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紹元

白相人、花子幫，牌九郎中扒兒手，老阿飛、拆白黨，毒販棍騙大龍頭……形形色色的游手無賴借助社會動蕩的推波助瀾，源源流入喧囂嘈雜的市井，積淀成經(jīng)久不衰的毒瘤——流氓。

“技術(shù)”精良的偷兒竊技

清朝中期，北京有個剪綹賊住“貫城李鏢局”隔壁。此人以兩枚磨礪半側(cè)的銅錢為作案工具，平時將錢駢夾在兩指間，垂手游逛鬧市，割人衣囊探取錢物，就像摸自家口袋一般便當(dāng)。

某日，有人請鏢局護(hù)送一批貨去南方，適逢局里的鏢師全出差了，剪綹賊便自告奮勇替走一回。臨行前，掌柜叮囑說：“你雖無武藝，但劫盜見我貫城李的鏢旗，量亦不敢劫鏢。不過，他們倘托詞交友，請你喝酒，你萬萬不可答應(yīng)！”

未出掌柜所料，等候在南下道中的劫匪看見貫城李鏢旗后，沒敢輕舉妄動。但看見護(hù)鏢師是個生面孔，又覺疑惑，遂以結(jié)交為借口，邀他同飲，想試出對方武藝深淺來再作計較。剪綹賊忘了掌柜的警告，當(dāng)真隨他們喝酒去了。

酒至半酣，強(qiáng)盜們亮出了黃鼠狼給雞拜年的真意，道是您既然替李家走鏢，一定身懷絕技，請露兩手給我們開開眼界。剪綹賊這才看出他們不懷好意，便以敬酒為名，起身巡行一圈。待其回座再飲數(shù)杯后，強(qiáng)盜們又請他“獻(xiàn)技”，語氣已近逼迫。剪綹賊淡然道：“各位摸摸腦后。”眾盜不解其意，都反手一摸，不得了！各人腦后的辮子全不見了，連何時被剪去的也不知道。剪綹賊嘿嘿冷笑，把他們的辮子從袖管里一條條掏出來擱在桌上，拱成一堆。群盜大驚，一起拜伏請罪，恭恭敬敬地把他和貨隊送走了。

偷兒以身手敏捷的剪綹術(shù)懾服群盜，這可正應(yīng)了一句老話，“強(qiáng)盜碰上了賊爺爺”。認(rèn)真講求起來，“賊”也委實不枉擔(dān)這“爺爺”的尊號——各種類型的古代流氓犯罪行為中，論“技術(shù)”精良，的確以偷兒竊技為第一等。

仔細(xì)推敲，似有三條原因值得重視：一是講究傳道授藝。從史料記載看，凡手段高明的偷兒在人此道時，都拜富有經(jīng)驗和絕技的慣賊為師傅。二是講究結(jié)伙行動和角色分工。如踏勘地形的叫“踩點子”，行竊時放哨的叫“巡風(fēng)”，替主竊者打掩護(hù)的“叫護(hù)托”，得手后傳遞贓物的叫“過托”。三是講究詭計取勝。即便是結(jié)伙作案，也以各顯神通彌補(bǔ)主竊者之不足為特長，不比有些流氓類型專恃人多勢眾，強(qiáng)奪硬劫。

以色行詐“美人局”

南宋時期，有個姓李的客商在杭州發(fā)了橫財，來京都臨安走門子花錢買官銜，下榻在一家旅店里。旅店對門有個宅院，門首垂著簾子，常有位少婦站在簾后看街上熱鬧。隔簾花影，嬌聲鶯囀，引得這個寂寞的暴發(fā)戶想入非非。

有一天，李某正站在旅店門口偷窺對門，有個賣黃柑的小販經(jīng)過。李某既想吃黃柑，又舍不得掏錢買，便建議和小販以“關(guān)撲”（一種博戲）方式做交易，且借此在意中人眼里顯露兩手。沒想到心猿意馬，黃柑一個沒到口，反輸了一萬錢。

過一會兒，對門宅院里出來個小僮，端一盤黃柑送給李某，說是我家主母見官人撲柑子不成，反折了本錢，有些不忍，派小人送幾個家藏的柑子給官人嘗嘗。李某得知“主母”就是門簾后的美人兒，心波大動，忙拉小僮攀談起來。

原來這家主人是官員，外出公干，留下年輕的主婦看家。李某自忖有香可偷，便收拾些禮物，拜托小僮回謝他主母，這就把線兒牽上了。此后，那少婦常使小僮送些菜肴點心之類給李某，李也必用布匹首飾等貴重物品回報。

幾番周折，李某經(jīng)小僮過手，把他家仆從、丫環(huán)全部買通后。終于得了個趁夜進(jìn)門與心上人幽會的機(jī)會。豈知三杯色媒酒下肚，正待行那茍且之事，長年在外公干的主人突然回家來了，恰得“捉奸捉雙”，拍桌打凳。要把李某捆去官府，治他個誘奸官眷的罪名。李某害怕吃官司，更怕這一來永遠(yuǎn)耽擱了自己仕進(jìn)的門路，忙跪下向主人求饒，情愿輸財“私了”。主人即派仆役們一起隨他回旅店，將其財物掠劫一空。次日，竊幸已花錢消災(zāi)的李某偷窺對門，竟是人去樓空。再悄悄打昕，才知道這戶人家不知是從哪兒搬來賃屋暫住的。又不知為何連夜搬走了。

這就是“以娼優(yōu)為姬妾，誘引少年為事”的“美人局”?？尚Φ氖沁@個心懷鬼胎的李某，人財兩空尚不敢聲張。類似的色相騙局，到元明時更加盛行，比如：戳包兒，一伙棍騙假借替外埠人說合婚事。相親時，以盛裝美人出面，臨娶時以丑者易換?！绊敻住比硕酁樗麄儚慕稚虾鍋懋?dāng)“馬兒”的女丐，同樣是受騙者。拿殃兒，充當(dāng)“新娘”的同伙坐在花轎里抬過門，幾天內(nèi)，里應(yīng)外合，把受騙人家的財物細(xì)軟席卷一空。

到清代時，又有“仙人跳”、“放白鴿”、“拆白黨”等各色名稱，花樣百出，不一而足。

選自《時代周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