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鷺非香
簡介:慕容青青是才入門的小師妹,性格活潑,討人喜愛,但她卻膽大包天的將大師兄給……給睡了……而事后竟還不知羞恥的日日登上青云峰糾纏于大師兄,大師兄不堪其擾百般掙脫,最后還是未曾幸免于其魔爪之下。當他開始付出真心時,卻恍然發(fā)現(xiàn),這一切,竟然只是慕容青青的騙局……
第一章
辰暮大師兄被慕容青青睡了?
辰暮大師兄練功時被慕容青青慘無人道地睡了?
辰暮大師兄練功時被慕容青青慘無人道地睡了后,面色憔悴,閉門不出,羞憤欲死了?
慕容青青欲哭無淚:“謠言!都是謠言!事情明明是,大師兄練功時,法器碎了,他慘遭法力反噬,所以面容憔悴,閉門不出,調(diào)養(yǎng)生息去了!”她拽著同門師姐的手委屈道,“事情怎么會傳成這個樣子,大師兄回頭知道了,得怎么看我?。 ?/p>
同門師姐斜眼看她:“可那天有人御劍飛過青云峰時,看見你神行狼狽,衣冠不整地從大師兄房里跑出來,而后大師兄又面容憔悴地追上你,據(jù)說還拉扯了好一陣呢?!?/p>
“那……那是因為……”慕容青青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終是一咬牙認道,“好吧,我承認大師兄練功的法器是我弄碎的!可我當真不是故意的!大師兄當時遭法力反噬,我心慌,拿了碎法器便想去找?guī)煾钙雌饋?,哪想傷成那樣的大師兄還有力氣從屋子里追出來,將我捉住讓我把法器還給他……”
師姐愣了好半晌:“乖乖,你這是要害死大師兄的節(jié)奏啊。那碎了的法器是能亂拿的嗎?那種法力反噬的時刻法器外人是千萬碰不得的,否則,輕則走火入魔,重則命喪黃泉。也虧得是大師兄才有力氣追出去,要換了別人,怕早被你玩死了。我說小師妹啊,你雖入門不久,但這些常識卻是該知道的。你上課時,都用耳朵打蚊子去了嗎?”師姐擰著她的耳朵一轉(zhuǎn),疼得慕容青青哎哎直叫。
最后只有捂著耳朵,可憐巴巴地抽泣兩聲:“好了,我知道了,我這便給大師兄道歉去?!?/p>
青云峰上,辰暮獨居之地。
“大師兄。”慕容青青在門口輕輕叩響門扉,“我給你送吃的來了。”
里面沒人應聲,慕容青青端著食盤在門前來回走了兩圈,又道:“師兄,我錯了,我來給你道歉來了?!?/p>
仍是沉默。
慕容青青在門口雙膝撲通一跪,聲淚俱下:“大師兄!我當真知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嚶嚶!你別這樣折騰自己?。 ?/p>
她哭得盡興,房門洞開,辰暮穿著一襲藍白相間的錦袍冷冷立在門口:“我說過,一個月之內(nèi),任何人不得上青云峰。”
“我知道!這不能怪青云峰下的弟子,是我沒臉沒皮地求了許久,連哄帶騙威逼利誘誆得他放我上山來的。大師兄,你在養(yǎng)傷,身邊正需要一個伺候起居的人,我實在心里內(nèi)疚,自愿上山來侍奉你!”
“不用?!眮G下兩個字,辰暮最后一步要關門,哪想慕容青青倏地整個人往前一撲,將自己掛在門檻上,面朝地,雙手抬起,一碗枸杞雞湯穩(wěn)穩(wěn)呈在他身下。
“師兄?!彼D難卻堅定道,“好歹喝了這碗湯。”
誰知這新入門的小師妹竟是這么個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主兒。
辰暮自詡此生已見慣奇奇怪怪的人,可用這種姿勢擋門的倒還第一次看見。他終是彎腰,端起那碗雞湯:“別再來了?!?/p>
慕容青青爬起身來,脆生生地應了,轉(zhuǎn)而離去,走得倒是果斷。
翌日,辰暮正在打坐,體內(nèi)氣息剛運轉(zhuǎn)了一周天,又聞砰砰的敲門聲。他眼一睜,眉頭皺了起來,下榻開門,站在門口笑瞇瞇的人,又是慕容青青。他眉梢一動,聲色薄涼:“又來作甚?”
