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愛

吳淡如

這是小路兒時經(jīng)常看到的一幕——

“老婆啊，我的眼鏡在哪里？”爸爸喊道。

“你沒看見我在洗衣服嗎？剛剛不是還戴著嗎？”媽媽在后院大喊。

“剛還戴著，但不知道現(xiàn)在到哪兒去了……”爸爸故意提高聲調(diào)。

“你自己想想剛剛走過哪里?。∶看味家闊┪?，我一天至少要替你找3次眼鏡……”媽媽嘴里雖然如此抱怨，卻還是從后院走回客廳，邊走邊找，而且總是能在1分鐘之內(nèi)就找到爸爸的眼鏡，“看，就放在飯桌上，你就不會站起來找找啊？一定要我走這么遠……”

小路還記得，爸爸每天上班，一定要媽媽幫他配衣服。

“老婆啊，你說這件襯衫配這條領(lǐng)帶好看嗎？”

“上星期你不也是這么配的？我跟你說過這樣是可以的，不要重復(fù)問我行不行？我現(xiàn)在忙著看股票呢?！?/p>

“看股票不必那么認(rèn)真，又不是你不看著它就會跌?？靵韼臀铱匆豢蠢?，配這條褲子行不行？”媽媽只好不耐煩地把眼睛從電視屏幕上移開，暫時充當(dāng)爸爸的服裝師。

小路一直覺得爸爸奇怪：家里地方不大，東西不過就放在那幾個地方；男人的衣服也樸素簡單，來回就那幾種搭配法。為什么非麻煩媽媽呢？于是，她常為媽媽抱屈：爸爸不幫忙做家務(wù)就算了，還老在媽媽忙得要命時，拿些小事來添麻煩，以后自己一定不要嫁這樣的老公……

后來，65歲的爸爸因心肌梗塞過世。從那年起，媽媽漸漸變得神智恍惚，醫(yī)生說是老年癡呆癥。某天，小路起床后，竟然發(fā)現(xiàn)母親將父親的襯衫和領(lǐng)帶一件件搭配在一起，像小孩子在玩拼圖一般欣喜……小路紅了眼圈，她沒打擾母親，悄然離開。

那一刻，她才懂得，爸爸老是要媽媽找東找西，只是拐個彎來討愛，而媽媽的記憶力，也仿佛只是為了幫爸爸記東西而存在……

（摘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