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huán)畫也叫“小人書”,顧名思義,是專為兒童們繪制的配圖讀物。
連環(huán)畫起于何時,一直是個爭論不休的話題。若說連環(huán)畫取自漢畫像石,那中國應該是連環(huán)畫最早的原始發(fā)源地。有人說,敦煌莫高窟中的《九色鹿本生》最具連環(huán)畫特征,但也有學者認為清末的《點石齋畫報》,以連續(xù)的圖畫圖繪時政新聞,才是連環(huán)畫的萌芽狀態(tài)。其實作為一個畫種,連環(huán)畫應該確立于上世紀20年代。據史料載,大概是1925年前后,上海世界書局先后出版過連環(huán)畫《三國志》、《西游記》、《水滸》等經典名著圖書,并首次在封面的題名上冠以“連環(huán)圖畫”的名稱,從而使一種新的繪畫形式得以確立。
連環(huán)畫的前身并不是專為兒童的?!毒派贡旧分v述的是佛的故事,《點石齋畫報》是繪圖報紙。就是到了趙宏本、錢笑呆、沈漫云、陳光鎰這些連環(huán)畫大家出現的年代,連環(huán)畫基本還是為成年人服務的。
連環(huán)畫真正成為兒童讀物應該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記得在“文革”前的大小書店里,皆設有連環(huán)畫專柜,明亮的玻璃柜里,分層擺著一本本色彩艷麗的連環(huán)畫,品種極多,如《三國演義》60冊、《水滸》23冊?!惰F道游擊隊》7冊,《西游記》更多,除去成套外,還有衍生本,什么《美猴王》、《豬八戒背媳婦》等。除4大名著外,還有數不勝數以戰(zhàn)爭、神話、戲劇、武俠、市井、民間傳說為題材的連環(huán)畫,如《雞毛信》、《馬蘭花》、《蒼子花》、《渡江偵察記》、《山鄉(xiāng)巨變》、《暴風驟雨》、《劉文學》、《神筆馬良》、《西廂記》、《林海雪原》、《封神榜》……同時也出現了許多連環(huán)畫家,如賀友直、施大畏、劉斷鹵、顧炳鑫、沈堯伊、江南春、汪觀清、韓和平等。就包括程十發(fā)也繪制了《老孫歸社》的創(chuàng)作。后來又出現了電影連環(huán)畫,如《秘密圖紙》、《羊城暗哨》、《朝陽溝》、《自有后來人》、《蘆葦火種》、《南征北戰(zhàn)》、《打擊侵略者》,對鄉(xiāng)間沒有看這些電影的人極具吸引力。除了書店外,大小城市里的背街小巷里,火車站的候車室里以及港口碼頭、公園的角處,不時就能看到擺在水泥地上的一片片小人書畫攤,看一本1分或2分錢,也可交押金租借。那旁邊,坐著位老太太或一位老爺爺或自食其力的殘疾人,很熱情地給圍著畫攤兒的娃娃們介紹畫冊的名字和內容,什么《楊七郎打擂》、什么《野火春風斗古城》、什么《銀娘娘》、什么《畫皮》……不厭其煩,能說得娃娃們雙目發(fā)綠,終于遞過手中暖熱了的鋼镚兒……
小時候,我就是一個小人書迷。平常省吃儉用,攢了一木箱小人書,有上百本,視為珍寶,除去與小朋友換著看外,一律不出借,包括幾個弟弟,想看也得好央求。有一年我去了一次周口,見城里人擺畫攤兒出租,就動了心,回來后也開始在小鎮(zhèn)東街背處,擺開了自己的“珍寶”。那算是我今生的第一次商業(yè)活動,開始還有點兒抹不開臉,遮遮掩掩擺了一下午,不想竟掙得1毛2分錢。我大喜過望,心想一次掙1毛2分,出兩次就能掙2毛多,當時2毛錢就可以買一本很厚的小人書了,何樂而不為?后來,我的小人書隨著我的“商業(yè)活動”越攢越多了。
不料到了1966年冬天,“文革”興起,鄉(xiāng)間開始到處搜索“封資修”的東西,我的一箱小人書也遭厄運,被沒收后化為灰燼。為此我還跟那些鄉(xiāng)間造反派鬧了一場,差點兒被拉上批斗臺。
我記得非常清楚,那箱連環(huán)畫共236本。我至今未系統(tǒng)讀過4大名著,許多內容全是從連環(huán)畫中學到的。有許多電影至今我也沒看過,但皆知其故事內容,像《前哨》、《武訓傳》、《南海怒潮》等,也多是從小人書中了解的。并且記住了趙丹、魏鶴齡、馮喆、金山這些大明星。
小人書,是為娃娃們打下文化和歷史基礎的精神食糧,只可惜,現在卻變成了貴族奢侈品。據說一套《三國演義》豪華本訂價幾百元,一般人家很難買得起。小城里的書店早已轉行賣了別的,大城市的書店里也沒了連環(huán)畫專柜,背街小巷里更沒有了小人書畫攤。五六十年代的舊連環(huán)畫成了收藏者賺錢的門路,畫家也極少涉及這種不掙錢的創(chuàng)作,文化像一下子全歸進了電腦里,給我們這代人留下的只剩下回憶了——真是無可奈何!
(摘自《中華讀書報》 本文作者:孫方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