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功耀

讀罷《你不必成為愛因斯坦》，讓我們想起2008年第21期《讀者》上曾刊載過的《非常張五?！?。為了讓讀者全面了解張五常這個人，本期特別回放這篇文章。

張五常在內(nèi)地的走紅，多少跟他的狂傲有關。他的走紅多半因為他有“賣點”，讓內(nèi)地經(jīng)濟學界的后生們“耳目一新”。在青年學子看來，他的表情、手勢，他亂蓬蓬的銀色鬈發(fā)以及清瘦的古銅色面龐，幾乎成為一種經(jīng)典。以至他幽默的一笑，他汪洋恣肆的談吐，不時贏得學子們一陣陣火爆的掌聲。

“他站在一座由學問和思想堆壘起來的大山頂上”，人們只想目睹他、撞擊他，這種好奇者一多，張五常就火了，內(nèi)地一向沉悶的經(jīng)濟學領域也火了。

最佳或者最差

張五常經(jīng)歷獨特，機遇奇佳，屢逢名師。他曾師從阿爾欽、赫希萊，并與科斯、弗里德曼、哈伯格等經(jīng)濟學巨匠亦師亦友。1966年，就讀于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張五常，其博士論文剛完成一半，就獲得芝加哥大學經(jīng)濟學系的通知，學校給了他一個博士后獎金。1967年秋天，張五常到芝加哥大學任職，并在開學后幾天，就到芝加哥大學法學院拜訪經(jīng)濟學家科斯。

他一到科斯的辦公室，就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自我介紹說：“我是阿爾欽的學生，曾經(jīng)花三年的時間讀你的《社會成本問題》?！闭f完，張五常這才打量科斯。只見科斯頭發(fā)斑白，戴著眼鏡，正在桌子前閱讀?？扑孤爮埼宄Ｄ菢诱f，好奇地抬起頭來，問：“我的那篇文章是說什么的呀？”張五常一時無言以對，不知從何說起，過了一會兒，勉強地答了一句：“你那篇文章是說合約的局限條件?！笨扑沽⒓凑酒饋恚吲d地說：“終于有人明白我了！”

20世紀80年代，張五常到了香港。一位教授路過香港，告訴張五常一個故事——科斯到他們大學演講，聽眾濟濟一堂。在演講中，科斯直截了當?shù)卣f，引用他的思想的人都引用得不對。到了個人提問時，一位聽眾問道：“當今之世，有沒有一個引用你的思想的人是引用對了的？”科斯回答說：“只有張五常?！?/p>

被美國經(jīng)濟學大師如此看重的張五常在香港受挫，被評為“最差的教授”，對這個結果，他倒不以為意。每次上課，只要鈴聲一響，張五常進入教室，整個教室頓時會鴉雀無聲。只見張五常往黑板前的椅子上一坐，把一雙腿往講臺上一擱，就有聲有色地講起來。張五常的思維快如閃電，稍不留意，就會與其精妙之處失之交臂。在課堂上，學生們或是鴉雀無聲，全神貫注地聽講；或是會哄堂大笑；或是激烈爭論，誰有疑問隨時可以舉手與張教授討論。而正是這樣的討論，又會引發(fā)出許多意想不到的問題——正因為這樣的課堂氣氛，張五常無論是開大課，還是開小課，每堂課都會爆滿。香港大學有一個可以容納350人的大教室，張五常在這個大教室開課已多年，但是每次開課都有后來者席地而坐。

張五常講課，從來不備課，也沒有講義，更不在黑板上板書。在他看來，自己天天思考的是經(jīng)濟學，備課屬多此一舉；依書本講授，只會限制自己思想的表達和靈感的迸發(fā)。

即使在正式場合的演講，他也不會做多少準備。張五常教書幾十年，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寫一本教科書。因為在他看來，書中有的東西是不需要老師多說的，任何一個國際上有分量的教授從來不會依書而教。而老師在上課時講過的東西，學生必須在課堂內(nèi)，尤其是在課堂外，到學校的圖書館里去消化，這樣學生才能學到真正的知識。因此，張五常上課，重點在于給予學生思路，啟發(fā)學生，教給學生的重點不是經(jīng)濟學講的知識，而是如何利用經(jīng)濟學的推理、方法和假設去思考問題，解釋現(xiàn)實的經(jīng)濟生活。

獲獎或者不獲

1991年，張五常作為唯一一位未獲諾貝爾獎的經(jīng)濟學者，被邀請參加了當年的諾貝爾頒獎典禮。那一年獲經(jīng)濟學獎的科斯在領獎詞中說道：“關于這個經(jīng)濟理論的改變，我不敢說是個人的功績。威康姆森·德姆塞茨和張五常以及他人的卓越貢獻，是我的著作受重視的原因。”1993年的諾貝爾經(jīng)濟學獎獲得者道格拉斯·諾斯也說：“張五常是對交易費用理論有重要貢獻的主要成員之一。”

張五常沒有獲得過諾貝爾獎，但他的研究受到了很多圈內(nèi)學者的肯定。夏威夷大學經(jīng)濟系教授羅塞馬特評價張五常的《佃農(nóng)理論》說：“張五常關于佃農(nóng)的文字性理論的分析令人信服，是科斯式經(jīng)濟學一個絕好的范例……作為科斯定理的一種版本，張五常的命題是正確的，有著豐富的含義，一直是個重要的解釋性工具?！睆埼宄＿€曾經(jīng)被選為1997年——1998年年度美國西部經(jīng)濟學會會長，這是該職務第一次被授予美國本土以外的經(jīng)濟學家。

前些年，經(jīng)常有傳聞說，張五常有可能獲諾貝爾獎。張五常猜想，之所以有那么多關于他獲諾貝爾經(jīng)濟學獎提名的“謠言”，大概與他一本書的序言有關系。他的《佃農(nóng)理論》重新修改時，幫他寫序言的那個人曾經(jīng)在諾貝爾獎委員會里工作了17年，還擔任過主席。他在那篇序言里，談到新制度經(jīng)濟學時說：“如果你真的要把桂冠給一個人，我認為應該是張五常。”但張五常也客觀地向?qū)W子們袒露了他自己的心聲。他分析道，自己在經(jīng)濟學領域進行了近40年的耕耘，就如同在輪盤上下了一注，在基本能力上或許已經(jīng)具備獲獎條件，但由于輪盤太大，不知道會不會賭中。而且，他認為自己在三個方面確實沒有做好：第一，自己的很多好文章還是用中文所寫；第二，在香港大學的20年間，一直沒有帶過博士生；第三，很多時候，得獎這種事還是需要“游說”的，但自己不愿做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