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易粉寒

◎圖／月牙兒

圣曌的及時趕到，化解了紅蓮旅館的危難。但是，白筱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少年天子，竟自甘墮落成了一只獅身人面的怪物……

易粉寒

女，暢銷書作家，居于武漢，典型的天蝎座。

代表作：《粉紅四年》《獨自長大》《讀心卡：時光深處的秘密》等。

楔 子

看著倒在自己懷里奄奄一息的安笛，暗藍的神情中隱藏著暴風雨后的平靜。哀傷似一團濃霧，將他包裹，令他心生怯意，不敢再與圣曌一較高下。正打算抱著安笛逃走時，忽然一道閃電劃過，一個戴著船形帽子的男子攔在了暗藍的身前。是薛克。

暗藍又急又怒，一手抱緊安笛，一手從空中橫劈開來。一團團烏云從他的手心噴出，猶如無數(shù)朵黑色罌粟花齊齊綻放，涌向薛克。

薛克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輕蔑的笑容。他取下頭上的船形帽子，拋向天空，盤旋片刻后，傾盆大雨從天空墜落。雨珠碰到烏云，燃起了紅色火焰，瞬間就將這一團團的烏云吞噬……兩個人就這樣對峙著，暗藍漸漸法力不支，黑色的云朵越來越淡，安笛的身體在他的懷中逐漸變得透明，好像將要融化在空氣中。

“薛克，請您饒恕安笛！”白筱再也按捺不住，又重新飛上云端，擋在了安笛身前。

薛克只好收手。暗藍也趁機后退了兩步。

仿佛回光返照，安笛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蒼白的微笑。她吃力地張開嘴，慢慢地吐出一枚粉紅色的物體。

“這是穆槿的半顆心，她的靈魂刻著被愛的痕跡。擁有它，就會洞悉被愛的秘密。白筱，謝謝你。”語畢，半顆心吐落在了白筱手中。而安笛，永遠閉上了雙眼。

暗藍悲痛地閉上了眼睛。傷心欲絕的他抱著安笛正欲離去，忽然一只模樣奇特的獅子從紅蓮旅館院內沖出，齜牙咧嘴地吼道：“別想走！速速把那些古董寶貝交出來！”

此話剛落，一根由烏云幻化而成的繩索從天而降，一個回旋套住了獅子的脖子。獅子被勒得無法呼吸，只好聲嘶力竭地喚道：“圣曌……救我！”

圣曌化為一抹紅色瞬間飛出紅蓮旅館，不料，她還未出手，電閃雷鳴間，繩子竟自動松開，獅子踉蹌著從云端跌下。

暗藍的聲音響徹云霄：“所有已找回靈魂的寶貝都在我手中。圣曌，你若膽敢硬搶，我便立刻將它們統(tǒng)統(tǒng)毀滅在你我眼前！今日安笛已死，本神無心戀戰(zhàn)。改日再與你決一死戰(zhàn)，看看這天地之間，誰是真正的王者！”

圣曌聽聞此言，擔心暗藍毀了那些她想要的寶貝，也不敢貿然動手。

暗藍的悲憤化成一陣聲勢浩大的暴雨。待到雨停，烏云軍團已不知所蹤，天空也恢復成一片湛藍。

白筱跟隨薛克回到紅蓮旅館中。這時，她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一尊五彩珊瑚蓮花寶座不知何時落在了院落中央，那株桂花樹呈華蓋狀，靜立在寶座后方。雖已入寒冬，但桂花樹竟片刻間開滿鮮花，蔥蔥郁郁的金花銀花各占半邊，馥郁之氣，綿延不絕。

圣曌坐在珊瑚蓮花寶座上，捏住方才救下的獅子的脖子，那獅子便慢慢縮小，變成了一枚核雕，任她在掌心把玩。

白筱上前一步，走近一看：那核雕是一只拳頭大小的獅身人面的怪物！她心里好生驚訝，問道：“這是什么神物？”

