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潔
這是一個渴盼英雄的時代,無奈英雄何其少。曾有很多人評價納爾遜·曼德拉是“圣人”,他卻第一個出來反對,稱自己“和圣人相去甚遠”。但曼德拉的確稱得上是英雄。他領(lǐng)導(dǎo)了一場偉大的斗爭,推翻了南非的種族隔離政權(quán);為反對種族主義,他在獄中度過了27個春秋;他是南非第一任黑人總統(tǒng),將民主引入這個國家;他獲得過包括諾貝爾和平獎在內(nèi)的無數(shù)獎?wù)?,卻在退休后甘心做個“平民”。
“曼德拉是真正的英雄,而且是這個時代的最后一位?!薄稌r代》雜志的執(zhí)行總編輯理查德·斯坦格爾如此評價曼德拉。
英雄也會老去。2009年,聯(lián)合國通過決議,將每年7月18日,也就是曼德拉的生日定為“曼德拉國際日”,以表彰他為和平與自由做出的貢獻。這就像一個終身成就獎,讓91歲的曼德拉此后的每個生日都成了普天同慶。只是每次,世人都會猜測,這會不會是曼德拉的最后一個生日。
去年12月以來,曼德拉一直被病痛折磨,并于今年6月8日因肺部感染復(fù)發(fā)而第四次入院,曼德拉病情再度惡化,曼德拉的肺、腎器官只剩下一半功能,曼德拉失去反應(yīng)能力,曼德拉數(shù)日沒有睜眼。
30年前,在獄友傳閱的《尤利烏斯·凱撒》一書中,曼德拉用筆圈下了自己最鐘情的段落:懦夫一生死多次/勇者一生死一回/在一切世間奇觀中/最令我驚訝的是人們面對死亡的恐懼/這是必然的結(jié)局/它遲早一定到來。
如今,它真的來了。生命彌留之際的曼德拉,躺在病榻上,安靜地睡著,瘦瘦小小的像個孩子。當年,那個叫曼德拉的瘦小男孩,和伙伴在故鄉(xiāng)的山坡上瘋跑,或者坐在自家的茅草屋頂上望著遠方,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改變世界。而那個他出生的山谷,那片起伏的草地和密布巖石的山丘,是南非人心中“大草原”。
1918年7月18日,曼德拉出生于南非特蘭斯凱偏僻的小村莊,一個泰姆布人部落酋長家庭,父親是泰姆布王室的一名顧問。小時候,人們都叫曼德拉“馬迪巴”,這是他部落的姓氏。
年幼的曼德拉和其他孩子并無兩樣,喜歡玩,喜歡男孩子的惡作劇。他常和伙伴在村里的大石頭上玩一種叫“滑石”的游戲:尋找一些茶碟大小的扁平石頭,然后坐在上面,從直徑約二十米的大圓石表面往下滑。這種游戲常使他的褲子臀部被磨破。其結(jié)果就是,“母親會因為弄壞了衣服而打我一頓?!蹦昀虾蟮穆吕紶栠€會去老家轉(zhuǎn)轉(zhuǎn),那塊大圓石還在。
轉(zhuǎn)眼到了上小學(xué)的年紀。小曼德拉逐漸開始懂得了“規(guī)矩”,也有了一個正式的英文名,納爾遜。那時候,黑人兒童一旦上學(xué),老師就會為他們起一個英文名字?!凹幢闶乔蹰L的兒子,但因為是黑皮膚,從小學(xué)開始待遇就是不一樣的,處處被貼標簽。這讓曼德拉很小就學(xué)著面對現(xiàn)實。”中國社科院非洲研究室研究員賀文萍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上學(xué)后的曼德拉,總是穿著一條父親用自己的馬褲改的長褲,因為父親不愿讓自己的兒子“像當?shù)貨]有受過教育的‘土著人一樣,披著一條毯子”去學(xué)校。父親的這一舉動對曼德拉影響很大,讓他自此以后開始注重穿著,甚至被視為“追求打扮的男人”。
成年后開始做律師的曼德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為自己尋找一個合適的裁縫?!爸匀绱酥匾暦?,是由于那個年代,白人總是通過黑人的著裝來判斷他們的狀況。曼德拉希望能夠體現(xiàn)職業(yè)人士的身份,而不是看起來像一個工人。”作為曼德拉傳記的作者,《時代》雜志的執(zhí)行總編輯理查德·斯坦格爾認為曼德拉注重穿著,絕不僅僅是“希望給自己帶來快樂”。
剛念了兩年小學(xué),9歲的曼德拉就遭遇了失去親人的痛苦——父親去世。此后的曼德拉轉(zhuǎn)由泰姆布王朝的酋長榮欣塔巴撫養(yǎng)。而這一變故,也影響了曼德拉一生的道路。
“他把我當成自己的孩子來撫養(yǎng),希望我以后能夠成為泰姆布國王的首席顧問,他也是往這個方向培養(yǎng)我的?!庇谑牵苄〉穆吕颓宄约旱摹敖巧ㄎ弧?。
在酋長的悉心培養(yǎng)下,曼德拉逐漸成長為一個有勇氣的少年。從族人那里聽來的迪甘納、班巴塔等非洲傳奇領(lǐng)袖的英雄故事,也在曼德拉心里埋下了“英雄的種子”。而在一次傳統(tǒng)典禮上,因怯懦而產(chǎn)生的恥辱感,讓曼德拉真正下定決心,要勇敢。
1934年1月,16歲的曼德拉與25個同齡男孩一起,焦慮不安地等待著科薩族傳統(tǒng)的割禮儀式——曼德拉稱之為“每個科薩族男子必經(jīng)的人生歷程”。
這是一場公開的典禮。曼德拉在從未發(fā)表的私人日記中這樣記載:
一位消瘦的長者迅速從我的左側(cè)走過,在第一個男孩面前蹲下身去。大約幾秒鐘之后,我聽到那個男孩喊道,“我是個男人了!”排在我前面的三個少年也陸續(xù)發(fā)出了相同的呼喊。這位長者身手敏捷,我還來不及弄清狀況,他便已經(jīng)來到了我面前。有那么一會兒,我忘記了像其他男孩一樣喊出宣言,只想把頭和肩膀都扎進茅屋的草墻中以逃避巨大的驚恐。后來,我鎮(zhèn)定下來,強迫自己說出“我是個男人了!”其他男孩似乎都比我堅強,當輪到他們接受割禮時,每一個人都能立刻清晰地喊出那句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