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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舌出沒,請小心

      2013-05-14 10:34竹水流
      飛言情B 2013年12期

      竹水流

      【故事簡介】她從沒見過這么刻薄的畫家,無視她七次誠心誠意上門索畫,更淋了她一身水,害她暈倒住院。她以為買畫無望,他卻又以畫為誘餌,讓她做他的司機,他的園丁,真是個奇怪的畫家!

      1、

      蘇筱第七次造訪杜崇倫,杜崇倫連門都沒給她開,不像第六次還冷冷警告她:“如果你再來騷擾我,我就對你不客氣。”

      怎么不客氣法呢?

      他并不是高大威猛的男子,身材瘦削單薄,皮膚透著股病態(tài)的白,如果打架,蘇筱很有信心能打贏他。

      她一邊敲門一邊說:“杜先生,劉備三顧茅廬都能請來諸葛亮,我都來你這兒七次了,你好意思不賣張畫給我嗎?”

      是,杜崇倫先生是一名畫家,而且名氣不小,蜚聲國內(nèi)外。他的畫作千金難求,傳言要買到他的畫需得到他本人同意。

      他認人不認錢。

      很明顯蘇筱的BOSS沒有得到他的認可。老實說,蘇筱的老板就是一暴發(fā)戶,沒有任何品位,他想買杜崇倫的畫完全是附庸風(fēng)雅,裝模作樣。

      蘇筱完全理解杜崇倫。

      但是她不能跟老板說“人杜崇倫覺得你沒有品位,把畫賣給你是暴殄天物”。身為老板的首席秘書,她要相信天底下沒有自己辦不成的事。

      她甩了甩利落的短發(fā),繼續(xù)敲門:“杜先生,我很有誠意的。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們老板,但是偶爾你也要讓作品走入鄉(xiāng)間,況且我們老板愿意支付一大筆……”

      “嘩啦!”一大盆水從天而降,準確地將蘇筱淋成了落湯雞。蘇筱抹了抹臉上的水,抬起頭,正好看見杜崇倫面無表情的臉在二樓的窗戶邊上一閃而過。

      他所謂的不客氣真是太娘炮了!蘇筱對著已經(jīng)無人的二樓豎起中指。

      冷水并沒有澆熄她的執(zhí)著。此時正是早春時節(jié),空氣中還帶著陰冷的寒氣,她哆哆嗦嗦地抱著身子站在門外,繼續(xù)敲門:“杜先生,你不把畫賣給我,我是不會走的?!?/p>

      杜崇倫沒有理她。

      她靠著門坐下,衣服又濕又冷,貼在身上實在難受,她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一直坐到晚上七點鐘,杜崇倫始終沒有過來開門。她頭疼得厲害,昏昏沉沉地像灌了幾斤鐵,終于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醒來是在杜崇倫的沙發(fā)上,濕衣服被換成了男式襯衫,身上蓋著一條厚毯子。

      “啊——”她坐起來尖叫。

      “你醒了?!迸赃叺纳嘲l(fā)上傳來杜崇倫的聲音,接著一杯熱水和兩粒藥丸遞到她跟前。

      “你有點發(fā)燒,把藥吃了?!?/p>

      她顫巍巍地看著他,并沒有接:“你……幫我換的衣服?”

      “你看這屋里還有第三個人嗎?”他說。

      “那你什么都看到了?”

      杜崇倫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若無其事地說:“嗯?!?/p>

      “為什么不送我去醫(yī)院?”蘇筱咬牙切齒。有這種把人家姑娘看個精光還這么鎮(zhèn)定的人嗎?是她身材不夠好,還是他喜歡男人?怎么著也該來一句“不好意思、對不起”吧。

      他淡淡說:“司機請假,我不會開車?!鳖D一下又說,“你先把藥吃了。”

      蘇筱不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接過水杯和藥丸,吞下去。藥丸很苦,她眉頭微皺,輕輕咳嗽。

      杜崇倫說:“今晚你睡這里,明天一早再回去?!?/p>

      “不用——”無意間瞥見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她推辭的話又咽了回去,改成,“謝謝,打擾你了?!?/p>

      當(dāng)天夜里,蘇筱又發(fā)起燒來,渾身像著了火一樣,她覺得自己快死了。她跌跌撞撞地跑進杜崇倫的臥室,杜崇倫聽見聲響打開燈,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你想做什么?”然后才看見她的臉紅得異常。

