婚。

父母給李箐找來了精神病專家，專家認(rèn)為李箐可能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過段時間就會好的。父母對女兒真是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也就只好隨她去了。

結(jié)婚后的李箐開始變得沉默寡言，除了上班大多數(shù)的時間待在家里陪著自己的丈夫，她深信終究有一天自己的丈夫會變回原來的模樣。

但事情并不像李箐想得那么簡單。豬不通人性，半夜里亂拱亂叫，還隨地大小便，把家里弄得臭氣熏天。每天，辛苦工作了一天的李箐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掃滿屋的糞便。吃過晚飯后，李箐還要給豬洗澡擦身子、梳理皮毛。豬的飯量特別大，李箐又舍不得讓它吃糠咽菜，寧可委屈了自己，也要讓豬吃得舒舒服服。所以，李箐的那點(diǎn)工資常常是花不到月頭就沒有了。

為了能讓日子過得寬裕一點(diǎn)，李箐從父母那里借錢買了一臺毛衣機(jī)，在家的時候就攬點(diǎn)活，掙點(diǎn)外快。李箐還用織毛衣剩下的廢線給豬打了一條長長的圍脖。晚上干活累了，李箐看著套著圍脖在地上滑稽地滾來滾去的豬，就會開心得哈哈大笑。

這天，李箐正在家里給那頭豬洗澡，門鈴響了。打開門，門外竟然站著兩個警察。

“我們是派出所的，鄰居反映你在住宅樓里養(yǎng)豬，嚴(yán)重影響了大家的生活?！本煺f。

警察要求李箐盡快把那頭豬從家里弄走，不然鄰居們就會聯(lián)名到法院去起訴她。到那個時候，這頭豬很可能就會被強(qiáng)行送進(jìn)屠宰場。

送走了警察，李箐抱住那頭豬“嗚嗚”地痛哭起來。

沒辦法，李箐只好把那頭豬送到了農(nóng)村的親戚家。臨走的時候，李箐對親戚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好好地對待那頭豬，要定期給豬洗澡，豬想吃點(diǎn)啥就讓它吃點(diǎn)啥。李箐告訴親戚自己每個月都會給豬寄來生活費(fèi)。

誰知，一個月后的一天，李箐接到了農(nóng)村親戚打來的電話，說是那頭豬失蹤了。李箐一聽腦袋就大了，假都沒有向單位請，就火急火燎地趕到親戚家。

一連兩個多月時間，李箐什么事情都不干，一門心思找她的那頭豬。上電視臺、登報紙、貼大字報，只要是能想到的辦法，李箐全都用上了，可是那頭豬就像是從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為了找豬，李箐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積蓄，人也一天比一天消瘦。盡管李箐費(fèi)盡了全部的力氣，那頭豬還是沒有找到。李箐只好心灰意冷地回到她和喬安的家。

剛進(jìn)家門，李箐就接到單位打來的電話。她因?yàn)殚L時間不上班，已經(jīng)被單位除名了。

就在李箐感到絕望的時候，她的父母來到她的身邊。父母是想把精神錯亂的女兒接回家住。李箐呆乎乎地說：“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這里等著喬安回來?！?/p>

父親含著眼淚，無奈地轉(zhuǎn)身離去。一個小時后，父親領(lǐng)著那頭豬進(jìn)來了。

原來是父母和親戚商量好的，把那頭豬給藏起來了，想用這種辦法斷了李箐心里那個古怪的念頭。

為了不影響鄰居的生活，李箐賣掉了她和喬安的家，帶著那頭豬搬到了一個偏僻的小鎮(zhèn)。

轉(zhuǎn)眼三十年過去了，李箐的父母也先后去世。

這天晚上，李箐回家的路上天下起了大雨。李箐心里惦念著她的那頭豬，急匆匆地往回趕。天空中突然響起一聲巨雷，隨后一道電光正好就落在李箐頭上。李箐感覺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李箐醒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躺在床上。一個白頭發(fā)的男人正在給她擦洗身子，男人把一塊洗得干干凈凈的尿布鋪墊在李箐屁股下面。

李箐問那個男人：“你是誰？我怎么會在這里？我的喬安呢？”

男人的眼淚就“嘩嘩”地流了下來。

男人哽咽著說：“三十多年了，你終于醒過來了。這是咱們的家呀！我就是喬安?！?/p>

喬安告訴李箐：那天他們從金店買鉆戒回家，一路上兩個人說說笑笑，李箐非要喬安馬上就給自己戴上結(jié)婚鉆戒。正當(dāng)喬安準(zhǔn)備給李箐戴鉆戒的時候，一輛汽車從后面撞過來……

從那天以后，李箐就成了植物人。

李箐清醒一個月以后，喬安賣掉了房子，帶著妻子來到海濱小鎮(zhèn)。

每天的黃昏，人們都會看到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用推車推著自己的妻子到海邊來看海。兩個人在一起常常是有說有笑，說到動情處，老人還會俯下身子親吻妻子那布滿皺紋的臉。

一對熱戀的小情人被眼前的情景所感動。女孩子連蹦帶跳地跑到那對老夫妻面前。

“大媽，你們可真是幸福得讓人羨慕呀。能告訴我你們白頭偕老的訣竅嗎？”女孩子問坐在輪椅上的妻子。

妻子想了想后說：“從你們決定戴上結(jié)婚鉆戒的那一刻起，就要對自己所說過的每一句話負(fù)責(zé)到底?！?/p>

選自《百花》2012.7上

（段明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