慕容青青變法術(shù)一樣從身后拿出一包草藥:“大師兄,這種草藥對內(nèi)傷管用,你便拿去嚼著吃了吧!”
辰暮目光一轉(zhuǎn),認出確實是對內(nèi)傷有用的藥草,但是……
“不需要?!彼淅渎湎氯?,甩手關門,這次速度比昨日快了不少,沒讓慕容青青撲在門檻上。但眼瞅著門要關上時,一只握著草藥的手臂硬生生地穿了進來,被他快速關上的門狠狠夾住。
“??!”外面的慕容青青一聲隱忍的怪叫,似乎疼得不行,拽著草藥的手用力得泛白,幾乎要握爛草藥根莖,“大師兄?!币驗槿棠椭U些斷臂的疼痛,她語調(diào)時高時低,“好歹……接了這些草藥?!?/p>
辰暮默了許久,一把拿過草藥,關上門:“別再來了!”語調(diào)比昨日多了些警告。慕容青青又脆生生地應了,離去的腳步聲極是歡快。
辰暮垂頭看了看手里的草藥,掐下一片,放進嘴里,吞掉:“真澀?!?/p>
第三日,當外面又響起敲門聲,辰暮理也不理,待運完功,聽見外面來回踱步的聲音,他只道:“回去。”
外面的人揚聲道:“大師兄,我只是來送丹藥的!沒別的意思!”
“不要?!?/p>
“好的,我知道了?!?/p>
對方今日這么快就放棄倒還讓辰暮眉頭一挑,但沒等他疑心多久,忽見一根指頭戳破了他門上糊的紙,然后轉(zhuǎn)了一圈,將他門上一個木格子的紙全弄破了,一包紙裹著的東西從破開的那個洞里慢慢擠了進來,然后掉在地上。
慕容青青哼著小曲便蹦跶著走了。
辰暮起身走過去,撿起掉在地上的東西,又看了看他窗戶上的洞,竟難得頭痛地揉了揉腦袋。
這……真是……
讓人防不勝防啊……
辰暮給看守青云峰大門的弟子下了死命令,無論什么東西皆不得上青云峰,包括蒼蠅和慕容青青!
聽著辰暮薄涼地說出這話,守門弟子一臉惋惜,冒死進言:“大師兄,青青對你當真是真心的。”
辰暮一臉冷色:“她只不過是愧疚。”對辰暮來說這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辯解。他知道外人看慕蓉青青天天來找他,生了什么誤會,如此解釋,照顧的是自己與慕蓉青青兩人的清譽。但他不知,在門派弟子們的口口相傳中,他的清譽早就沒了,是以這話聽在該弟子耳朵里又有了另外一層含義。
他目送辰暮離開,極為感慨道:“原來……大師兄你恨她……”
第二章
仙門中又傳出大師兄失身之后,慕容青青對他百般討好,但大師兄只認定其只是心懷愧疚,并不信其真心,所以閉門不出,不愿與慕蓉青青再相見,免添傷悲。
這些傳聞雖將慕容青青氣得跳腳,但卻沒有哪個活得不耐煩的敢去大師兄跟前亂嚼舌根。是以,沒了慕容青青的打擾,辰暮總算過了幾天安生日子。
待得又是一日晴好,辰暮方打坐完畢,忽聽院子里一陣稀里嘩啦的亂響,似是有什么重物砸進院子里。他眉頭一皺,心頭忽地有些不祥的預感,一推門出去,果然又看見了慕容青青。
彼時她正卡在一棵大樹上,摔得一身狼狽,掙扎了幾下,一柄劍從她身旁落下。
她一聲驚呼,掛住她身體的枝丫盡數(shù)斷裂,慕容青青一屁股摔在地上,滾了兩圈,堪堪停在他跟前,臉上掛了彩,衣衫襤褸,好似行乞而來。
“大師兄!”摸到旁邊的鞋,慕容青青沒顧著痛,噌的一下就起來了,興奮道,“守門弟子不讓我進,但我學會御劍術(shù)了!以后我可以自己飛過來!”她笑得就像一個吃到了天下最好吃的糖的小孩。
辰暮冷眼看著,卻想問極了,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教會她御劍術(shù)的!
