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續(xù)
似乎國人不愛讀書已成“共識”,到了必須要立法才能解決的地步。但事實果真如此嗎?閱讀立法能有效地改善國人的閱讀情況嗎?
“不讀書”已成世界問題
中國人不愛讀書尤甚
1、不讀書和很少讀書的人在各國都不少見,中國的情況更不樂觀。
根據(jù)中國新聞出版研究院在今年4月發(fā)布的《中國第十次國民閱讀調(diào)查》結果,2012年,中國18歲至70周歲的國民其圖書閱讀率為54.9%(閱讀率,一般是指經(jīng)常有閱讀行為的國民在全體國民中所占的比例)。也就是說,在中國有4成多的人很少閱讀。同樣的調(diào)查,來自《國際出版藍皮書》的統(tǒng)計顯示,即便是在出版業(yè)發(fā)展比較成熟的發(fā)達國家,也有大概4成以上人不讀或很少讀書。
從數(shù)量上看。2012年,中國人均紙質圖書的閱讀量為4.39本。而來自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統(tǒng)計顯示,北歐國家國民每年讀書24本左右,幾乎是中國的6倍。美國人年均閱讀7本書,韓國人11本,日本、法國國民每年讀書數(shù)量在8.4本左右,新加坡5本,中國的國民人均讀書數(shù)甚至還落后于泰國的5本。即便算上電子書,數(shù)據(jù)仍然不樂觀。算上電子書,中國去年年齡在18歲至70歲的中國人平均讀了6.7本書,而來自皮尤(Pew)調(diào)查顯示,若包括電子書,2012年美國人平均讀了10.5本書。
再看種類,美國整個圖書市場銷售的圖書,40%是虛構類的小說。法國、德國、英國等國的情況也同樣,圖書35%到38%都是小說類。中國的情況也類似。
可見,全球都面臨“閱讀和學習”問題,為了應對,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甚至還把每年的4月23日定為“世界閱讀日”。而中國人的讀書情況雖然不如傳言中的那么差,但仍和不少國家存在差距。
值得注意的是
中國人對閱讀資源的浪費也是世界少有的
1、中國是出版大國,出版圖書的種類數(shù)量都是世界第一,但庫存量也冠絕全球。
2012年,中國出版的圖書達到了414005種,冊數(shù)為79.25億冊,超越了美國一倍多。位居世界第一。但與此同時,中國也是圖書庫存量最大的國家,以售價計算,目前有884.05億元的圖書積壓在倉庫之中。根據(jù)上海新聞出版局印刷管理處2012年對全國40家出版機構進行的調(diào)查結果顯示,相當數(shù)量的出版單位存銷比達到了驚人的8∶2。大于3年的庫存書占總庫存的比例在某些出版社竟可以達到72%。
2、一方面中國的公共圖書館資源奇缺,但同時藏書的流通率卻很低。
根據(jù)文化部的最新統(tǒng)計數(shù)據(jù),2012年,全國共有縣級以上獨立建制的公共圖書館3076個;全國公共圖書館總藏量有7.89億冊(件),人均擁有公共圖書館藏書0.58冊。截至2011年底,我國平均每44萬人才擁有一所公共圖書館,平均每3201平方公里才擁有一所公共圖書館。而在美國,每1.3萬人就擁有一家公共圖書館,英國和加拿大每1萬人左右就擁有一家公共圖書館,在德國,這個數(shù)字是每6600人一家,奧地利4000人,瑞士3000人。
但相較于奇缺的圖書館資源,利用這些資源的人卻更少。全國公共圖書館持證讀者人數(shù)只有582萬,僅占全國總人口的0.47%。而中國公共圖書館平均每冊藏書年流通僅為0.4次。這些數(shù)字都是美英日等國家的十幾分之一。
總結來看,面對繁榮的出版業(yè)和現(xiàn)有的公共閱讀資源,今天的中國人可以稱得上是“有書也不看”的典型。
有書不看和對自身閱讀狀況不滿
在中國并存
1、超過五成的國人認為自己讀書少,近23%的人對自己的閱讀狀況不滿意。
在2012年進行的《中國第十次國民閱讀調(diào)查》中,國民對個人閱讀量評價這一項,只有1.3%的國民認為自己的閱讀量很多,7.1%的國民認為自己的閱讀量比較多,有38.5%的國民認為自己的閱讀量一般,53.1%的國民認為自己的閱讀量很少或比較少。而對于個人總體閱讀情況,有19.1%的國民表示滿意,有22.8%的國民表示不滿意,而其他人則表示一般,希望改善。
可見,中國人對自身的讀書情況的認知是存在矛盾的。
2、是什么導致了國人對讀書這種矛盾的心態(tài)?
