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鋼
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在夢中,我來到了一個燒餅攤跟前。焦黃的燒餅,酥酥的,上面沾滿了芝麻,引誘著我的味蕾。其實我沒看到燒餅,但是我知道這家燒餅做得好,我聞到了燒餅的香味。
生活中,我常常能吃到這樣的燒餅,也樂得去買。燒餅攤前圍滿了人,我站在人群外面,干著急,擠不到跟前去。
后來,我的夢竟然有了轉化,燒餅攤的主人竟然是我認識的一個人,以前一塊在一家工廠干過,后來,他辭職專業(yè)做燒餅了。
他那時常常在我面前嘮叨,說他媳婦一個人守著燒餅攤忙不過來,每天下班后他都要去幫忙,時間長了,他有些吃不消了。他要辭職去做燒餅,兩口子一起做燒餅。當時我還勸他,能行嗎,在廠里上班好歹多了一份收入。
他笑了笑,說行,只要做好了,比在廠里強的。
后來他就辭職了。他就在小區(qū)農(nóng)貿(mào)市場的出口處,跟他媳婦,一個微胖的女人一塊守著燒餅攤,在朝朝暮暮中,迎來朝霞,送走晚霞。
不過,在夢中,我看到的他年輕了許多,頂多有二十多歲的樣子。怎么會這樣呢!他白皙了很多,額上的皺紋沒有了。我糊涂了,難道做燒餅能讓一個人年輕,或者說,燒餅攤真的很賺錢,讓他滿足,讓他感到生活很是滋潤。
說到滋潤,我想到自己的日子并不滋潤。我在那家工廠干了快十年了,一個月工資不到兩千塊,孩子上學,上面還有兩個老人要孝敬。
我的日子過得很是拮據(jù),在很多場合,我是很窘的。兒子考上了大學,我東借西挪給他湊夠了上學的錢。有時候在夜里想起這事,作為一個父親,我都感到羞愧。
我在暗夜里忽然醒了,是因為我不光是做夢見到了他的燒餅攤,后來又想到了自己的狀況。我想不明白,為生活的壓力夢到自己的狀況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我怎么會夢見到他的燒餅攤!
我的兒子大學畢業(yè)以后,沒找到合適的工作,一直呆在家里,呆在電腦前。我讓他不要氣餒,我說你再去人才市場看看,你在招聘網(wǎng)上發(fā)布你的簡歷,要不你在家里看書考公務員也行。兒子說我都做了,也有很多家招聘單位讓我去面試了,可是我都不想干,那些工作都不適合我。公務員的競爭太大,我不想考。
我說兒子,你老爹花費了這么高的代價讓你上學,難道要的就是這個結局。
兒子不吭聲,低著頭。
我很失望,嘆口氣,去上班時由于心思多,差點鉆到汽車下面。
后來的一個晚上,我又夢見了他的燒餅攤。我循著燒餅的香味,往前擠,人很多,透過擁擠的人群,我看見了他。他還是那么年輕,有朝氣,我有些嫉妒了。
醒來,我想,這是怎么啦,難道命運安排我,讓我跟他去學做生意,擺燒餅攤,賣燒餅。要知道,我是個文人,時不時寫一點文章在報上發(fā)表的,我怎么會干那個呢。
我也聽說了,他這幾年賣燒餅發(fā)了,一個燒餅攤,竟然讓他在城里買了一套商品房,竟然讓他有了私家車。
忽然,我明白了,我的這個夢是想告訴我,我的兒子,不一定非得去做白領,去坐辦公室,賣燒餅做小生意也是一條出路。
我內(nèi)心很激動,是的,肯定是的??墒俏矣窒肓?,燒餅攤真的有出息嗎?金領、白領、公務員,工作舒服不說,福利待遇也好,養(yǎng)老醫(yī)療公積金都有,老了有保障,賣燒餅老了有什么保障?
我心里很糾結,真的很糾結。賣燒餅做生意就別考慮了,這條路肯定行不通。
我又閉上眼,心想就別讓我夢見他的燒餅攤了,我不會讓我大學畢業(yè)的兒子去賣燒餅的,我也不會去賣燒餅的。
果然,我再也沒夢到他的燒餅攤。我只夢到他,他笑意融融地看著我,說得空去釣魚吧。我認真地看了他一眼,他穿得很板正,很有風度,跟以前的那個他有著天壤之別。
再后來的一天,我還真的在一個魚塘邊碰見了他。我周末的時候,沒靈感不想寫文章了就去釣魚。他就跟我夢里的一樣,穿得很板正,坐在塘邊釣魚。看到我就笑笑,跟我打招呼。
我說你不賣燒餅,你來這里干什么?
他笑笑說,不干了,退了。
我撲哧笑了,你才多大?你這行還叫退?
說話的功夫,他的桿子一甩,一條肥大的紅鯉魚被他甩到岸邊。他邊走過去邊回頭跟我說,我兒子接班了!
我忽然想到,他兒子跟我兒子歲數(shù)差不多。他兒子也是大學畢業(yè)!
兩個夜晚夢到的他,應該就是他的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