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為玉推薦:這篇稿子整體的感覺輕輕柔柔就像春晨的一陣風,但是作者赤焰冷雷厲風行得讓我淚流滿面,稿子剛交沒幾天就跑來問終審結(jié)果……好吧,她已經(jīng)從問結(jié)果最迅速的其中之一榮升為第一……
哈哈,親,你要相信我,稿子過了為玉我一定比你更迅捷!
陳川一個人回家,一個人走在路上,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在陳川眼中,趙菲菲就是個怪人。
1.第一次見面
陳川多少是有些虛榮心的,所以當他不得不因為父親的工作從一級城市搬到這三級城市來時,心里很不爽。
搬家工人把家具搬進屋里,潮濕悶熱的天氣讓地板上蒙著一層水氣,幾個工人來回踩過去,一片狼籍,陳川還在生悶氣,一個人跑下樓去。
剛才上樓時他看到一個與她一般大的女孩子蹲在樹底下不知道在干什么,他下樓時那個女孩還在那里,正拿著小鏟子拌著一小坨水泥。
“你在干什么 ?”陳川湊上去問。
女孩抬起頭,是個很瘦的女孩,臉很小,梳著兩條長長的辮子,眼睛大大的,她臉上粘著水泥的粉屑,看到陳川笑起來,嘴角兩個深深的酒窩:“你是樓上新搬來的嗎?我叫趙菲菲,你叫什么?”
“陳川?!标惔ㄓX得那個女孩有些自來熟,只是問她在干什么,她怎么就自我介紹了?他不喜歡這樣的女孩,所以答得有些冷淡。
“你好,以后我們可以一起上學?!迸⒂沂衷谝聰[上擦了擦,伸過手來像大人一樣想跟陳川握手。
她的手掌上還有水泥沒擦干凈,陳川才不想跟她握手,所以站住沒動,女孩卻自己抓住陳川的手搖了搖,然后松開,看著地上的水泥說:“我在替小狗蓋小屋,院里有條流浪狗,爸爸不想養(yǎng)它,我就在院里給她蓋個屋,你要不要幫忙?”
陳川在背后將自己的手往樹上蹭了蹭,他已經(jīng)不喜歡這個女孩子了,何況水泥會弄臟自己的衣服,他才不要幫忙,于是說道:“我要回去幫家里搬家,就這樣?!闭f著不等女孩子說話,轉(zhuǎn)身走了。
那是陳川和趙菲菲的第一次見面,并不愉快,至少陳川這么認為,他不覺得她會跟趙菲菲成為朋友,更不可能一起上學,因為他早晚都有爸爸汽車接送。
2.趙菲菲的哭聲
他跟趙菲菲一個年級,但不在一個班,上中學的孩子已經(jīng)會看風使舵了,陳川是個漂亮的男孩子,書包里有平板電腦,電子表也是最新款的,還經(jīng)常帶各種零食到學校分給同學,所以沒多久,他就已經(jīng)有一群朋友了,他有時會站在三樓的陽臺上看樓下操場玩耍的同學,看到趙菲菲總是一個人坐在樹下的石凳上看一本很厚很厚的書。
“趙菲菲嗎?她就是一個怪人,聽跟她一班的同學說,她總喜歡在上課時指出老師講課的錯誤,還總喜歡問一些怪問題,老師都不喜歡她,也沒什么朋友。”有一次陳川聽跟他一起的男生這樣說趙菲菲。
于是陳川決定離趙菲菲更遠些,在學校,被孤立是最可怕的,他才不要這樣。
陳川這段時間都是自己去上學,爸爸的工作開始變得忙碌,已經(jīng)不太用汽車來接送他,何況這里的孩子都是自己上下學,爸爸不想搞特殊化。
早上的時候正好遇到趙菲菲,她的書包上掛了個很大的毛球,趙菲菲說那是用流浪狗掉的毛做的,綁在一起修剪成一個圓圓的球,很可愛,她問陳川要不要,陳川覺得很惡心,就拒絕了。趙菲菲要跟陳川一起上學,因為趙菲菲的媽媽在,陳川只好答應了,但故意走得很快,將趙菲菲拋開很遠,趙菲菲于是就在后面喊:“陳川等等我。”
陳川覺得全世界的人都聽到了,他也要被孤立了,于是飛快地跑,逃跑一樣,卻沒想到趙菲菲根本不了解,在后面一路追,還要喊:“陳川你跑這么快干什么?”