慕容青青拍了拍身上的灰,拍得一片塵土飛揚,辰暮眉頭微皺,卻也沒躲,只是冷聲道:“你今日拿什么我也不會收的?!?/p>
慕容青青一愣,抬起頭來,眨巴著眼看他:“哎呀!糟了,我什么東西都沒帶。今日第一次御劍飛這么遠,光顧著掌握法術(shù)了,根本就忘了給你帶點東西……”
倒是……怪他這話說得多余了嗎……
辰暮揉了揉額頭。
“不過沒關系?!蹦饺萸嗲嘈Φ溃拔野讶怂偷搅??!彼牧伺淖约旱男馗?,“說吧,大師兄,你有什么事要我?guī)兔Φ???/p>
“有。”辰暮正色,“離開這里?!?/p>
“這個待會兒做?!蹦饺萸嗲啻鸬脴O快,答完了又睜著大眼望他,“還有別的嗎?”
辰暮無言,對于這么死纏爛打且臉皮比城墻還要厚的人,他當真是徹底沒轍了。他索性一扭頭回了房,關上房門,只聽慕容青青在院子里喊道:“那我先幫你打掃院子吧!”
不一會兒,外面除了掃地的簌簌聲和慕容青青偶爾哼的兩句歌謠,也沒有別的什么雜音了。
罷了,辰暮心想,就隨她吧。
這一隨,便隨了大半個月。慕容青青日日御劍而來,或給辰暮帶點吃食,或給他弄些補藥,有時幫他掃掃院子,修剪一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時間一久,辰暮倒是習慣了這個小師妹的打擾,運功之后,若聽不到她在院子里哼小曲,倒還有幾分不習慣。
這日復一日,辰暮遭法力反噬而受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他琢磨了些時日,終是在一日吃完慕容青青送來的食物之后,道:“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此傷雖是因你而得,但更多卻也是怪我自己不小心。這些日子你也已經(jīng)將功補過,心中便無須愧疚,從明日起,你便別來了?!?/p>
慕容青青看了他半晌:“我早就沒愧疚了呀?!背侥阂汇?。只見慕容青青不可置信道,“大師兄,時至今日,你莫不是還以為我日日來這里,是因為愧疚?”
辰暮蹙眉:“不然呢?”
慕容青青正色:“是因為我喜歡你。”她字字清晰道,“打碎你法器那次,其實我就是想來和你說這事的,但因為心里緊張,所以難免手腳不利落,犯了錯。這些日子相處,我看出大師兄并非看起來那般冷漠、不近人情、脾氣不好極難相處、不愛說話但一開口便能噎死人……”
辰暮瞇起了眼。
慕容青青適時打住:“我知道大師兄有顆溫柔的心,比這山上所有人都更溫柔?!彼寄课⒋梗鄣琢髀兜氖浅侥何丛谒砩弦娺^的溫婉。原來……這么跳脫的一個女生,也有這樣的一面。辰暮愣住,望著她好半晌,最后眉目一沉:“如此,你便更不能來這里。現(xiàn)在便走吧,以后也不許再來!”
“為什么呀?”她還要說話,辰暮拎了她的后領,拖著她便往山峰下送。慕容青青慌了,掙扎道,“你有心儀的姑娘嗎?你有不想被人喜歡的癖好嗎?師父有明令禁止門下弟子不許談婚論嫁嗎?”
辰暮不搭話,只專心地將她往山下拖。
慕容青青替他回答:“沒有,沒有,沒有對吧!三個都沒有你這么著急趕我走作甚!”
