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邊最模范的一對情侶相遇很偶然。
他們長著顯而易見的夫妻相,身邊的朋友一提到他們總是會說我又相信愛情了。他們不是同學(xué),不是同事,也不是親戚長輩介紹,而是相識于一場演唱會。他倆的座位剛好相鄰。數(shù)個小時的演出把他們牢牢地固定在方寸之地,人潮洶涌流光亂舞,在黑暗中,追隨多年的偶像站在人群中央,唱著曾在無數(shù)個黑夜里深深感動他們的歌詞。
一剎那,身邊的陌生人也像是早已熟識多年的舊友。
沒有隔閡,也沒有距離。
不記得是誰先說話,總之,他們就那么認(rèn)識了。演出結(jié)束,出了場地,還剛好順路。他們都覺得很巧,就那么一直保持了聯(lián)系。
其實(shí),只有為數(shù)很少的朋友才知道。那個男生,其實(shí)當(dāng)初買了兩張票,想為深愛的女友過生日。只是還沒有挨到生日,兩人就戀愛告急,最終分道揚(yáng)鑣。他原本想把票撕毀了事,只是雖然能出一口惡氣,但畢竟代價(jià)不小,于是一張票在網(wǎng)上轉(zhuǎn)了人,剩下一張,就當(dāng)是自己獨(dú)自告別。
但他沒想到,他會因此收獲另一份愛情。而這愛情,竟然是一輩子。
愛上的原因現(xiàn)在回想起來,已經(jīng)辨別不明。好像也只是一剎那的觸動,那個人在燈光下的笑臉是那么的動人。而原本,也應(yīng)該有另一張笑臉站在他旁邊,與他一起流淚一起歡笑。共襄盛舉。于是就那么難過了,心軟了,然后沉溺了。想要留住什么,抓住什么,銘記什么。
認(rèn)識的第二對朋友剛好相反。他們在一起多年,但男生的脾氣十分暴躁,兩個人經(jīng)常吵架。
他們曾經(jīng)冷戰(zhàn)過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雙方也可能都懷疑這段感情的意義了。愛情好像還在,他們還那么地深深愛著對方,可是又好像有什么東西消散了……一切都跟最開始的不一樣了,快樂、感動、美好都消失不見,只剩下疲憊、厭煩與抵觸,愛情一定不是這樣子的吧。
后來五月天剛好在這個城市開演唱會,這是他們共同喜歡的樂隊(duì),男生想挽回什么,于是便買了票,兩人一起去看演唱會。
兩個人沒有爭吵,讓他有一剎那的恍惚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從前。后來五月天唱了那首歌,《我只是不愿意讓你一個人》。女孩突然哭了。他問她怎么了,她沒有回答,只是哭得更兇了。他沒有說話,緊緊地抱住了她。他并不知道,女孩那個時候早已決定跟他分手了。
那場演唱會竟然是他們最后一場演唱會,也是最后一次相聚。
我想我可能對看演唱會有一種情結(jié)。幾萬人的相聚和離散,是一件很偉大的事情。那么多充沛洶涌的情感讓我覺得安慰,有一種不再孤獨(dú)的錯覺,并覺得充實(shí)和滿足。
有時候我覺得我在做的這件事情——辦雜志也好,做書也好,也像是在開一場演唱會。你們盛裝出席,與我共度。那些文字就像歌聲穿過空間和時間,抵達(dá)你們的內(nèi)心,讓你們和數(shù)十萬人一起歡笑落淚,有了共同的紀(jì)念。你可以選擇與你親密的伙伴奔赴,也可以孑然到場,偶遇天涯若比鄰。你們因此相聚,又或是因此而離散。你們因此遭遇刻骨銘心的感情,又或是遭遇萍水般的短暫相逢。
它見證你的成長,也銘刻你的青春,會讓你哪怕在異國他鄉(xiāng),也會因?yàn)閺哪吧说目谥新牭竭@個名字,欣喜異常,覺得親切萬分。當(dāng)你在回憶的時候,也會因?yàn)樵?jīng)與很多人喜歡過一本雜志,或者一個叫小獅的人而覺得更有存在感。哪怕那個時候,當(dāng)初陪你追雜志的人,早已經(jīng)散落天涯。或者即便是我,也面目模糊,漸漸消失不見。
但那種共有的感動和紀(jì)念,一定不會逝去。
好幾年前的一個秋天的晚上,我和一個朋友去散步,剛好經(jīng)過一個體育場,那里人頭攢動,熱鬧非常。
一打聽,竟然是有演唱會。
那天的天氣好得異常,路上的行人,街邊的樹,小孩手里的氣球,輕撫過的風(fēng),都清晰可聞。我好想跟你去看那場演唱會,那是我一直喜歡的偶像。他的很多歌我不自覺就會輕輕地哼出來。
但可惜那是個星期天,而第二天我們都要上班。
于是我們看著熱鬧的人群,遺憾地離開了。
寫下這篇文章的時候,回想起那天,我心里竟然全是后悔。
那感覺就好像是,我們沒有在17歲遇見,也沒有一起在路邊抽過煙。
我只是想問,如果我也像陳升那樣預(yù)售我明年的演唱會門票。
你會來看嗎?你還會愛我嗎?
你說的我都相信,但是,我只怕時間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