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璐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 北京 100038)
媒體一般又被稱為新聞媒體,就是指傳播新聞、知識與信息的媒介和載體,具體包括報紙、刊物、廣播、電視以及日益發(fā)展的計算機網絡等[1]。新聞媒體是信息傳遞最廣泛、最迅速、最靈敏的途徑,是公眾獲取信息和表達意見最有效的渠道。作為刑事訴訟活動重要階段的偵查活動具有高度的隱密性和封閉性特點,偵查部門和偵查人員是執(zhí)行法律的機關,其活動直接決定法律及其實施效果的好壞。握有權力的國家機關雖以執(zhí)行法律為天職,但在本質上卻具有破壞法律的內在傾向性,要控制這種傾向性,就需要外部的監(jiān)督和管理,與偵查機關相聯系的就是偵查公開。偵查公開包括允許新聞媒介采訪和報道,這向來被視為司法公正的基本保障之一。
媒體對偵查工作的影響具體包括:媒體對偵查活動的監(jiān)督有時會侵犯包括犯罪嫌疑人、被害人及證人在內的當事人的合法權利;泄漏偵查秘密、歪曲事實給偵查工作帶來被動的影響;無形中傳播犯罪的方法增強了行為人的反偵查意識而給公安機關的工作帶來了新的挑戰(zhàn);破壞偵查獨立;媒體的不當報道還可能影響當事人的公正受審等。造成沖突的原因:第一,媒體利益驅動性的本質。媒體具有天然的逐利性,在市場經濟體制的背景下,媒體需要吸引更多的受眾以求立于不敗之地,因此媒體會想方設法地獲取較高的收視率和發(fā)行量及點擊量。在現實生活中,刑偵案件往往容易成為社會大眾的關注點、新聞媒體的興奮點,新聞價值較高。因此媒體在經濟利益的誘使下,往往大膽地觸及偵查機關的底線,主動介入偵查活動。第二,媒體公開和偵查工作保密原則的對立。信息公開是媒體進行刑事偵查案件報道的生命線。所謂信息公開是指政府和其他社會公共組織把自己擁有的文件和其他信息向人民公開的制度。它的核心內容是保障公民的知情權,而知情權來源于表達自由。從偵查工作的傳統(tǒng)來看,偵查是以保密為原則的。偵查活動是一個動態(tài)的過程,偵查階段犯罪嫌疑人在逃或者根本未被采取強制措施,大量證據散失在外,不宜公開的信息公開后會導致犯罪嫌疑人之間定立攻守聯盟、證人翻供等影響偵查活動順利進行。第三,現行法律體制的不完善。我國目前雖然已有對重特大刑事案件進行新聞報道如何進行管理的法律規(guī)定,但還不夠完善。第四,保護利益對象的分歧。新聞媒體追求的核心價值是保障公民的知情權,而秘密偵查原則更把注意力放在追求案件的迅速及時偵破等利益價值方面。
媒體介入偵查也會發(fā)揮其積極的作用:可以發(fā)揮媒體的宣傳教育作用,化解社會治安的主要矛盾;發(fā)揮媒體的信息傳播功能,有效打擊違法犯罪:媒體可以發(fā)布預防犯罪的信息、強化打擊違法犯罪的具體措施,改變了我國的傳統(tǒng)偵查謀略、偵查措施和偵查手段;把媒體作為向偵查部門提供案件線索的一個平臺。
1.追求目標的一致。英國有句古老的格言:“正義不僅應當得到實現,而且應以人們能夠看得見的方式加以實現(Justice must not only be done,but must be seen to be done)。”這句格言的大體意思是:正義應當通過公開的程序加以實現。相反,“沒有公開則無所謂正義”,因為“一切骯臟的事情都是在‘暗箱’作業(yè)中完成的,追求正義的法律程序必須是公開的、透明的”[2]。