陳川火大了,猛然回頭,沖緊追不舍的趙菲菲說道:“我不想跟你一起上學,別跟著我?!闭f著轉(zhuǎn)身跑了。
這回趙菲菲沒有跟來,陳川覺得自己甩掉了一個大麻煩,雖然心里有那么一點心虛。
過了幾天陳川看到趙菲菲騎自行車去上學了,很舊的老式自行車,車籠頭上插著一個風車,騎得很快時,風車會嗚嗚地轉(zhuǎn),陳川覺得那很傻,現(xiàn)在誰還會騎這種自行車?還風車,趙菲菲果然是怪人。
他那段時間一直沒有再跟趙菲菲說過話,兩個人在樓下碰到,也只是父母之間搭搭話,兩個人跟不認識一樣,只是趙菲菲不再扎辮子,清湯掛面的垂在肩上,有一次陳川看趙菲菲騎自行車飛快地在他面前駛過,風車在轉(zhuǎn),她的長發(fā)揚起,像電視里的洗發(fā)水廣告。
因為騎自行車,趙菲菲總是比陳川早回家,陳川一回家就會看到趙菲菲蹲在樹下那個歪歪扭扭的狗窩前給狗喂吃的,那只狗很丑,也臟,陳川連靠近也不想。但這一次,陳川還沒進小區(qū),就看到趙菲菲拉著一個成年男人在哭。
“把我的狗還給我,快還給我,”她死命的拉住那個男人,回頭正好看到陳川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她就像找到救兵一般,叫著,“陳川快過來幫幫我,這個人抓走了小黃,快點幫幫我?!?/p>
最近常聽說狗失蹤的事,陳川看到那個男人長得一臉兇相,朝他這邊狠狠地瞪了一眼,他本來就有些猶豫,被那個男人一瞪,更沒膽量過去,但又不好意思直接丟下趙菲菲,于是就喊道:“你那條狗這么丑,誰會要,快走了?!?/p>
見趙菲菲不動,而且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他忽然有些心虛,摸摸鼻子走了。
反正已經(jīng)叫你走了,是你不聽,出什么事也不怪他。
后來聽說那個人果然是狗販子,趙菲菲一直抓著他不肯放,被鄰居發(fā)現(xiàn),報了警,但趙菲菲的狗卻沒有找回來。
媽媽說,樓下的菲菲真是個勇敢的孩子,但爸爸說,一個孩子別管那么多事,危險。
陳川一直沉默不語,他沒有把今天的事說出來,雖然爸爸說不管這種危險的事是對的,但是他忽然覺得很丟臉。
他一個人走到陽臺上,往下看那個歪歪扭扭地狗窩,趙菲菲就坐在上面,他開了窗,聽到趙菲菲的哭聲。
3.長滿苔蘚的狗窩
陳川以吊車尾的成績進了市重點高中,這次跟趙菲菲一個班。
趙菲菲的成績一直不錯,作文尤其寫得好,但總是喜歡寫一些小說,科幻的,仙俠的,老師讓她寫議論文 ,她卻寫了一篇冒險小說,幾何課上,老師照著課本教添輔助線,她就會問,為什么一定要這么添,為什么不能這樣添,并且給出一套自己的解法,所以老師還是不喜歡她,同學也覺得她太愛出風頭,她依然沒有朋友。
陳川坐在她后面幾排,經(jīng)??吹剿粋€人坐在窗口的地方拿著筆寫啊寫,偶爾才抬頭看看窗外,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剪短了,只到及肩的位置,依然很瘦,皮膚沒有其他女生白,但是健康的小麥色,整個人沒有什么特別的,只是全年級都知道她,她的小說在網(wǎng)上發(fā)表,看的人非常多,但都要花錢看。