在之前的專題《從書香節(jié)看國人讀書》中曾分析過為何國人不愛讀書,并大致將其歸納為三種原因:一是沒時間讀書,二是讀書沒意思,三是讀書不值得。而這種矛盾的心態(tài)的根本也在于此,具體來看:
“沒時間讀書”說:新華網(wǎng)曾做過調(diào)查問卷,結果讓人啼笑皆非,不讀書的網(wǎng)友們的理由幾乎就是:書我是想讀的,但是我很忙,沒有時間。確實,中國人相對來說的確“更忙”。在今年5月,首次發(fā)布的《中國國民休閑狀況調(diào)查報告》顯示,中國人用于休閑的時間僅3.156個小時,占全天的13.15%,用于工作的時間是9.249小時。國人休閑時間遠低于經(jīng)濟合作與發(fā)展組織(OECD)18個國家平均值5.736小時(占全天的23.9%)。
“娛樂方式多元化讀書沒動力”說:隨著電視、收音機、互聯(lián)網(wǎng)、電子游戲等娛樂手段的增加,對于很多人來說,閱讀自然不再是他們獲得信息的唯一方式。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對于一本200頁的書,中國人愿意付的平均價格為13.67元,僅為星巴克一杯冰拿鐵價格的一半,或一張電影票平均價格的1/3。當然,這種娛樂方式多元化帶來的沖擊不僅僅影響了中國,在娛樂產(chǎn)業(yè)更繁榮的發(fā)達國家更甚。
“書籍質量差”說:有人認為現(xiàn)在中國圖書市場的讀物,裝幀、設計越來越精美,品種越來越多,但貼近生活,能使人產(chǎn)生共鳴、能潛移默化的作品實在太少。
“沒有良好讀書環(huán)境”說:還有人認為,要使人們喜愛讀書,首要的工作就是提高文化硬件建設?,F(xiàn)在中國的文化設施和科普投入明顯不足,整體狀況令人擔憂。
3、在上述種種原因影響下,中國人的閱讀更趨向“功利實用主義”。
“時間那么少,讀書自然要讀實用的書,沒用的書不要讀”,很多人還認為“為了娛樂而讀書花費的時間和獲得回報不成正比”。這種讀書的功利化,進一步蠶食了中國人讀書的動力,也使得在全國有限的人均購書中,教材、教輔、養(yǎng)生、營銷和“成功學”成了主流。根據(jù)新華社對相關出版從業(yè)人士的采訪發(fā)現(xiàn),很多出版企業(yè)都將教輔教材、技術培訓等出版物作為重要的利潤點,而除了教輔教材以外,市場上銷量高的圖書也大多是“營銷學”“成功學”和“養(yǎng)生”類讀物。功利化的讀書取向在未成年人中也是普遍現(xiàn)象,上海2012年針對29所小學和26所中學所做的調(diào)查顯示,小學生完成作業(yè)后,閱讀課外書的比例不到50%,初中生的這一比例為42%,他們閱讀的“課外書”主要還是作文書和教輔書。
對此,曾任新聞出版署署長的于友先認為:“一種新的‘讀書有用論正在悄然流行,非‘有用的書不讀,而‘有用的定義在這里又變得非常狹窄。”
總結來看,為促進讀書而立法未嘗不可
1、首先,不應該將“閱讀立法”簡單理解為“不讀書就違法”。
閱讀入法更多的是強調(diào)政府為保障國民閱讀的權利應該做什么,而不是國民不閱讀就會受到何種懲罰。如怎樣解決國民閱讀公共資源和設施不足、不均衡的問題,如何保障未成年人的閱讀時間和閱讀條件,如何改善全民閱讀活動缺乏統(tǒng)一規(guī)劃、組織保障和經(jīng)費支持等等。而這與有人所想象的“強制性條款”顯然存在較大出入。
2、讀書立法更多的立意應放在增加和促進普通人的讀書機會上。
其他國家中,以立法的形式保障了國民閱讀能力提高與積累的法律也是廣泛存在的。如,美國有:《卓越閱讀法》(1998年)、《不讓一個孩子落后法案》(2002年);日本有《關于推進兒童讀書活動的法律》(2001年);韓國的《讀書振興法》(1994年)、《讀書文化振興法》(2009年);俄羅斯也有《民族閱讀大綱》(2012年)等。
美國的《不讓一個兒童落后法案》就針對學前教育設立了“閱讀優(yōu)先項目”,包括創(chuàng)設一套綜合性的、州政府范圍內(nèi)的閱讀計劃,以確保每一個兒童到三年級時都能夠閱讀;開展公平起點的家庭讀寫計劃;在學前計劃和“提前開始”計劃中資助閱讀學習等。日本于2001年12月公布《關于推進兒童讀書活動的法律》,規(guī)定“國家及地方公共團體,都有義務推進兒童讀書活動從而改善兒童的讀書環(huán)境”,還將每年的4月23日定為“兒童讀書日”。2005年,日本又通過《文字印刷文化振興法》,明確國家與地方自治體要增建公立圖書館,充實學校圖書館館藏,設定日本讀書周。
簡而言之,《全民閱讀促進條例》只是類似于《中小企業(yè)促進法》《科學技術進步法》等一項以鼓勵、促進和扶持為主的法規(guī)。閱讀入法更多的是根據(jù)人們不愿讀書的理由,加以修正,促進全民閱讀的配套建設,增加公共閱讀資源,彌合地區(qū)間的閱讀資源不平等,而不是強行控制閱讀行為。
結語
將促進閱讀入法當然無法強制人們讀書和學習,但至少,相關法條的設立,能促進公共閱讀資源的發(fā)展,使得想讀書和學習的人獲得更多的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