      蘇筱拽住他的胳膊,有氣無力地說:“送我去醫(yī)院……不會開車……叫救護車……”斷斷續(xù)續(xù)說完,再無力氣支撐,砰的一聲倒向他,杜崇倫重心不穩(wěn),也跟著砰的一聲摔在地上。

      要減肥了啊。蘇筱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想。

      2、

      再次醒來是在醫(yī)院。

      杜崇倫不算冷血,一直陪在她身邊。見她醒了,淡淡說:“已經(jīng)打了退燒針,沒有大礙,下午就可以出院?!?/p>

      蘇筱不知道說什么,她其實身體很好,平日里感冒發(fā)燒睡一覺就好。這次居然燒到要來醫(yī)院,可見真的是病得厲害。好不容易病這么厲害,不能將機會白白放走。

      當(dāng)下她一只手撫額,用虛弱的語氣說:“燒得這么厲害,萬一引發(fā)肺炎可怎么辦呢?”

      杜崇倫冷冷地瞅著她。

      她繼續(xù)保持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聽說肺炎弄不好就會死人!哎,我到底做錯了什么,上天要這么懲罰我?”

      杜崇倫雙臂抱肩:“蘇小姐,你到底想說什么?”

      “賣一幅畫給我——”蘇筱抬眼注視他,眼淚汪汪的好似一眨眼淚水就會落下來,“我都受了這么多罪了,你就當(dāng)是我買畫,不是我老板?!?/p>

      “好?!倍懦鐐惔饝?yīng)得很干脆,搞得蘇筱嚇了一跳,半信半疑。

      結(jié)果下午她出院時,杜崇倫果然送了一幅畫過來。她高興得差點送杜崇倫一個飛吻。

      她先回家換衣服,換好之后忍不住拆開畫來欣賞。一看就愣住了。

      杜崇倫畫的是蘇筱。

      雨天的背景,她穿透明的雨衣抱膝坐在一所房子門前。房子里亮著燈,房子外面是她孤單的一人。

      蘇筱沒有藝術(shù)細胞,可是剎那間她猶如被人狠狠擊中鼻梁,酸漲難忍,眼中堆滿淚水。

      她想起自小家中貧困,她的童年已經(jīng)在為生活煩惱、奔波。

      她想起畢業(yè)之后那么多年,她背井離鄉(xiāng),在陌生的城市苦苦打拼。

      她想起無論她多難過,在人前也一定要保持笑容。

      她想起這么多年,她身邊一直沒有等到對的那個人。

      她以為沒有人看穿她的偽裝,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夠好。沒想到杜崇倫一眼看到她的內(nèi)心,看到她不輕易示人的孤寂。

      這個男人啊,他懂她……

      等等,現(xiàn)在不是感懷的時候。她擦了擦眼睛,把畫平放在桌上。好像……老板把這幅畫掛在哪里都不合適吧?

      杜崇倫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蘇筱恨得牙癢癢,為著一幅畫她已經(jīng)耽擱了好幾天的工作,這人到最后還擺她一道。不,她不會放棄,她立即帶著那幅畫打車去杜宅。

      “你怎么又來了?”杜崇倫明顯不太樂意見到她。

      她抱著畫說:“你是故意的嗎?隨意畫個風(fēng)景畫什么的就好,為什么要畫我?”

      “因為想畫?!?/p>

      蘇筱怔了一怔,語氣柔下來:“可以換一幅嗎?”

      “不可以。”杜崇倫要關(guān)門,蘇筱靈敏地擠進去,撲閃撲閃大眼睛:“求你了?!?/p>

      “也不是不可以——”杜崇倫摸了摸鼻子,蘇筱大喜過望,沒想到真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除非你給我當(dāng)半個月的司機。”

      3、

      當(dāng)半個月的司機——這是杜崇倫的條件。

      一點都不苛刻,蘇筱一口應(yīng)承下來。她跟老板把情況講清楚,老板毫不猶豫地批給了她半個月的帶薪假期。蘇筱想,就算是拿她本人去換杜崇倫的一幅畫,老板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吧?