陳川也去看過,寫得很神,他這個號現(xiàn)在媽媽在用,媽媽是趙菲菲的忠實粉絲,但爸爸總是哧之以鼻:一個高中生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好好學習。
趙菲菲的成績卻一直很好,經(jīng)常甩開陳川幾條馬路,所以最后爸爸也不說話了。
陳川和趙菲菲這幾年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就算在一個班也不說話,所以沒有人知道他們其實是住樓上樓下。
陳川在學校還是很多朋友,一是因為他籃球打得好,另一個是因為人長得帥。對他來說,初中時那條流浪狗的事可以遺忘了,他給自己找的理由是那時他還小,如果換作現(xiàn)在,他就有膽量了,所以他對趙菲菲的愧疚也漸漸忘記了,反正是個怪人,裝不認識求之不得。
趙菲菲的小說如火如荼,寫好的稿子總是隨身帶,不讓其他同學看一下,每次晚上,陳川從外面打球回來,上樓時經(jīng)過她家門口,就會聽到鍵盤敲擊的聲音從開著的門里面?zhèn)鞒鰜?,陳川覺得趙菲菲一定賺了不少錢,學校里很多同學因為她不肯免費分享小說的情節(jié)而討厭她,陳川不是忠實讀者,卻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覺得她討厭起來。
一個才高中的女生,為什么眼里就只有錢呢?
所以趙菲菲的那本書稿丟失時,沒有人同情她,更沒有人幫她找,陳川坐在后面,眼看著趙菲菲幾乎要把整個課桌都翻過來,心里竟然有股快意,這個見錢眼開的女人,終于得到教訓了。
接下來幾天趙菲菲的文章在網(wǎng)上停更,卻有人用另一個網(wǎng)名,把文章后面的內(nèi)容以免費的方式更了上去,足足有二十幾萬字的內(nèi)容,一直到完結(jié)。為此,陳川的媽媽還特意跑下樓去問趙菲菲怎么了?出了這樣的事,讓那些花錢看的人情何以堪?
陳川站在樓梯的腳落里,聽到趙菲菲沉默了很久說:“我會把收的錢都還回去?!?/p>
晚上的時候,陳川又去打籃球,一身汗地回來,看到趙菲菲在那棵樹下拿了大錘子把已長滿苔蘚的狗窩砸了,那狗窩竟然很結(jié)實 ,她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砸爛,趙菲菲的爸爸跑下來,勸她上樓去,趙菲菲撲在她爸爸的懷里哭。
“我只是想賺錢給那些無家可歸的寵物造個收養(yǎng)所,為什么?為什么有人偷書稿?”她趴在爸爸的懷里哭著說。
陳川站在遠處,一直沒有動。
他記得,那天他打籃球扭傷了腳,所有人都去上體育課,就他一個人趴在教室里睡覺,有人進來拿走了趙菲菲的書稿,而他裝作睡沉了。
4.你那么討厭我
趙菲菲沒有再寫文章,卻也沒有因此消沉,依然顧我地在課上與老師爭論,因此陳川覺得任課老師來上他們班的課時都會相當認真,班級里把最吃苦受累的黑板報工作給了趙菲菲做,她也就投入十二分熱情,并且把黑板報的內(nèi)容留一小半宣傳動物保護。
