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頭野豬叫“波波”

賀紅標

陽陽是小學六年級學生，今年12歲，居住在一個名叫萬山沖的村子里。這里群山環(huán)抱，層巒疊嶂，退耕還林后，更是樹高林密，植被豐茂，不時有飛禽走獸在林中出沒。陽陽非常向往山里面的世界，假日里常常進山摘野果采蘑菇、撿鳥蛋，真是妙不可言。

暑假的一天，陽陽背著小竹筐，獨自前往野雞坪采蘑菇、撿鳥蛋。野雞坪位于萬山沖左側的一個半山腰上，那兒樹多草茂，平緩向陽，各種鳥兒都喜歡在那兒棲息，陽陽每年都要去那兒采幾回蘑菇，撿幾次鳥蛋。

走到一個岔路口，陽陽往左邊的小路上一拐，就踏上了通往野雞坪的林間小路。雖已進入了夏季，但山路上沒有一絲暑氣。一路上，只聽見百鳥爭鳴，彼此呼應，那婉轉動聽的聲音仿佛一曲美妙的曲子，把人帶入一個新奇的世界。陽陽真想放開嗓子唱上一曲，跟鳥兒們一比歌喉，但又怕驚擾了那些可愛的鳥兒們，只得邊欣賞鳥兒的歌聲邊往野雞坪趕。

約摸走了個把小時，野雞坪到了，陽陽正要進山找鳥蛋，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下有一攤新鮮的血跡。盡管陽陽向來膽大，但還是免不了嚇了一跳。這兒一向風平浪靜，今兒個怎么會有血跡呢？莫不是發(fā)生了兇殺案？陽陽抑制自己的心跳，既緊張又好奇地搜尋起來，他沿著血跡往前找，猛地發(fā)現(xiàn)前面的草叢里有一個黑乎乎的家伙，他登時被嚇得毛骨悚然，轉身就往回跑，可跑了不遠又停了下來。是啊，有什么可怕的，不管那黑乎乎的家伙是人還是鬼，他都流了那么多的血，還能把我給吃了？于是，他壯起膽子，又折了回來。

這回陽陽總算是看清楚了，那個黑乎乎的家伙既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一頭小野豬。不知它是被非法捕獵者用獵槍打中了還是用鐵夾夾傷了，反正它正氣息奄奄，生命垂危，連痛苦的呻吟聲都低得可憐。陽陽雖然只是在電視里見過野豬，但他知道野豬對莊稼的破壞力極大，還對人類有著天生的敵視，于是他很快作出決定，既不傷害它，也不救它，就讓它躺在草叢里聽天由命。正要離開，不料那頭小野豬竟然掙扎著從草叢里爬了出來，匍匐在陽陽面前，向陽陽投來求救的目光，那可憐無助的樣子就連石頭見了也會為它心動。陽陽心里一顫，這頭小野豬好歹也是一條命，再說人家還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呢，如果我不救它，即使不被那些非法捕獵者逮住宰殺也會因傷重得不到救治而死在這里。想到這里，他立刻改變了主意，蹲下身子一看，原來小野豬的肚皮被獵槍打了一個洞，血已流得差不多了，如不趕快搶救，必死無疑！好在這頭小野豬不過十多斤重，陽陽小心翼翼地抱起它放進了竹筐里，然后背起它就匆忙而返，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它送到了村里的衛(wèi)生室。

經過緊急救治，小野豬終于撿回了一條小命，陽陽想把小野豬放回山林，但擔心萬一被那些貪婪的捕獵者找著了，它還是難逃一死。陽陽決心救豬救到底，他毅然把小野豬帶回了家里，從村里的一個老爺爺家里找來了治槍傷的特效草藥為小野豬療傷，還親自給它喂食，聽說野豬最喜歡吃一種名叫“絲茅草”的草根，陽陽又從土埂邊挖了很多“絲茅草”草根，讓小野豬享用。在陽陽的精心照料下，小野豬的傷口漸漸愈合，而且一天天活蹦亂跳起來。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小野豬不僅對陽陽的話百依百順，而且對陽陽的感情也越來越深，只要陽陽一出家門，它就會像跟屁蟲似的跟在身后；如果陽陽在門前的樹下看書，它就溫馴地趴在陽陽的腳邊相陪；陽陽晚上睡覺了，它就橫躺在門坎邊當陽陽的守護神。陽陽呢，也越來越喜歡這頭小野豬，整天寶貝似的把它帶在身邊，一有時間就逗它玩。為了便于交流，陽陽還別出心裁地給小野豬起了個很陽光的名字：“波波”。