      “我給你當(dāng)司機,有工資嗎?”兼職司機的第一天,蘇筱無比期待地問杜崇倫。

      杜崇倫看都沒看她,冷冷地說:“你覺得呢?”

      好像……不太可能。

      杜崇倫要去鄉(xiāng)下寫生,就是那種開滿野花、長滿野草的地方。他規(guī)定要在日落之前到達,此時已經(jīng)是下午三點多,蘇筱算一算時間,把車開得飛快。

      鄉(xiāng)間的風(fēng)帶著清新的花香,呼呼從窗口灌進來,她哼著歌,心情愉快。卻忽然聽見杜崇倫焦躁的聲音:“停車停車!”

      她連忙剎車,杜崇倫一把拉開車門,沖下車,嘔吐。暈車?她愕然,趕緊拿出一瓶礦泉水和一包紙巾送下去。

      “你暈車?”

      “你開得太快了。”杜崇倫把責(zé)任全推到她身上。

      她說:“我要是開得慢日落之前就到達不了目的地?!?/p>

      “那是你的事?!?/p>

      蘇筱忍住想抽他的沖動,兩人重新上車后,蘇筱改變路線,走小路,抄近道。

      可能今天真的是沒什么運氣,車子顛簸了半個小時之后,拋錨了。

      杜崇倫看著蘇筱:“我看日落之前是到不了了?!眹@一口氣,“算了,叫拖車公司吧?!?/p>

      蘇筱心想,如果不是你那么娘們地暈車,我們早到了。她笑一笑:“不必叫拖車公司,我會修車,我下去看下?!?/p>

      一檢查,不過是小毛病,她打開前車蓋搗鼓了一陣子,車子就能重新啟動了。

      “怎么樣,我厲害吧?”她扭過頭沖后車座上的杜崇倫齜牙一笑,神情得意。

      杜崇倫的表情卻有些奇怪,說不上是什么,只聽他淡淡地問:“你一個女孩子,為什么會修汽車?”

      她聳聳肩,半開玩笑半真地說:“逼著自己學(xué)的。沒有人疼自己,有問題不知道求助誰,只能自己什么都學(xué)一下。”

      杜崇倫看著她,眼睛里閃著不知名的情愫,很長時間都沒出聲。她心里打鼓,不知道自己的心為什么會突然跳得這么快。

      她同他對視,許久之后忽然明白了他的眼神——那是憐惜!

      他同情她,可憐她!她像是受了極大的侮辱,急急轉(zhuǎn)過頭去,咬緊嘴唇。

      杜崇倫輕輕說:“你的白襯衫臟了。”

      結(jié)果那天沒去寫生,杜崇倫要她把車開回城里的一家大商場,他買了一件新的白襯衫送她。

      “太貴了,我不能要?!碧K筱看著標價,心里嘩啦啦地滴血,這什么布料啊,都快趕上她一個月的工資了。

      “送給你你就拿著?!倍懦鐐愲p手插在口袋里,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道。

      蘇筱小聲問:“能折合成人民幣給我嗎?”

      杜崇倫冰冷的眼光掃過來,她閉上嘴,做一個拉拉鏈的動作。

      開車送杜崇倫回家時,蘇筱說:“謝謝你,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送我禮物的男生?!?/p>

      “不是禮物,是賠償?!倍懦鐐悘娬{(diào)。

      蘇筱笑一笑說:“對我來說就是禮物?!?/p>

      4、

      那件白襯衫蘇筱不舍得穿,怕臟了洗多了不再是原來的樣子。她不知道自己的珍惜是因為襯衫昂貴還是因為送襯衫的那個人。

      杜崇倫,杜崇倫,她反復(fù)默念他的名字。

      這個冷漠的男人卻令她覺得溫暖。雖然他總是一副淡漠的模樣,說話也很刻薄,可是他懂她,他看得到她的脆弱。他給她送襯衫,她人生以來的第一件禮物。他或許不知道這帶給她多大的感動,頓時他的形象就在她心里上升了,如同渾身散發(fā)光芒的天使。

      可他若是天使,她便是凡夫俗子,凡夫俗子和天使是兩個世界的人。蘇筱不是不現(xiàn)實的人,認清了現(xiàn)實便不會留戀。明知跟杜崇倫不可能,便將感情壓制住,不去想不去念。