偵查與傳媒最終都在追求一種社會道德價值——正義。正義是法律制度所要實現的最高理想和目標。偵查活動作為刑事訴訟階段的重要組成部分,也必須符合正義的要求,即實現實體正義和程序正義。程序正義包括偵查公開和權利保障兩個方面。偵查公開是指偵查的全過程一般應當向社會公眾開放,允許公眾在場旁聽,允許新聞媒介采訪和報道。新聞媒體的最基本特征是新聞自由,它是指采集、發(fā)布、傳送和收受新聞的自由,包括報刊的出版自由、電臺和電視臺的播放自由、新聞采訪與報道的自由以及發(fā)表意見和進行新聞批評的自由。新聞自由引申出的傳媒監(jiān)督作為新聞媒體的一項重要職能在當代西方社會被稱為繼立法權、司法權、行政權之后的“第四種權力”,可對國家職能運行中的權力運用進行監(jiān)督。媒體的這種監(jiān)督有利于偵查的公開。
2.效益追求的互補。媒體在信息傳播方面具有以下特性:受眾面廣,市場化運作背景下的媒體要想立于不敗之地必須獲得一定數量的受眾。傳播速度快,媒體競爭的激烈性決定了媒體報道的時效性。社會影響大,公眾一般是通過媒體這一窗口了解外部社會,公眾的知情權一般是通過媒體這一渠道獲得。對于偵查活動來說刑偵部門可以定期通過權威媒體,發(fā)布預防犯罪的信息,對一段時間內發(fā)生的涉及國家安全和公民人身財產安全的案件進行追蹤、剖析公告此類案件的發(fā)生特點、發(fā)生規(guī)律,披露某些案件的作案手段,通過提高公眾社會治安敏感度和辨別、防范、打擊違法犯罪行為的能力(北京市公安局通過官方微博“平安北京”開設的《防范電信詐騙》系列欄目通過文字和生動的圖片把犯罪分子采取的詐騙手段及受害人受害時抱有的心理狀態(tài)描述得生動形象),有利于提高公眾的防詐騙意識。另外,“平安北京”常轉發(fā)其它兄弟公安機關的官方微博,如標題為《冬季預防五類盜竊案件》的博文就是轉發(fā)于常熟市公安局的官方微博“常熟公安”)。強化打擊違法犯罪的具體措施:在偵查謀略方面,其一,可以把媒體作為對犯罪嫌疑人實施心理戰(zhàn)的一種工具。在查找犯罪嫌疑人的過程中,可以通過媒體突出對犯罪分子的打擊力度,宣揚“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刑事政策,以達到震懾犯罪嫌疑人的目的。其二,迷惑性偵查。利用媒體“示假隱真”,隱藏偵查機關真實意圖。在偵查初期證據不足或偵查陷入艱難時期,為誘使偵查對象暴露,可轉移媒體報道的對象,采取“明撤暗攻”、“欲擒故縱”等策略來麻痹偵查對象,讓其自動暴露而一舉抓獲。最后還可以把媒體作為向公眾收集犯罪線索的一個平臺(例如武漢市公安局利用其官方微博“平安武漢”破獲的建行爆炸案。“武漢建行爆炸案”發(fā)生后,有網友通過微博向公安機關反映犯罪嫌疑人姓王,曾在熊家嘴靠近洪山高中附近以修舊電視及空調為生,近一個月還在光谷至關西小區(qū)附近看到過。此外,還有網友稱認識犯罪嫌疑人,并爆出犯罪嫌疑人的QQ號碼,從而給警方帶來了很重要的線索)。我國新聞媒體被喻為黨政機關的“喉舌”,是重要的宣傳工具,媒體的宣傳有利于促進偵查活動的順利進行,集思廣益,及時發(fā)現與提供犯罪分子的個人情況及與犯罪有關的痕跡,提高破案的效率的同時,又滿足了公眾的知情權。偵查通過媒體的公開可以使社會公眾真正全面地了解偵查活動的過程、偵查結論形成的依據,從而了解偵查,對偵查活動施加外部的影響和制約;使犯罪嫌疑人的各項訴訟權利得到切實的保障和行使;使偵查人員盡可能公正執(zhí)法[3]。同時對于媒體來說,偵查實踐中的一些典型案例又給媒體提供了優(yōu)質和現成的素材,給其帶來了豐厚的經濟效益。如當前熱播的《重案六組4》系列的刑偵題材劇,其不但始終保持著較高的收視率,培養(yǎng)了一大批忠實的受眾群體,還孕育了一大批適齡青少年的警察夢。中央電視臺的焦點訪談節(jié)目以深度報道為特色的評述性欄目,揭露了包括司法腐敗在內的各種違法違紀行為,因而其收視率長期穩(wěn)定在30%左右,每天晚上收看這個節(jié)目的觀眾達3億多人,成為中央電視臺收視率最高的欄目之一。