這天晚上，陽陽在屋里睡得正香，突然被門外一種異樣的聲音驚醒。他趴在窗子上，借著皎潔的月光朝屋外一望，只見屋外多了一頭大野豬，正在一邊輕哼一邊用又長又尖的嘴巴往“波波”身上拱，那樣子要多親昵有多親昵，陽陽一看這情景就明白，是野豬媽媽找來了！野豬媽媽和“波波”親熱了一會，就用力把“波波”的身子往路上拱，那意思很明顯，就是要把“波波”帶走?？刹恢裁丛?，“波波”就是賴著不動。野豬媽媽徒勞了一陣，最后獨自失望地走了，那龐大的身軀慢慢消失在夜色當中。目睹這一幕，陽陽真是遐想聯(lián)翩，感慨不已。

第二天，陽陽一大早就起來了。他打開門，輕輕地撫摸著“波波”的小腦袋說：“‘波波，走，跟我去山里玩！”“波波”仿佛明白陽陽的意思，精神一抖便立起身來，高興地用小嘴嗅了嗅陽陽的腳丫子，便跟著陽陽朝山里走去。一路上，“波波”活蹦亂跳的，忽前忽后，時左時右，或快或慢，盡情地撒著歡兒，陽陽把“波波”帶到野雞坪上次救“波波”的地方，依依不舍地說：“‘波波，你的傷已經完全好了，這些日子也長大了不少，該是你回歸山林的時候了。好啦，找媽媽去吧?！笨伞安úā便吨粍?。陽陽知道“波波”舍不得離開他，就好言相勸：“‘波波呀，咱倆可是好聚好散，你老賴著我算咋回事呀！記住，森林才是你快樂的家，你如果不聽話，我可要生氣了?！币姟安úā边€是無動于衷，陽陽狠著心用力在“波波”的屁股上猛踹了一腳，“波波”見陽陽心意已決，只得回頭溫馴地望了一眼，然后身子一擺，瞬間消失在樹林中。

送走“波波”后，陽陽雖然了卻了一樁心愿，但心里總感到空落落的，常常望著野雞坪方向發(fā)呆。更為奇怪的是，一連幾個晚上，他總感到“波波”不是在窗外，就是在屋后的林子里，可到外面一看，卻什么也沒有。他懷疑自己是產生了幻覺。直到有天早上，他起床后竟然發(fā)現(xiàn)屋門口有一條被咬成兩截的銀環(huán)蛇，大驚之下，他料定這事一定跟“波波”有關，仔細一看地面，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行野豬留下的蹄印。那蹄印不深不淺，不大不小，很顯然正是“波波”留下的。陽陽沿著蹄印來到通往野雞坪的山路口，對著密林連聲喊道：“‘波波你真夠朋友，‘波波，好樣的！”

轉眼間，陽陽接到了小學升初中的入學通知書，暑假也快要過完了。不知為什么，離開學的日子愈近，陽陽愈發(fā)想起跟“波波”相處的那些日子，跟“波波”見面的念頭也越來越強烈。他常常對著大山喃喃自語：“‘波波你還好嗎？找到媽媽了嗎？又長大了嗎……”

這天吃過早飯后，陽陽徑直來到野雞坪，這回他不是來撿鳥蛋，而是來尋找“波波”，鐵了心要跟“波波”見上一面的?？伞安úā痹揪蛯儆谏搅?，來去無蹤，怎能想見就見呢？陽陽在野雞坪足足找了一個上午，連“波波”的影子也沒見著。眼見得太陽當頂，自己也饑腸轆轆，陽陽知道再這樣漫無目的找下去毫無意義，只得失望而歸。

陽陽正埋頭趕路，前面樹林里突然“撲楞楞”驚飛幾只鳥兒，陽陽不由得好奇地抬起頭來朝前一望，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原來前面百多米遠的地方蹲著一只似狗非狗的家伙，正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再仔細一看，腦袋“轟”的一下大了，這哪里是一條狗，分明是一只獨眼狼啊！