      接下來的時間,無論杜崇倫去哪里,她都把司機的角色扮演得非常好,簡直可以頒發(fā)一項“年度最佳司機”獎給她。

      不過杜崇倫卻時常撩撥她的心神,原諒她用上“撩撥”這個詞語。因為杜崇倫實在是太不讓她省心了。

      比如送他去超市,他會要求蘇筱陪他一起逛超市。還會自作主張地給她挑許多生活用品,都是她平時不怎么用的。

      她跟杜崇倫說:“我就是一個女漢子,你別把我當(dāng)普通女孩子看,這些東西我不需要。”

      杜崇倫瞅她一眼:“在我看來,你就是普通的女孩子?!?/p>

      比如送他去畫展,他會拖著她一起進去,美其名曰“提升你的品位”。

      從學(xué)生時代開始,蘇筱就一直忙于生計。別的孩子學(xué)芭蕾、學(xué)畫畫、學(xué)鋼琴的時候她在各種能賺錢的地方勤工儉學(xué)。及至大學(xué)畢業(yè),又是人生新的打拼。

      她一直如陀螺般旋轉(zhuǎn),像這樣站在一幅畫前面,一看看上大半天的時光還真是奢侈。

      杜崇倫問她:“你覺得哪幅畫最好?”

      “你不是說我沒品位嗎,我怎么看得出來?”蘇筱沒好氣地說。

      “在你沒品位的眼光里,哪幅畫最好?”

      蘇筱隨手指向一幅風(fēng)景畫:“那個。”

      杜崇倫微微一笑:“算你有眼光?!蹦钦撬淖髌?。

      蘇筱久久回不過神來——杜崇倫笑了!他竟然笑了!古詩有云: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形容杜崇倫再貼切不過。

      沒有拍照留念傳上微博真是可惜!

      又比如送他去咖啡廳消磨時光,他要求她必須坐在他身邊。那樣的時光很美好,咖啡濃郁的香氣在鼻尖縈繞,午后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靜謐安心,而她喜歡的人又恰好在身邊。這樣的場景她從來沒有想過。

      幸好只是半個月的時間,如果時間再長一點,蘇筱估計自己會忍不住把杜崇倫撲倒。

      杜崇倫好似一點也沒察覺到她的感情,是啊,天使都是單純的,他一定不會知道她多想抱一抱他。

      他的司機回來后,杜崇倫依言送了一幅畫給蘇筱,蘇筱特地當(dāng)著他的面檢查了一番,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畫。她放下心來。

      5、

      蘇筱沒想到杜崇倫會再打電話給她。

      她拿著手機好一會兒,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杜崇倫說:“蘇筱,我的園丁請假了,你要不要過來兼職園丁?”

      蘇筱愣了老半天,半晌才說:“我沒有空,我要上班?!?/p>

      “我已經(jīng)跟你們老板說過了,他給你一個月的帶薪假期,我再送他一幅畫。”杜崇倫的聲音帶著些愉快的笑意。

      怎么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呢?蘇筱怔怔的,喉嚨發(fā)澀,不知道說什么好。其實是想拒絕的,待在他身邊的時間越長她就陷得越深。

      可是舍不得拒絕。

      她去書店買了園藝方面的書,惡補了兩個晚上。第二天見到杜崇倫再次厚顏無恥地問:“有工資嗎?”

      這次他倒沒有鄙視她,淡淡點一點頭:“有的?!?/p>

      沒有什么比金錢的動力更能催動蘇筱的激情。她瞬間滿血復(fù)活,左手小鐵鍬右手大剪刀,大刀闊步地朝花園邁進。

      理想是美好的,現(xiàn)實是殘酷的。

      沒過幾天,蘇筱把杜崇倫一株很珍貴的花養(yǎng)死了。她弱弱地跟杜崇倫請罪,杜崇倫輕描淡寫地說:“你知不知道那株花很昂貴?你弄死的不是一株花,是白花花的銀子?!?/p>

      她垂著頭不說話,杜崇倫又說:“給你打個八折,賠這么多錢?!?/p>

      他說了一個數(shù)字,蘇筱立即跳了起來。一旦涉及到金錢,她就不那么好說話了。

      “這怎么能要我賠錢呢?這事怎么能怪我呢?你明知道我對園藝一竅不通,還要我過來兼職,就該做好死花死草的準備。我之前想不通你為什么叫我來兼職園丁,現(xiàn)在想明白了,無非是想折磨我。你就喜歡高高在上地使喚我!踐踏我!把我當(dāng)成下人一樣,滿足你變態(tài)的心理!”蘇筱為了守護銀子,幾乎口不擇言。