一路將慕容青青拎到青云峰下,守門的弟子看見這種架勢的兩人一時都被嚇住,但聞辰暮冷冷道:“想趕你走而已,需要理由嗎?”這幾日的言傳身教,竟是讓辰暮也把這份無賴學了去。
慕容青青一愣。辰暮吩咐道:“將她給我抓住,待我上面結(jié)界布好再將她放了?!?/p>
結(jié)界布好,慕容青青便是御劍也上不去了,她著急:“我……我就是想去看看你!為什么不行?”
辰暮回頭:“我不喜歡?!?/p>
第三章
慕容青青被辰暮大師兄公然拒絕并嫌棄,仙門弟子皆道大師兄果然是寡情之人啊,連強上獻身如此強勁一法也無法令其心動,果然是一心向道,心無旁騖了嗎?
但這些言語并未在仙門當中紅火多久,原因是,仙門的試劍大會便要開始了。此乃一年一度的比試大會,勝者或會得到師父贈予的一件寶貝,人人皆摩拳擦掌,話題一時都被試劍會引了過去。
大會第一輪是單純的法力比拼。
慕容青青自然也是要參加的。她雖入門晚,但好在天資聰慧,否則也不會被師父選為關門弟子。
第一輪便刷下了一半的人。第二輪則是要比賽其殺妖本領,考慮到安全問題,所以兩人一組。殺妖最多的那組進入下一輪。而第三輪,則是贏的那兩人分別與云游回來的師父對戰(zhàn),由師父來評判哪個弟子學得更好一些。慕容青青知道這個比賽的規(guī)則之后,愣了許久沒說話。但她最近老是這樣愣著,同住的人便也沒大在意。
組隊之時,慕容青青求遍了所有人,讓他們千萬不要與她組隊,一旦聽聞誰有意愿與辰暮組隊,她便跑去將人家眼巴巴地望著。她與辰暮的事,仙門上下都知道,且知道的都比實際發(fā)生的更為離譜一點,所以大家便也成全了她。
于是,第二輪比賽的前十天,慕容青青站在了辰暮面前,她一臉痛心:“大師兄,沒人愿意與我一起,只好委屈你了。”
辰暮眉梢一挑。慕容青青私下里做的那些事他不是不知道,但事已至此……也只好這樣了。他心下嘆息,面上冷冷道:“別拖后腿?!毖粤T,他轉(zhuǎn)身欲走。
可慕容青青哪會如此容易放他走,伸手便去拽。辰暮早有準備,手一抽,慕容青青撲了個空,她腳下不經(jīng)意間一崴,哎呀一聲,慕容青青摔倒在地。
辰暮腳步微頓,便只是這一瞬的停頓,慕容青青藤蔓一般抱住了他的大腿:“大師兄!要我不拖后腿可以!教我法術(shù)吧!”
辰暮何曾被人如此對待過,當下又惱又怒:“撒手!”
“不撒!”慕容青青心一橫,道,“你若不教我,別說十天后我拖你后腿,現(xiàn)在我便拖著,不放手!”
被人脅迫至此,饒是冷漠如辰暮也氣得直喘粗氣:“好!好!慕容青青你好極了!”
慕容青青只覺頭上殺氣深重,她不管不顧,抱著大腿整個人幾乎都貼了上去,閉眼咬牙,一副要做長期抗爭的準備。
“放開!”辰暮一喝。
“你先答應教我!”
“我教!”
慕容青青便立即松了手,她坐在地上,捂了臉:“你早說不就好了嘛,做這種事,即便是我也會很害羞的。討厭!”
辰暮簡直無言以對。
辰暮這人冷是冷了點,但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是以他此時答應教,不管是怎么答應的,最后一定會教。他理了理衣袍,冷冷丟下一句話:“明日寅時,御劍來青云峰?!?/p>
“好的,大師兄!”
辰暮目光一冷:“先做好死的準備?!?/p>
慕容青青聲音清脆響亮:“沒問題,大師兄!”