黑板報應該是幾個人一起出的,讀高三的孩子卻更想把時間花在學習上,所以輪到換黑板報的日子,趙菲菲總是一個人在教室里忙碌。
陳川那段時間就會選擇在學校打球,直到看見教室的燈暗下來,他才拎了書包去車站坐車,他知道,在那里一定會遇到趙菲菲,因為學校離住的地方有點距離,趙菲菲上了高中就不騎自行車了。
趙菲菲總是垂著頭,耳朵里塞著耳機,晚風吹著她的頭發(fā),人依然瘦,卻長高很多,整個人手長腳長的。陳川不知她有沒有看到自己,有好幾次他想上去跟她說話,但最后還是一聲不吭地跟她上車,她坐車頭的位置,他則坐在最后。
車子行過鬧市,燈紅酒綠,陳川卻完全不在意,眼睛只是看著前面的女孩子,而她看著窗外,寂靜無聲。
下了車,兩個人一前一后地在路燈昏暗的路上走,快到家時趙菲菲忽然停下來,陳川也停在那里,然后趙菲菲回頭,朝他走了過來。
陳川竟然緊張起來,人僵硬地等著趙菲菲走近。
“你是看我晚回家,所以等我一起回來嗎?”趙菲菲問他。
昏黃的路燈下,趙菲菲眼睛大大的,認真地看著陳川。
幾個下班的工人騎著自行車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好奇地看著這兩個面對面站著的高中生,嘆了一句:現(xiàn)在的學生啊。
陳川搖搖頭:“不是,只是學校的籃球場要比這里工廠的要好,所以改在學校打籃球。”
“是嗎?”趙菲菲垂下頭,轉(zhuǎn)回去,有些失望的樣子,“我就想,你那么討厭我?!?/p>
說完,她轉(zhuǎn)身走了,陳川還是僵在那里,只記得趙菲菲的身高在他下巴的位置。
那是她們高中時期唯一的一次對話。
5.別人手中的花
趙菲菲后來考進了外地的一所名牌大學,那個大學是陳川一直想去的,可惜差了幾分沒考上,進了本市一個不算太差的大學。
陳川的爸爸雖然一直覺得趙菲菲這女孩子有些古怪,但因為她成績好,到底是當成了自家兒子的競爭對手,這次陳川失利,他想讓陳川重讀,陳川不肯,父子倆鬧得不可開交。
今年夏天異常的熱,陳川一個人跑到樓下,這是他第一次反抗自己的父親,而這次他想聽自己,擺脫所有有關“重點”的束縛。
他在樓下站了很久,上樓時碰到趙菲菲,她的頭發(fā)剛洗過,穿著T恤和短褲,看到陳川時,說道:“你爸媽好像吵起來了,我媽上去勸了,你還好吧?”
陳川沒說話,經(jīng)過趙菲菲時才回頭說:“恭喜你啊,一本名牌大學?!?/p>
趙菲菲卻搖著頭,說:“不是啊,跟你一個大學,我爸的廠倒閉了,他現(xiàn)在沒工作,外地的大學開支太大,所以不打算去了。”
樓上的爭吵終于靜了下來,陳川這才反應過來:“你不覺得可惜?”
“有什么可惜,反正一樣是讀大學?!?/p>
那一晚,陳川整夜沒睡著,并不是為了跟父親的爭吵,而是趙菲菲的決定。
趙菲菲給了她太多的出奇不異,很早的時候他覺得那是古怪,因為她的想法和做法與周圍的人太不同,但事實是,她比所有人都勇敢,她做了其他人不敢做的,而其他人因為做不到,所以才用刻薄的方式對侍她,包括自己。
腦中想起趙菲菲一低頭時頭發(fā)垂下的模樣,想得入了神,原來唾棄的東西,為什么現(xiàn)在卻覺得閃著光呢?