圣曌摸摸獸頭，笑道：“這叫戔戔獅。你們人類以龍為尊，可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很難一睹其神采，倒不如這百獸之王的獅子，活靈活現(xiàn)?！?/p>

白筱看著它，內心忽然涌現(xiàn)無比熟悉的感覺，定睛一看：這怪物的五官竟與朱允炆一模一樣！只是，那神情卻是如此陌生……

壹

一年前，白筱離開黑海海底的紅蓮島，為圣曌尋找?guī)в徐`魂的寶貝，而朱允炆則被冰封在了海底。

圣曌不許任何人探視朱允炆。他變成了一個活死人，靜靜地躺在冰雪之中，不能動彈，大腦卻清晰地意識到周圍發(fā)生的一切——鯊魚張開血盆大口在他身處的冰洞外徘徊；水母在他頭頂隨意排泄；海里的蝦兵蟹將因日趨嚴重的海洋污染而成群死亡，尸體漂浮在他四周……海底發(fā)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腦海里清晰地浮現(xiàn)。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衰老，皮膚一日比一日松弛，頭發(fā)逐漸脫離了腦袋，血液變得濃稠。然而，他對這一切無能為力。想到自己的江山被皇叔朱棣奪走，他更覺生不如死。

圣曌日理萬機，又勤修法術，幾乎已將朱允炆忘記了。直到某日，薛克小心翼翼地提醒她：“今天，距離白筱離開紅蓮島已經(jīng)整整一年了，不知那朱允炆是死是活，萬一他死了……”圣曌脾性喜怒無常，所有人跟她說話都異常小心。

圣曌這才想起自己的島上還冰封著一個明朝的皇帝。整整一年，這朱允炆變成什么樣了？她支開隨從，獨自一人來到島上的第八十二號冰洞，玉指輕輕一抹，無數(shù)彩色的水母一起涌向洞口，在海水中跳著迷幻的舞蹈，迎接圣曌。

圣曌走到朱允炆面前，皺起眉頭打量著眼前這位“人中之龍”。他的臉上已經(jīng)爬滿皺紋，頭發(fā)變成了灰白色，嘴唇亦不復少年時的紅潤光潔，緊閉的雙眼周圍殘忍地堆積著歲月的紋路。

紅蓮島上一年，人間百年。朱允炆身陷海底，即使不死也不能青春永固，亦不能改變肉身終將腐爛的殘酷現(xiàn)實。

圣曌看到人類衰老得如此迅速，心中感到幾分悲憫?；叵肫鹨荒昵?，朱允炆還是一個被她擄來的少年天子，而今已白發(fā)蒼蒼垂死掙扎……圣曌于心不忍，運起法力對他默默念道：“如是我聞，紅蓮至尊，烈焰重生，青春復還！”

語畢，朱允炆的身子開始“咯咯”作響，骨頭和肉身仿佛被某種神奇的力量揉碎，融合，重鑄。他的肌膚紋理褪去，清奇的骨骼開始凸現(xiàn)。

圣曌詫異地看到：朱允炆的骨頭猶如龍的化石，多足排列，從頭蔓延至尾，完全不似人骨。那是一條完整的龍骨。原來凡人之中，當真有真龍?zhí)熳樱?/p>

這驚奇的發(fā)現(xiàn)讓圣曌屏息，收住了法力。

在骨與肉的分離中，朱允炆感受到了生離死別時難以忍受的巨痛。半生半死間，他睜開眼睛，看著圣曌，氣若游絲地說道：“請圣曌賜予我生，我想活下去！”