      杜崇倫嘩的一下站起來,面色鐵青:“你就是這么想我的?什么叫使喚你,踐踏你?我什么時候把你當(dāng)成下人了?你這個女人真是……”

      他甚少有這么激動的時候,他雖然冷淡,但從來情緒都是平靜的。忽然間這么激動,蘇筱訕訕的,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怎么有種心虛的感覺?。?/p>

      “我……我……”面對杜崇倫,蘇筱就是一只紙老虎,“我就是隨便猜猜,不然你為什么莫名其妙地叫我來你家兼職?”

      “那是因為……因為……”他像是費了許多力氣,那句話仿佛是從他的心底拽出來似的,帶著披荊斬棘、驚心動魄的力量,“因為我想見到你?!?/p>

      蘇筱徹徹底底怔住,身子忽然有些站不穩(wěn),只好扶著沙發(fā)先坐下。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他知道那句話代表的意思嗎?

      “蘇筱,我這是喜歡上你了嗎?”杜崇倫繼續(xù)問。

      蘇筱仍舊怔怔的,她喜歡的人問她“我是喜歡上你了嗎”,她要怎么回答?

      天使怎么會喜歡凡人呢?

      她抬眼望向他,他正看著她,臉上是苦惱、煩躁又期待的神情。

      她覺得這時候自己得端著點,于是她說:“不要轉(zhuǎn)移話題,告訴你,我是不會賠錢的!”

      6、

      蘇筱一直覺得杜崇倫情商挺低的。

      比如那天之后他就沒有再找過她,一度讓蘇筱覺得自己是不是端過頭了。

      面對杜崇倫她其實是有些自卑的,可是一旦出現(xiàn)曙光,她又不愿輕易放棄。

      如果只是她一個人的單戀,她有把握一輩子藏著讓人看不出來,可是杜崇倫也喜歡她,她為什么不去爭???

      她找了個理由去杜宅。

      來開門的是個長鬈發(fā)、打扮時尚的年輕女子。她驚訝地望著扛著鋤頭的蘇筱,半天才問:“你……找誰?”

      蘇筱比她還震驚,她迅速在心里估量該女子的身份。廚娘?園?。克緳C?保姆?情敵?!

      她把鋤頭從肩上放下來,溫和一笑:“我找杜崇倫先生,請問他在嗎?”

      “他在換衣服,你先進來?!?/p>

      換衣服?蘇筱心中咯噔一下,這兩人做了什么?

      她在沙發(fā)上坐下,鋤頭靠在腿邊,十分不友好地四處打量。那女子弄不清她的身份,小心翼翼地給她倒了杯水,然后坐在離她一米遠的椅子上悄悄打量她。

      過了一會兒杜崇倫從樓上下來了,看到蘇筱十分驚訝,問:“你怎么過來了?”

      蘇筱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柔和:“我弄死了你的花,雖然不是我的責(zé)任,但是我還是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所以我買了把土豪鋤頭來送給你。”

      杜崇倫的額前差點滑下三條黑線,他淡淡地說:“嗯,放下吧,謝謝?!?/p>

      沒了。

      作為一個跟自己有情感糾葛的人,他怎么能這么淡定地說這幾個字?蘇筱的胸腔不知被什么堵著,悶悶地難受極了。

      她站起來,看著杜崇倫,杜崇倫也看著她,他的眼里沒有任何情感,平淡得讓人憤恨。

      對,這才是他,疏離的、淡漠的。她失望地笑一笑:“我走了,再見。”

      一直到她走出大門,杜崇倫都沒有再說一句話。蘇筱心里很難受,比BOSS拖了她一個月工資那會兒還難受。

      不過,幸好,幸好那天她沒有跟他說:“是的,那是喜歡,而且我也喜歡你?!?/p>

      那之后他們沒有再見面。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再加上蘇筱刻意回避,此生不復(fù)相見都是有可能的。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時常加班,累到不行,每天回到家里倒在床上就可以睡著。即使這樣努力地忘卻,疼痛還是會在不經(jīng)意間席卷她,心如刀割,生不如死。