首先是價值取向的差異——信息公開與偵查秘密。信息公開是媒體進行刑事偵查案件報道的生命線。所謂信息公開是指政府和其他社會公共組織把自己擁有的文件和其他信息向人民公開的制度。它的核心內容是保障公民的知情權,而知情權來源于表達自由。一方面?zhèn)刹榛顒訉碜悦襟w的監(jiān)督具有天然的排斥性。不合適的媒體介入會影響偵查破案的效率,增加偵查成本。從偵查工作的傳統(tǒng)來看,偵查是以保密為原則的。偵查活動是一個動態(tài)的過程,偵查階段犯罪嫌疑人在逃或者根本未被采取強制措施,大量證據散失在外,不宜公開的信息公開后導致犯罪嫌疑人之間定立攻守聯盟、證人翻供等影響偵查活動順利進行的情況[3]。
其次,媒體又具有天然的逐利性。在市場經濟體制的背景下,媒體需要吸引更多的受眾以求立于不敗之地,因此媒體需要想方設法地獲取較高的收視率和發(fā)行量及點擊量。現實生活中,刑偵案件往往容易成為社會大眾的關注點、新聞媒體的興奮點,新聞價值較高。因此媒體在經濟利益的誘使下,往往大膽地觸及偵查機關的底線,主動介入偵查活動。
最后是保護利益的分歧。媒體對偵查活動的公開不利于保護無辜的犯罪嫌疑人,偵查中偵查人員對犯罪事實真相處于探索階段,偵查初期的偵查對象有可能是無辜的,如果在初期就對其情況予以公開,將會對其名譽造成損害。同時偵查的公開不利于保護證人在內的其他涉案人員(如舉報人、檢舉人),不僅會影響到他們的人身安全,還會造成涉案的證人不敢作證或者作偽證、知情人不敢提供案件線索、舉報人不敢舉報等延伸的后果。同樣對被害人個人情況和社會交往關系等的公布會極大地損害被害人的合法隱私權,造成所謂的“第二次被害人化”[4]。
媒體方面:1.媒體監(jiān)督要以促進偵查公正為目的,媒體應堅持其監(jiān)督的職責,弱化“娛樂”的功能。2.媒體涉案新聞報道必須客觀公正??陀^真實是新聞報道的基本要求。3.媒體要加強自律并提高法律意識。媒體的新聞報道要在現行法律規(guī)定的范圍內依法進行,媒體作為信息傳播過程中的“把關人”和環(huán)境輿論的引導者,要恪守職業(yè)道德。報道刑事偵查活動的相關媒體從業(yè)者應具有基礎的法律知識。
偵查機關方面:1.增進對媒體報道和監(jiān)督的正確認識,不能只看到媒體監(jiān)督的負面影響,應理性認識媒體監(jiān)督的實質意義。2.提高應對媒體的能力,完善“新聞發(fā)言人”制度。用官方權威信息滿足公眾的知情權,主動尋求民眾的理解和支持,提高偵查機關的公信力。3.積極主動加強與媒體的溝通合作。不僅要與媒體增進相互間的理解與支持,建立常設互信的網絡合作機制,最重要的是在對外傳播偵查信息過程中,變媒體主動為偵查機關主動配合。4.偵查機關應提醒媒體對一些涉案信息進行必要的技術處理,通過提示或合作條款要求媒體進行保密,以避免媒體報道對偵查活動帶來的不利后果。
對于新聞媒體來說,新聞自由不是絕對的自由,其報道的內容和監(jiān)督的范圍并不是沒有任何界限的,對涉及國家秘密、個人隱私、商業(yè)秘密以及影響社會穩(wěn)定的案件,媒體的報道也應當有“禁區(qū)”。偵查公開也不是將所有的偵查活動都公諸于眾,偵查公開只是在對犯罪嫌疑人進行正面接觸之后,尤其是對犯罪嫌疑人采取強制措施之后,將犯罪嫌疑人的各項實體權利和程序權利,告知犯罪嫌疑人及其家屬、辯護人,同時將自身偵查活動的合法性置于相關機關、人員的監(jiān)督之下,使犯罪嫌疑人及其辯護人對偵查人員偵查行為的合法性享有申辯、投訴的機會和權利,而絕不意味著將一切偵查行為公之于眾。