次日寅時,慕容青青依言御劍而來。適時辰暮已經(jīng)在院中立了許久,寒露潤濕肩頭,見慕容青青來了,他睜開眼:“太晚了。”
“好的大師兄,明天我再提前一點?!?/p>
無論如何,慕容青青的態(tài)度是值得肯定的,辰暮瞥了她一眼:“先圍著青云峰跑十圈,活動開了便與我來戰(zhàn)?!奔热皇轻鳙C妖怪,實戰(zhàn)便是最好的訓練方式。
慕容青青應了??伤龥]想到,等她跑完十圈回來,大師兄真的是用殺了她的力氣在與她拼命??!原來,他昨日說的做好死的準備當真不是在開玩笑?。∵@真的是要死人的節(jié)奏?。?/p>
第一天罷,慕容青青再沒力氣御劍而飛,只拖著殘破的身軀,挪到青云峰下,讓守門弟子給抬了回去。
第二日,辰暮早上起得晚了點,他本以為照著昨天那架勢,慕容青青好歹也得卯時才起得了床,等來到他這里,至少天該大亮。但沒想到他一踏出院子,寅時一刻,慕容青青手上裹著繃帶,直挺挺地站在院子里,望著他:“大師兄,你晚了?!?/p>
在這還未天明的黑暗之中,慕容青青眼中仿似有光亮在閃動,辰暮不得不說,他很訝異,而且……佩服。
這個死皮賴臉的姑娘,確實有點常人所不及的耐力,那他便稍微認真對待一下吧,就當做,回報她的認真。
這一日練下來,慕容青青倒不覺得有第一日那么累,而且托辰暮時不時停下招數(shù)指點她一兩句的功勞,她學的東西倒是比昨天要多。
慕容青青聰敏,一個錯誤點出,教一次她便會了,是以這天教完之后,他也忍不住夸道:“你天資好,若日日皆如今日般用功,他日定有大成?!?/p>
慕容青青忙接話道:“那也得有人日日這么教我才行??!”她笑著將臉湊過去,“大師兄啊,就算這次比賽完了,你也這樣日日教我好不好?”
夕陽在她臉上投下柔和的光,她額上的汗珠與清澈的眼眸透出晶瑩的光,看得辰暮微微失神。
“大師兄?”
察覺自己失態(tài),辰暮清咳一聲,后退一步:“再說吧。”
慕容青青笑了起來:“你可是沒拒絕哦!記得!”她哼著小曲,像之前在他這里掃完院子一樣,暢快地走了。
第四章
離比賽還有三天,慕蓉青青的術(shù)法與武藝提高得飛快,令同門羨艷。她卻還是堅持趕在寅時之前便去了辰暮院子里,先跑十圈,再與辰暮戰(zhàn)上一場。
這日她剛跑完步,活動開身子,回到青云峰的院子里,卻發(fā)現(xiàn)辰暮竟坐在院中石椅上,只手撐著腦袋,閉目小憩。
慕蓉青青輕手輕腳走到他跟前,將他的臉細細打量了一遍。適時晨曦的光剛起,一切都那么如夢似幻,慕容青青看得正專注之時,那對輕閉的眼睛緩緩睜開,看著眼前慕蓉青青放大的臉,他沒有半分驚訝,似早已察覺她的注視一樣。
在辰暮開口之前,慕蓉青青道:“大師兄,可有人說過你長得極美?”
“嗯,現(xiàn)在你說了。”
“大師兄,我可以親親你嗎?”
她這話問得突兀,話題轉(zhuǎn)得太快,辰暮一時沒反應過來,忽覺唇上一暖,竟是這個不知死活的丫頭當真將唇印了上來!辰暮雙目微睜,立時往后一退,慕容青青卻在他退開之前伸出舌頭在他嘴上俏皮地舔了一下。
“真是好滋味。”慕容青青笑得好似偷了腥的貓。
辰暮在巨大的心靈撞擊之后驀地回過神來,咬著牙,惡狠狠道:“慕容青青!”