陳川終于進了大學,大人的思路總是奇怪,聽說趙菲菲放棄了名牌大學,父親的態(tài)度一下子不那么強硬了。
趙菲菲讀的新聞系,陳川讀的則是機電系,兩個人不太能遇到,只是有幾次早上陳川打著哈欠去食堂吃飯時,看到趙菲菲耳中插著耳機跑進來,剛晨跑完的樣子,身上撒著陽光,朝氣而有活力地經(jīng)過他。
她在大學里有了朋友,陳川進了大學才知道,原來大學從某種程度上是一批怪人的聚集地,總是有與趙菲菲一樣古怪的人做著古怪的事,但大多數(shù)人還是正常的,做著正常的事,比如逃課,舞會,吃喝,戀愛……
陳川讀的機電系男多女少,剛進校的師妹們早就被一搶而空,同寢室的哥們兒整天叫著入錯了系,只是陳川依然很受歡迎,經(jīng)常有其他系的師姐師妹向他表白。
以前他會對這種事情暗自得意,就像高中時打籃球享受著女生們的尖叫一樣,現(xiàn)在他卻沒有太多感覺,他更關心那個身上撒著陽光的女孩子,趙菲菲自己在學校里成立了一個叫作“呼聲”的社團,為社會上各種新聞事件發(fā)出大學生的呼聲。
她總是走在前頭,自信而顧我,而這次沒有人說她是怪人,她是學校的新聞人物,身后有一車的人追。
陳川與趙菲菲在學校遇到也不會說話,就像高中時一樣,沒有人知道他們其實是住樓上樓下,這點讓陳川很苦惱,現(xiàn)在的情況似乎跟以前反過來,他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和陳菲菲的關系,但他不敢說,也沒臉說。
周末的小區(qū),趙菲菲在院里的大樹下反復地練習英語口語,她的發(fā)音已經(jīng)很標準了,陳川打完籃球回來,不知不覺站在不遠處停住,她依然瘦,人卻高,長長的頭發(fā)披著,穿著亞麻色的長裙,轉(zhuǎn)過身時裙角揚起,正好看到陳川站在那里,她圓潤的發(fā)音停住,也看著陳川。
陳川覺得自己該說些什么,他一直都瞧不起一見到心儀的女生路都不會走的男生,此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也這樣了,整個人都僵著,根本不知道說什么。
趙菲菲隔了一會兒又轉(zhuǎn)回去了,繼續(xù)練她的英語口語,陳川托在手中的籃球被他抓得死緊,然后自他手中脫離,掉在地上,“嘣”的一聲。
“趙菲菲,我們和好吧?!彼K于說出口,但后面半句很輕,被彈起又掉下的籃球聲蓋住了。
“什么?”趙菲菲問。
“沒什么?!彼麚炱鹎颍w快地上樓去了。
新聞系有女生想追陳川,找了聯(lián)誼的借口,兩個寢室的人坐在一起吃飯,陳川沒想到當中有趙菲菲。幾個男生為了表現(xiàn),盡說些對局勢的看法和新聞主張,陳川和那個女生坐在一起,一言不發(fā)地聽著,其他女生就和那幾個男生聊天,主張上毫不相讓,陳川看著趙菲菲意氣分發(fā)的樣子,覺得她全身閃著光。
結(jié)束后幾個人互留了電話,陳川這才想起他跟趙菲菲做了這么多年的鄰居,卻連她的手機號都不知道,聽趙菲菲報出號碼,他不好意思拿出手機來記,只是在心里反復背著,等 回到寢室才偷偷地存在手機上,不敢打“趙菲菲”三個字,想了一下打了“怪人”,放下手機,他覺得自己也古怪得一塌糊涂。
那個新聞系的女生追了陳川很久,陳川一直若即若離,后面兩個寢室又聚了幾次,但一次也沒看到趙菲菲來,問了才知道她跟新聞系的一個師兄走得很近,那幾次沒來是因為跟那師兄出去了,那天陳川很生氣,當晚就拒絕了那個女生。
他沖動地跑到趙菲菲的寢室樓下,想大聲喊叫,卻不知道喊什么,更不敢真的喊出聲,只是來回地走著,然后遠遠地看到有個高大的男生送趙菲菲回來,趙菲菲撥著額著的劉海,沖那個男生笑,那個男生便伸手將被趙菲菲撥亂的劉海整理好。
陳川發(fā)誓自己想沖過去打架,他的拳頭已經(jīng)握緊了,但是沒有,他什么也沒有做。他覺得沮喪不已,那個不招人待見的女生,那個他躲之唯恐不及的女生,現(xiàn)在是別人手中的花。
6.像個傻瓜
趙菲菲帶領的賽隊在市里舉行的辯論會上拿了第一,同時她還順利拿到了學校一等獎的獎學金,趙家一片歡天喜地,于是陳川的爸爸又開始抱怨陳川不上進,陳川跑下樓去,一個人在小區(qū)外的馬路上跑了一圈又一圏。
他離趙菲菲越來越遠了,雖然他們在一個學校上學,住在樓上樓下,但是,他追不上趙菲菲的步伐,她的古怪成了她的發(fā)光點,而他的正常讓他更加平凡。
他氣喘吁吁地跑了很久,然后一身汗地回來,正好遇到出來倒垃圾的趙菲菲,他愣了一下,沒搭理她,就這么與她擦身而過了。
“陳川,”趙菲菲叫住他,“這個周末的高中同學聚會可以跟你一起去嗎?”