      再難熬也熬過去了,時光能帶走一切傷痛,轉(zhuǎn)眼兩年過去,蘇筱現(xiàn)在是公司的副總經(jīng)理,殺伐決斷,再不是當(dāng)初青澀的小女孩。也交了男朋友,年輕有為,對她很好。兩人商量著明年結(jié)婚。

      到現(xiàn)在,蘇筱終于可以云淡風(fēng)輕地指著掛在臥室里的畫跟男友說:“這是杜崇倫畫的哦,可值錢了?!?/p>

      男友哈哈笑:“少來了,你怎么會認識他那樣的人?”

      是啊,連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了,她這樣在俗世里打拼的人,曾經(jīng)跟宛如天使的他有過交集。

      那句“蘇筱,我是喜歡上你了嗎”,也如幻聽般,時常在她的夢里出現(xiàn)。

      7、

      陽光燦爛的午后,蘇筱收到一封邀請函——杜崇倫先生的畫展邀請。邀請人一欄寫著陳青宛小姐。她眼前浮現(xiàn)出那日出現(xiàn)在杜宅的年輕女子的臉龐。是她嗎?已經(jīng)變成他的代言人了嗎?

      畫展開始前的半個小時,蘇筱的思緒越來越亂,終于丟下手里的工作,開車前往畫廊。

      人比想象中多,她抬眼望向墻上的畫,一眼掃過,竟然有許多是她的畫像。

      已經(jīng)做了處理,旁人看不出來,但熟悉她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

      剎那間,她大腦一片空白,心臟收縮,不能呼吸。天地間仿佛只剩下她跟那些畫。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輕輕叫她的名字:“蘇筱,蘇筱。”

      她看向那人:“陳青宛?”

      陳青宛點點頭,蘇筱又問:“怎么沒有看見杜崇倫?”

      陳青宛看了她一眼,悲傷地說:“他半年前已經(jīng)死了,這些是他的遺作?!?/p>

      蘇筱霍地瞪大雙眼,嘴巴半張,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他從小就有心臟病,我是他的主治醫(yī)生?!?/p>

      蘇筱怔怔地看著墻上的畫,眼睛通紅,喉嚨酸澀。這樣的結(jié)局她萬萬沒有想到。她一直以為他活得好好的,拿著他的畫筆,肆意揮發(fā)。

      他那樣的人怎么會死?他那樣的人上天怎么忍心讓他死去?

      “蘇小姐,崇倫有一封信留給你?!标惽嗤鹉贸鲆粋€白色的信封放到她手里,她走到僻靜的角落,取出信。

      “蘇筱,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離開了人世。我一直都沒有跟你說過,我有心臟病。為著病情,我盡量保持平靜的心態(tài),不喜不怒,不悲不傷,就如同你看到的那么淡漠?!?/p>

      蘇筱想起他瘦弱的身體,蒼白的肌膚,和時常沒有表情的臉,心里如同被針刺了一下,好疼。

      “你知道嗎?從來沒有人像你那樣纏著我。我一直叫你滾,心里卻又害怕你真的放棄。我看到你身上的孤寂,就像看到我自己一樣。你說沒有人疼你的時候,我多想讓你靠在我的肩上。我不知道如何表達我的感情,只能用笨拙的法子讓你陪在我身邊?!?/p>

      蘇筱的眼淚吧嗒吧嗒落在信紙上,洇開了字體。

      “那日我試探性地問你,我是不是喜歡你,你避開了那個話題。是啊,像我這么孤僻難相處的人,你是不可能會喜歡的。不過,幸好你不喜歡我,不然我死了你一定會難過的。”

      蘇筱緊咬嘴唇,身子瑟瑟發(fā)抖。

      “我走之前的那段日子,一直在畫你,仿佛你就在我身邊。你知道我?guī)Я耸裁礀|西入土嗎?嗬,是那把土豪鋤頭。你一定沒有猜到吧?”

      是,我沒有猜到,你贏了!

      “蘇筱,我走了,你要快快樂樂地活著。不要再自卑沒有人愛你,我,杜崇倫,就算死了,也會一直愛著你?!?/p>

      蘇筱終于忍不住蹲下來,伏在膝蓋上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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