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紅信

我們家門前有一棵很大的棗樹和一口井。整個村子的生活用水都來源于那口井，所以人們要經(jīng)常出入我家。鄰居們都稱我家是“秀才的家”：我們村位于仁川的邊緣地區(qū)，而我的三個哥哥卻相繼考進了仁川最好的中學(xué)，鄰居們這么說也有一定的道理。而在這樣的“光榮之家”卻有一個總是墊底的小弟，三個哥哥自然很不平衡。

放假那天是我最痛苦的日子，因為學(xué)校會公布成績?？吹匠煽儐蔚母绺鐐兌紩磸?fù)念叨“真是一顆老鼠屎”。我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這時在我身后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孩子們，算啦，這孩子將來會是個人物呢?！?/p>

是父親。他微笑著說：“成默是個心志很強的孩子?！睒O度自卑的我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有了力量。不過我也并未從此發(fā)奮讀書，依舊每天光顧棒球場，成績還是倒數(shù)。

哥哥們每次看到我的成績單都像要把我吃了似的，少不了一頓數(shù)落。然后父親就總會站出來說：“算啦，這孩子將來會是個人物?！?/p>

有一次大哥反駁道：“什么人物啊，我看他將來能成個人就很不錯了?！眱蓚€哥哥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我和父親沒有笑，我是因為羞愧，而父親鼓勵的眼神似乎在告訴我：“我相信你?！?/p>

父親很慈祥。每次考試都吃鴨蛋的我，有次得了10分。頭一次得到分數(shù)，我興奮地跑去跟父親叫嚷：“父親，我得了10分！”父親微笑著問道：“你得10分有這么高興嗎？”不懂事的我以為父親也很高興，接著說：“在這旁邊加上一個零，那就是100分啦！”要是其他的父母，估計都快笑破肚皮了。幸好父親當時沒有那樣，也才不讓我覺得自卑。我總是對自己說：“我是因為喜歡運動成績才不好的，只要我學(xué)，就一定能學(xué)好。父親肯定理解我?！?/p>

到了六年級，我的想法改變了。我想好好學(xué)習(xí)，考進好的中學(xué)。我決定放棄最愛的棒球。那一天，我跟父親說：“從現(xiàn)在開始我要好好學(xué)習(xí)?！备赣H依舊微笑著說：“我就知道你會這樣的?！?/p>

但我已不知道從何學(xué)起，于是拜托父親替我請輔導(dǎo)老師。雖然家里條件一般，但父親還是爽快地答應(yīng)了。當時上輔導(dǎo)課的地方在墓地附近，到那里要經(jīng)過一個廢舊倉庫和溪流，需要走一個小時。生性膽小的我晚上都不敢自己去廁所，但為了學(xué)習(xí)，我都風(fēng)雨無阻地去上輔導(dǎo)課。每到刮風(fēng)下雨的天氣，我總覺得路上會突然冒出鬼來，怕得要命。哥哥們不停地說：“他撐不了幾天的?！薄叭昼姛岫榷??！薄罢f不定會跑到路邊的運動場去玩兒?！泵慨斶@時父親總會站出來說：“這孩子將來會是個人物?！薄俺赡莻€心志很強的孩子?！蔽疫@么堅持學(xué)習(xí)，別人都以為我中毒了。其實我是不想讓相信自己的父親失望，我想像他說的那樣，成為一個堅強的人。

十二點停電后，我會點上蠟燭，一直學(xué)到凌晨兩三點。但到六年級才開始學(xué)一年級的課本，要學(xué)的東西堆得比山還高。每當我想放棄時，耳邊就會回響起父親的話：

“這孩子將來會是個人物?！?/p>

我最終以全校第三名的成績畢業(yè)，進入了哥哥們所在的仁川最好的中學(xué)。

在進入中學(xué)后的考試中我被選為優(yōu)等生。校長還親自把我叫到校長室。當時我很緊張，只見校長走到我面前說：“你的父親因為你很擔(dān)心呢，沒想到你成績那么好啊?！彼呎f邊指了指旁邊。我看到父親坐在那里，一副自豪而欣慰的表情，眼睛頓時濕潤了。

（余小玲選自2013年第3期《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