“什么親親?你還要我再親一個???好極好極?!蹦饺厍嗲喙室庹`解他的意思,一閉眼,嘟著嘴,慢慢湊過臉來。
辰暮目光落在她嘟起來的嘴唇上,腦子不知為何,突然停頓了一瞬,在這個完全可以躲開的情況下,竟輕易地又一次讓慕蓉青青碰到了他的嘴。
而這一次,慕容青青竟比辰暮更為驚訝,待一碰到,她像被電到一般彈開,捂住嘴,愣愣地看著辰暮:“你沒躲?”
辰暮也愣愣地摸著自己的嘴……
是啊,他沒躲。
明明能躲開的。發(fā)呆也好失神也罷,總之就是沒有躲……
慕容青青呆呆地問:“大師兄……你莫不是……有點喜歡上我了吧?”
辰暮抬眼看她,恍覺有些不對勁,若照常理推斷,說出這話時,慕容青青應該是一副興奮高興得不知所措的表情才對,可為何她此時的眼里,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
“若喜歡上了,又待如何?”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怎么會問出這種話,“這不是你希望的嗎?”
慕蓉青青呆呆地看著他,然后像碰見鬼一樣,拔了劍,爬上去,踉踉蹌蹌地御劍而飛,簡直就像是逃一樣。
然后,慕容青青接下來三天都沒有去過辰暮的青云峰。
辰暮實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破天荒地因為一個姑娘,下了青云峰。
或許是他這好奇里還帶著幾分揮散不去的挫敗感吧。一個黏他黏得那么緊的姑娘,一個全仙門都認為喜歡他的姑娘,居然在他好不容易有點動心的時候,在他說出類似于表露心意的話的時候……倉皇而逃!
難道,是他和全仙門都誤會什么了嗎……
而辰暮沒想到,他下了青云峰,竟然也沒找到慕容青青。與她同住的人說她那天之后就沒有回來住過,還以為慕容青青是在青云峰住下了。辰暮心頭一緊,滿仙門地找人。
可找了兩天,仍舊沒有找到慕容青青的身影。直到比賽當天,辰暮終于看見了慕容青青,她還穿著那天離開時穿的衣服,精神看起來還不錯,只是沒有像往常一樣撲騰上來圍著他“大師兄、大師兄”地叫喚。
辰暮兩天找不到人,心頭早憋了一通邪火,當即便遏制不住發(fā)了出來:“你倒是記得這里還有個比賽?!钡婚_了個頭,看見慕容青青耷拉著腦袋垂頭等罵的姿態(tài),那些窩火一瞬間便不知飄去了哪里。末了,他憋到最后,只余一聲嘆息,涼涼道,“妖怪生猛,今天你跟緊我,注意身后。”
慕容青青抬頭看他,呢喃道:“其實你真的很溫柔?!?/p>
辰暮聞言,清咳一聲道:“走了。已經(jīng)開始了?!?/p>
兩人行至山谷之間,辰暮執(zhí)劍走在前方,慕容青青在身后跟著。走了一段路,她倏地開口問道:“為什么……非要將妖怪趕盡殺絕呢?”
“妖既是惡,除惡揚善這是修道者的本分?!?/p>
慕容青青一默,話題倏地一轉(zhuǎn):“我好似聽聞師父今日已提前回來了?!?/p>
“為防意外,師父確實回來了?!背侥夯仡^看了她一眼,“你這是怕自己被妖怪殺了?”
慕容青青一垂眸:“不怕,我有大師兄在……”
辰暮忽地腳步一頓:“以后……”他沒看慕容青青,言語有些生澀,“嗯,我可以天天教你術(shù)法武功,你可還想學?”
