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什么是人和自然間的正確關系?是我們過去經(jīng)常說的“認識自然、改造自然、征服自然”嗎?這是個值得我們深思的問題。
自然孕育了人類。當人類剛出現(xiàn)時,和其他動物一樣,是依靠天然的潛能和自己的體力維持生活、繁衍種族的。他們過著艱苦、樸素然而和諧的生活。但在以后的發(fā)展中,人類迅速地脫穎而出,最終成為萬物之靈和自然的主宰。特別是近二百年來,西方文明和科學技術的大發(fā)展,使地球上出現(xiàn)了極其燦爛的人類文化。這種文化在浩渺的宇宙中即使不是唯一的,也是十分稀罕的。表面看來,人似乎真的認識了自然,征服了自然。
然而,我們卻看到許多不應出現(xiàn)、令人震驚的后果:這幾百年中,一些西方國家憑借手中的科技、經(jīng)濟和軍事力量,貪婪地開發(fā)和糟蹋著自然資源,無情地奴役著落后的國家和人民,瘋狂地破壞、污染環(huán)境。在人類文明發(fā)展的同時,曾經(jīng)覆蓋地球的森林植被消失了,代之以沙漠、禿山和混凝土森林。整個地球被污染了,空中飄著黃煙,地上流著黑水,要找一塊凈土是愈來愈難了。人口已猛增到60億(注:2011年已突破70億)以上,而曾經(jīng)和人共處在地球上的物種卻在迅速減少,很多物種只能在動、植物園中可以看到,更多的只留下標本,甚至連標本也沒有留下就無聲無息地永久消逝了。破壞生態(tài)、消滅其他物種的人,最后也終將消滅自己。能夠說,西方的高科技已經(jīng)正確認識自然了嗎?
對于我們這個東方文明古國,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在經(jīng)過艱苦卓絕的斗爭取得國家獨立、民族解放的勝利后,我們片面地強調(diào)了斗爭哲學。除了與人斗爭外,就是與自然斗爭了。我們認定人多力量大,發(fā)誓叫“高山低頭、河水讓路”,似乎只要堅決斗爭,萬物皆能為我所用,事物都會按我們的意志發(fā)展,自然是完全可以征服的,成為馴服的工具。于是干了多少錯事、傻事,其后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所以,人類似乎應該重新思考,需要正確地、全面地重新認識自己?!案脑熳匀弧彼茟臑椤斑m應自然”,“征服自然”似應以“與自然和諧共處”代替,“開發(fā)資源為我所用”似還應受到適度消費、讓大自然休養(yǎng)生息的約束。近幾十年來,國內(nèi)外有很多團體、志士仁人為此呼吁。也許個別的提法、做法有可議之處,但大的方向和要求該是正確的吧?
(選自《潘家錚院士文選》,潘家錚著,中國電力出版社200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