陳川愣在那里。
“他們沒有叫我,但我想去,”趙菲菲的長發(fā)隨意地綁在腦后,小小的臉,大大的眼睛,一只手握緊了拳,說,“我覺得那是歧視,我不接受?!?/p>
那就是趙菲菲,永遠地不識時務,陳川回過頭卻笑了,心情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愉快起來,他說:“好啊?!?/p>
那個同學聚會,以前班里幾個不招人待見的同學都沒有叫,包括趙菲菲,所以陳川和趙菲菲一起來時,在場的同學都有些意外,氣氛猛然間有些僵,有同學小聲地責怪陳川怎么把她帶來了,陳川沒作聲,把旁邊的位置讓給趙菲菲,然后給她倒好茶。
這一連串的動作連趙菲菲也有些意外,趙菲菲那晚在樓道里說,她要在同學聚會上表示她的抗意,但那場聚會她竟然什么也沒有說,她只是呆呆地看著陳川替她倒的茶,然后夾起陳川給她夾的蝦仁,慢慢地咽下去。
開始尷尬的氣氛到后面總算又熱鬧起來,一群人去唱歌,陳川灌了好幾杯啤酒,被一個以前暗戀他的女生拉上去情歌對唱,歌詞有些煽情,大體是兩女都喜歡對方,但都在試探,不敢表白,陳川看著歌詞,也許是酒喝多了,唱到最后時,他腦中一熱,拿著話筒對著坐在角落里的趙菲菲喊:“趙菲菲,我喜歡你?!?/p>
房間里一下子靜了,所有人都看向趙菲菲,趙菲菲也愣在那里,然后有個不識時務的聲音嘲笑了一句:“陳川,你喝酒喝傻了吧?”旁邊那個和陳川一起唱情歌的女生忽然捂著臉大哭,跑了出去。
現(xiàn)場有些亂,有人哄陳川去追,陳川卻看著趙菲菲,而趙菲菲站起來說:“我去。”
那晚不歡而散,趙菲菲出去追,兩個女生就沒有再回來,陳川一個人回家,一個人走在路上,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他是從什么時候在乎那個人?又從什么時候喜歡?他自己也記不得了。
7.那年夏天特別長
大三的暑假一群人去旅行,那是學生時代最后一次暑假,陳川在家里準備行囊,天氣太熱,陳川到冰箱里拿冰棍吃,大門開著,他聽到樓下媽媽在和趙菲菲的媽媽講話。
“這么多年鄰居,搬走了真可惜,要常聯(lián)絡啊?!蹦鞘菋寢尩穆曇簟?/p>
陳川僵在那里,打開的冰箱門,冷氣一陣陣地吹在他身上,他關了冰箱,沖出去,看到媽媽正嘆著氣上樓來。
“誰要搬,趙菲菲要搬嗎?”他沖媽媽說。
陳媽媽點了點頭,又看看兒子,說:“你這孩子怎么回事,拖鞋只穿一只就跑出來了,地上臟不臟啊。”
眼前的一切似乎一下子變得暗淡無光了,他期待的旅行,他的最后一次暑假,都沒有趙菲菲要搬走來得讓他措手不及,他又去小區(qū)外的馬路跑圈,一只腳穿著拖鞋,一只腳光著,一圈一圈地跑。
那天的告白,就像扔進大河的小石子,悄然無聲,趙菲菲沒有回應,他也沒有再追問,如同只是聚會時的一個開得大了點的玩笑,過了就過了。
赤著的腳踩到尖銳的石頭,他疼的蹲下來,有人走近他,然后停下來,他抬起頭,是趙菲菲。
“你的腳流血了。”趙菲菲說。
“你要搬走?”他答非所問。
“是啊,”趙菲菲擰開剛買的礦泉水,澆在他的傷口上,“走吧,我扶你回去,傷口要處理,不要發(fā)炎了。”
他沒再作聲,扶著趙菲菲的肩,兩人慢慢地往回走。
“我那天說的是真的,”他走了一段,說道,“聚會那天?!?/p>
趙菲菲一個沒站穩(wěn),往旁邊歪了幾步,沒有說話。
“你不相信嗎?”他有些生氣,側(cè)著頭看趙菲菲,發(fā)現(xiàn)她的臉不知何時已經(jīng)紅透了。
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是太熱的關系嗎?還是……?