目前美國和我國臺灣地區(qū)警方在刑事案件新聞處理的規(guī)范性建設上值得借鑒。根據美國在偵查與傳媒關系上的溝通處理方式,相關司法機關應把媒體與偵查部門的交流書面制度化。應由相關機關制定內部工作手冊,建立新聞發(fā)言人制度,規(guī)定其獲授權可發(fā)布的新聞內容如:牽涉此案的個人姓名,但保護未成年被告人、性侵犯案件的被害人、目擊證人、尚未通知到親屬的死亡者,其個人姓名及住址均不公布;時間發(fā)生或逮捕時的背景環(huán)境;其他偵查支援事項等。關于偵查機關不可公布的新聞資訊手冊,且除非是當該新聞資訊的部分記錄已開放給大眾閱讀時,方可解除:可能危及偵查成功性的資訊;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任何有關被告是否有罪,以及對本案及證據價值的評論;逮捕記錄;被告的供述和辯解;任何對被告執(zhí)行的檢驗測試。我國臺灣訂有《警察機關新聞發(fā)布暨傳播媒體協調聯系作業(yè)規(guī)定》。此外,為貫徹偵查不公開原則,更好地規(guī)范警方處理新聞之做法,我國臺灣地區(qū)還進一步在《檢察、警察暨調查機關偵查刑事案件新聞處理注意要點》。
從案件偵查的角度來看,我們應積極探索制定相關媒體對案情報道、傳播的適度限制方法。我國目前應加強對重特大刑事案件進行報道的管理的法律規(guī)定的制定與完善。
1.立法規(guī)范。借鑒美國和臺灣地區(qū)的偵查與媒體交流的模式,我國可以采取事先立法的方式,預先規(guī)定新聞媒體的報道規(guī)則,明確傳媒的采訪權、報道權、評論權、批評權等的行使原則與行使方式。又鑒于我國媒體種類復雜、官方與非官方的種類混合的特點,對于新聞報道規(guī)則的立法只能做概括性的規(guī)定,因此還需要媒體行業(yè)內部建立細致的倫理法規(guī)予以規(guī)范。
2.偵查機關自身制度的建立與素養(yǎng)的培育。主要包括:第一,偵查機關內部應培養(yǎng)與媒體打交道的專門人員,目前全國地市以上公安機關普遍建立和實施了新聞發(fā)布制度。第二,就案件發(fā)布信息的種類進行細致的操作性規(guī)范。對于情報來源、獲取手段及交換方法、正在偵查的重大刑事案件的偵查方法、秘密手段獲取的證據等絕密級事項;案件的偵破方案、并案偵查的依據、槍彈痕比對、網絡定位技術手段等偵查手段和技術偵查措施等國家秘密范圍的事項,嚴禁進行公開報道。第三,各級公安機關必須切實加強涉案新聞采訪管理工作。經批準接受新聞采訪的辦案單位和辦案民警,不得隨意向記者提供案件卷宗、現場圖片和音像資料,不得隨意提供案件受害人、檢舉人、證人及賣淫婦女和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個人資料,未經授權或公安宣傳主管部門同意,不得接受媒體采訪、對案件發(fā)表個人言論。各級公安宣傳部門在接待和安排新聞單位采訪時,要本著內外有別的原則,加強監(jiān)管、引導和審核把關,嚴防泄露國家秘密。第四,公安機關和廣大公安民警要切實強化保密意識,遵守保密法規(guī),嚴禁向新聞單位提供或泄漏保密法規(guī)規(guī)定的秘密事項;公安宣傳部門要加強宣傳干部隊伍的管理 ,對各級新聞單位在公安機關設立記者站、工作站等派出機構,要嚴格按照新聞出版部門的相關規(guī)定進行審批和管理;公安民警擔任媒體特約記者、通訊員,須經地市以上公安宣傳部門批準備案;除職務行為外,公安民警不得為新聞媒體撰寫案件新聞報道。
3.司法救濟途徑。當媒體的新聞報道侵犯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權益時,立法應賦予其一定的救濟途徑,并要求有關媒體停止侵權或在公開場合發(fā)布澄清恢復其聲譽的記者招待會或在媒體上發(fā)布澄清恢復其名譽的新聞。
[1]譚世貴.司法獨立與新聞媒體[J].中國法學,1999.
[2]王利明.司法改革研究[M].法律出版社,2001:101.
[3]馬忠紅.偵查學基礎理論[M].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6:394-403.
[4]張新寶.隱私權的法律保護[M].北京:群眾出版社,1997: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