陽陽經常出入野雞坪，飛禽走獸見過不少，野豬他沒見過，而狼，他連聽都沒聽說過！沒想到今年這里不僅冒出了野豬，連狼都有了，而且就擋在他的面前。短暫的緊張慌亂過后，陽陽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思考著對策，跑，自己是絕對跑不過狼的；拼，只能說是送死；等死，當然不甘心。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再說。陽陽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然后飛快地跑到一棵高大的樟樹下，雙手緊抱樹干，手足并用，噌噌噌地爬了上去。

獨眼狼顯然沒料到陽陽逃命的本事會有這么大，等它明白過來竄到樟樹下時，陽陽已經穩(wěn)穩(wěn)地坐在了樹頂上。狼不擅長爬樹，獨眼狼又羞又惱，對著樟樹干又刨又啃，并發(fā)出可怕的嗥叫聲。陽陽絲毫不敢大意，他從樹上折了一根枯枝，如果萬一獨眼狼爬上樹來，他就放手一搏，用枯枝把獨眼狼的另一只眼睛戵瞎，讓它成為一只名副其實的瞎眼狼！

陽陽暫時脫離了危險，獨眼狼上不了樹，但陽陽也不敢下來，人和狼就這么僵持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林子里的空氣仿佛凝固，陽陽期盼著有人前來救他，獨眼狼也沒有知難而退，而是瞇縫著另一只眼睛以逸待勞，只等機會一到，它就會施展自己兇殘的本性，讓陽陽血濺密林。在樹上困守了半個小時，陽陽已是四肢酸痛，渾身發(fā)麻，如果再僵持下去，隨時都有失控從樹上摔下來的可能，成為獨眼狼的美餐。不能再等了，陽陽張開嘴巴，大聲呼救：“救命、救命??！”

呼救聲在四周的林子里回蕩，但陽陽把喉嚨快喊破了，也沒有半點回應。野雞坪遠離村莊，平時人跡罕至，現(xiàn)在又值中午，哪會有人來呢？陽陽腸子都快悔青了，要不是自己今天心血來潮，冒冒失失來野雞坪找“波波”，哪會身陷險境！再看獨眼狼，見陽陽孤立無援，難逃一死，得意地伸出了長長的舌頭。

就在陽陽精神近乎崩潰的時候，他驀地想起了“波波”，就像一道閃電在夜空劃過，陽陽心中陡然亮起來。于是，他拼盡全力，朝四周不停地大喊：“‘波波，快來救我！”

話音剛落，奇跡出現(xiàn)了，只見野雞坪百鳥驚飛，樹枝亂響，不一會，“波波”出現(xiàn)在陽陽的視野里。讓陽陽更為驚奇的是，野豬媽媽也救援來了！陽陽見救星已到，力量陡增，扯著嗓子吶喊助威：“‘波波，戵它的屁眼，野豬媽媽，咬它的喉管！”

“波波”一聲怪叫，勇敢地朝獨眼狼的屁股撲去，野豬媽媽更是威不可擋，揮舞著一對鋒利的大獠牙，正面向獨眼狼發(fā)起了進攻。獨眼狼瘋狂反撲，但哪里斗得過舍命救“主”的“波波”和兇猛異常的野豬媽媽，只不過幾個回合，不可一世的獨眼狼便傷痕累累，最終落荒而逃。

陽陽奇跡般地獲救了。劫后余生的陽陽從樟樹上溜下來，望著大獲全勝的“波波”和野豬媽媽，千言萬語竟不知從何說起。“波波”走到陽陽身邊，用嘴巴拱拱陽陽的膝蓋，用鼻子嗅嗅陽陽的腳丫，那溫馴的勁兒跟剛才大戰(zhàn)獨眼狼的樣子簡直是天壤之別。性格一向剛強的陽陽此時禁不住熱淚盈眶：“謝謝你，‘波波，今天要不是你帶著媽媽趕來相救，我這條小命就沒了！”

親熱一陣之后，陽陽揮手與“波波”和野豬媽媽告別?！安úā焙鸵柏i媽媽對獨自下山的陽陽不放心，竟執(zhí)意護送陽陽回家?！安úā痹谇懊骈_路，野豬媽媽在后面殿后，一直把陽陽送到野雞坪山腳下的大路上才停住腳步。分手時，陽陽拍著“波波”的小腦袋說：“‘波波，你跟媽媽回林子里去吧，我會經常想你的！”說罷一抹眼淚，甩開腳步朝家里走去。

“波波”和野豬媽媽一直目送著陽陽，直到看不到陽陽的身影，才轉身消失在密林之中……

（責編：湯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