他停下來,靠著旁邊的電線桿,看著那個紅著臉的女孩緊緊地抓著手中的購物袋,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臉也紅起來。
“我以前很討厭你,不,并不討厭,只是怕你連累我也被孤立,以前,我是個膽小鬼,現(xiàn)在,也是,”他停了停,發(fā)現(xiàn)自己很緊張,“有些人,可能一開始覺得她不起眼,并不是她不夠好,而是幼稚的我看不到她的內(nèi)在,等我長大,成熟一些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其實是發(fā)著光的,再想抓住時卻已經(jīng)沒有勇氣了。”
他拼命地抓著頭,覺得自己的話實在有些莫名,那是他心里的話,卻沒辦法表達清楚,他于是停下來,看著趙菲菲,輕聲地又問了一句:“你聽懂我的意思嗎?”
趙菲菲抓著購物袋的手握得更緊,然后用力地點點頭。
然后兩人就這樣傻傻地站著,好半晌,陳川先回過神,說:“我們回去?!笔忠廊环鲋w菲菲的肩,心里卻失落到極點。
她,聽懂了,但,沒有回應,看來,真的只是天太熱的關系。
兩人慢慢走。
走到樓下時,趙菲菲停住了。
她的臉還是很紅,指了指那棵樹下以前蓋過狗窩的那塊地方。
“爸爸說我是個想法獨特的孩子,可能沒有那么多人懂,但總會有一個人了解我的,所以我們第一次見面,我主動握了你的手,你沒有拒絕,我覺得你可能會是那個了解我的人;但是后來的事我很失望,因為我發(fā)現(xiàn)你跟他們是一樣的;高中三年,你幾乎沒有跟我說過話,但我不否認,那時的你全身閃著光,我和其他女生一樣,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有一段時間,我出黑板報而你也一樣晚回家時,我問你是不是故意等我,但我又一次想錯了,那次我真的很難過;大學生活讓我開了眼界,我覺得束縛我的東西漸漸放松,我有很多事可以做,你不再是我關注的重心,那次聯(lián)誼后,我決定徹底對你死心,但是陳川,”她難得地叫他名字,“你剛才的話讓我再次覺得你可能是那個了解我的人,只是我們都要花點時間 ,或許我們可以試試,如果你那天在KTV里說的不是醉話?!?/p>
她的聲音很輕,也從來沒有跟陳川說過那么多的話,但陳川都聽清楚了,覺得那是他這么久以來聽過最動聽的話,心里狂喜著,連腳也不疼了,他傻傻地不知道怎么回應,只是硬扯過被趙菲菲抓得死緊的購物袋。
“那些都是真的,包括,”他深吸了口氣,然后認真地看著趙菲菲,“包括,我喜歡你?!?/p>
他看到趙菲菲用力地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
那年夏天特別長,學生時代的最后一次暑假,陳川因為腳受傷沒有去旅行,但他告白成功,正大光明地將手機通訊錄里的“怪人”改成了趙菲菲。
那年夏天特別長,趙菲菲搬走了,但只是在隔壁的小區(qū)。
編輯/寧為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