慕蓉青青抬頭望他,轉(zhuǎn)而一笑,笑靨如往日一般明媚。她道:“大師兄啊,我……不想學了?!痹捯粢宦洌侥褐挥X周身一僵,再也動彈不得。
他眉頭一蹙,望著慕蓉青青,但見她身形一轉(zhuǎn),向前踏了三步,自衣袖之中取出一枚信號彈,發(fā)向天空,一時間,林中妖氣大盛。
“仙門優(yōu)秀弟子傾巢而出,門派之中防守薄弱,道寂老頭現(xiàn)在門派之中,找到他,殺?!彼曇舨淮?,但音色卻隨著法力傳播出去,沒一會兒,林中妖氣漸消,在場兩人都知道它們?nèi)チ耸裁吹胤健?/p>
辰暮臉色冰冷:“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再清楚不過。”慕容青青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我洗去妖髓,機關算盡,為的便是今日。父母血仇,我隱忍了十五年。十五年中恨極了你們這些打著除魔衛(wèi)道旗子的道士,而到最后,為了復仇,我卻洗干凈了妖髓,修行你們的法術(shù),成了一個修仙者。有時宿命總是如此諷刺,它會把你變成你以前最討厭的那類人。你說是不是……大師兄?”
辰暮靜默:“你不是慕容青青?!?/p>
“我是。”她道,“慕容青青從頭到尾只有一個,我便是你識得的慕容青青。不過我卻不該是你的小師妹。道寂老頭在云游之時結(jié)識了一個小姑娘,見她天資聰慧便給了她拜師的道符,我將她的道符借來用了?!?/p>
“你騙了仙門所有人?!背侥耗剜?,“你這些時日的言行舉止,有沒有哪怕一點,是真心實意的?”
慕蓉青青一笑:“沒有?!彼f得那般果決,隨即拂袖離去,用的是他們門派的御劍術(shù)。她現(xiàn)在要去殺他師父,用的是他教習的法術(shù)武功。
“師父不會那么輕易中招的,別去了……”他這句告誡消散在樹林之中,沒人聽見。
第五章
仙門遇群妖偷襲!
衣服里的傳聲符傳來師弟著急的聲音:“大師兄,你在哪兒!快回來!”
辰暮閉上眼,沒空搭理他,將所有法術(shù)專心用在破除體內(nèi)封禁之上。不消片刻,他一睜眼,周圍禁止盡消:“師父在哪兒?”他通過傳聲符回話。
那邊的師弟像是松了一口氣的模樣:“大師兄!你終于回話了,我還擔心你出了什么事。師父坐鎮(zhèn)主殿,他老人家自是無妨,偷襲他的那些小妖已盡數(shù)被釘死在伊祁桃木上了,只是零散的小妖有些難收拾。”
辰暮嘴角微動,關于慕容青青這個名字終是沒有問出口,他御劍而飛,回歸仙門之中。
辰暮陰沉著臉色趕到大殿,殿外的桃木之上已釘死了許多妖怪。他尚未進門,忽聽其中弟子驚呼:“小師妹!”
“青青!”
“師父!你為什么……”
辰暮心頭一慌,急忙踏入殿中,但見師父的縛妖索將慕容青青臨空吊著,她心口插了一柄桃木劍,鮮血如注淌在地上。
“道寂老頭果然……心狠手辣?!?/p>
“妖始終是妖?!睅煾噶⒂谥髯?,他目光沉凝,雖已年過半百,卻并不顯蒼老,“即便洗去妖髓,也仍舊改不了虛偽丑惡的本性。與你們,談何仁慈?”
慕容青青笑了起來,然而將死之際,她的笑聲卻令人莫名覺得心下蒼涼。殿中的多半都是與她相處過的,雖說她有掩藏偽裝,但是在一起那么久,怎么可能時時刻刻做到如此滴水不漏,師父說的……或許……也有點不對吧。
“我丑惡虛偽,你便是純善真執(zhí),我殺人便是錯,你殺我便是對,倒真真是個道貌岸然的混賬東西?!?/p>
“師父,小師妹……慕容青青在山期間未曾做過害人之事,還望師父網(wǎng)開一面?!币蝗撕鋈槐蛳?,沉聲求情。眾人見狀,亦效仿跪下。師父眉頭一皺:“這妖怪給你們灌了迷魂湯不成!”他手中長劍一揮,“如此,便更留不得!”
辰暮心下一驚,什么也來不及想,縱身上前,解了綁住慕容青青的縛妖索,將她往懷里一抱,御劍便飛走。師父勃然大怒,起身要追,卻被別的弟子拖住腳步,無奈之下,他只得作罷。反正桃木穿心,她……也活不成了。
云霧在身邊穿梭而過,慕容青青卻聽不見別的聲響,只感受到辰暮與自己相貼的身體,傳來他有些急促的心跳。
“為什么還要救我?”她問。
辰暮沒有回答。
“我靠近你,只因你是他嫡傳大弟子,你的招數(shù)與他最是相似,我是來尋破解之法的,我只是為了利用你?!?/p>
辰暮知道,所以她那么熱情地追求,但是在他有所回應之后,又忙不迭地抽身離開。他只是想一下,便知道了:“慕容青青,我只問你最后一次?!彼暽珮O冷,但話語中卻帶著幾絲顫抖,“你有沒有,哪怕一絲的真心?”
慕容青青望著身邊無聲流轉(zhuǎn)而過的白云,她知道再往前走便是青云峰,但是她恐怕再也到不了了。
“沒有?!彼f得十分清晰,“一點也沒有。”
辰暮握緊她的肩頭:“你當真……可恨至極?!?/p>
“對啊,因為……我是妖怪?!痹捯魸u弱,她便像一捧散沙,被風一吹,化作星星點點,消弭于世間,洗了妖髓的妖,最后連尸體也留不下來。她什么也不是……
辰暮頓下身形,立于層層白云之中,眼看著那些光點從指間流逝,再不復形狀。
有一個女子,沒臉沒皮地闖進他的世界,然后這般悄無聲息地走了,只留下他心中的一片狼藉,無從收拾。
辰暮從此恨透了妖怪,他向師父謝罪,而后請命下山,游走與塵世之間,但凡捉住妖怪,落在他手上的,皆沒有好下場。
時光轉(zhuǎn)瞬,如白駒過隙,他已是半百之年,與師父一樣,歲月不曾在他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跡。他依舊游走街市小巷,一日,走過江南小石橋之時,書生身上飄來一股淡淡的妖氣,他眉目微沉。他沒有跟著書生走,而是追尋著妖氣痕跡,一路尋至一間巷弄小屋,屋中正有女子在來回忙碌。她哼著小曲,好似愉快極了。
這一幕不知為何便破開了他記憶的枷鎖,將那些他以為再也想不起來的畫面重新拼接,奉到他的面前。
書生不在家中,她打理好了所有的家務,然后站在院門口傻乎乎地練習:“相公你回來啦……哎呀,不對,人類女子到底是怎么做的呢……”
她那么努力地想做好。
辰暮一時竟下不了手,他默默轉(zhuǎn)身離去,在江南小城中略微有些迷失。待他有日想起,再一次去了那個小院,那女妖還是那么快樂地伺候著她的相公,辰暮便像看呆了一樣,由著記憶陰影中的那些兇獸,將他理智啃噬干凈。他時不時來小院前轉(zhuǎn)轉(zhuǎn),他想,總有一天他不會再想過來的,總有一天,他不愿意再記起……慕容青青。
但是,他等的那一天尚未到來,女妖便被另一個道士殺死了。
那日他去的時候,女妖已經(jīng)快死了,書生知道她是妖怪,嚇得不輕,卻還是要去抱他。女妖面目猙獰,她說:“我只為吸你陽氣而來,你還靠近我作甚!滾!滾得遠遠的!我不想再見你。”
她否認那些付出過的感情,她說那些東西都是假的。
但是,怎么會是假的。那樣從眼底深處涌出來的開心怎么會是假的!
她……她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舍不得他傷心,舍不得留他一人去記著本該屬于兩個人的東西。所以她想讓他淡忘,想讓他恨她,可妖怪不明白,那并不是恨,那只是……不甘……
而不甘,更易讓人執(zhí)著,更易讓人介懷一生。
慕容青青做到了,她讓他介懷了一生。
辰暮獨歸青云峰,余生之中,他日日寅時起床,只是,終其一生,他再未在那里等到該來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