他的眼神里寫滿對生的渴望，像極地里的光芒，在黑夜里永不褪去。

圣曌不知世人為何如此懼怕死亡。她凝視著朱允炆，問道：“此刻，你為什么這樣害怕？你看到了什么？告訴我?！?/p>

朱允炆的視線在海水里搜尋著，躲閃著，裝滿了空洞的迷茫，好像陷入另一個混沌世界。他說：“我看到了靈魂和肉身的分離，我看到了骨頭正在離開我的身體。我看到了死亡之界和地獄之門。我看到了無數(shù)魑魅魍魎，在地獄里以種種酷刑，鞭笞世人的靈魂。我看到的是十八層地獄！啊——求您將我拉回到生之界！”

站在生與死的邊緣，朱允炆看到了地獄。

圣曌即便法力無邊，也從未抵達過地獄之門，從未站在過生死的邊界。她常聽世人說：靈魂不滅，三世輪回，前世為因，今生為果，萬物有終，唯有因果永恒。墮入地獄，則是世人作惡至極的最后歸宿。

朱允炆所描繪的場景，令圣曌對這個世界又多了幾分好奇，更令她對靈魂多了一分渴望。邪惡的靈魂真的會墮入地獄嗎？可朱允炆一直自詡為正直的明君呢！他怎么也會看到地獄呢？

這個世界未解之謎太多了。圣曌不希望朱允炆這么快死去。但是，她也不愿輕易將朱允炆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她憎惡人類。

圣曌看著苦苦哀求的朱允炆，又看了看他體內的龍骨，邪魅一笑，問道：“我可以將你從地獄之門拉回來。但是，你拿什么與我交換？”

“珠寶，財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朱允炆慌忙答道。

圣曌想了想，說：“我對珍奇珠寶都無興趣。那是俗世男女所愛之物。除非——”圣曌想到白筱為朱允炆哭成淚人的可憐模樣，頓了頓，繼續(xù)說道，“除非你用白筱跟我換。我要你心頭所愛女子的性命?！笔讻]有靈魂，當然也不知道愛情為何物。只覺得世人如此稀罕它，無數(shù)人為愛要死要活，那定是珍稀無比的好玩意兒。

聽到這話，朱允炆沉默了。在這遲疑的片刻，他又看到了地獄之門，他又感受到死亡近在咫尺！朱允炆的身體被囚禁在生死邊界，動彈不得，躲無可躲，他慌忙答道：“你要白筱的性命，盡管拿去！世間美人何其之多，給你罷了！”

圣曌心里一驚：白筱愿拿自己的性命換朱允炆，朱允炆卻愿拿白筱換性命。她心中不由地生出幾分鄙夷，又故意難為朱允炆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稀罕白筱了。我想要你獨一無二的東西，比如，你的皇位?！闭f完，她邪惡地看著朱允炆，故意要讓他為難。

朱允炆的臉上流露出強烈的猶豫與不舍，半晌未能作出決定。

突然，朱允炆驚恐地尖叫道：“換！皇位給你，求你讓我活下來！”此時的朱允炆已看到地獄里各路牛鬼蛇神手持兵刃朝自己沖來，想到這十八層地獄不知還有多少苦難，終于狠下心來，答應圣曌，以皇位交換性命。

圣曌笑了。笑人類怎么如此愚蠢不堪！朱允炆死都舍不得的皇位，對她而言其實根本不值一文，她揮一揮衣袖，便能叫一個王朝毀滅，又豈會真的覬覦人間那小小的一帝位！

圣曌不想再捉弄朱允炆，伸出玉指，刺破洞穴的透明墻壁，直指他體內龍骨的尾端。手指輕輕一點，龍骨悉數(shù)從朱允炆體內剝離，完整落入圣曌手心。

雖然圣曌不稀罕皇位，但還是取出了朱允炆真龍?zhí)熳拥拿}之骨，賜予了他重生。沒了龍骨，朱允炆就永遠失去了帝位，再無機會翻身。命運給他的，終究會被拿走。

貳

朱允炆復活了，恢復了青春年少的身軀。他從冰床上站起來，冰洞里的寒氣讓他戰(zhàn)栗不已。

看著冰洞外的海底世界，朱允炆感到如此陌生，仿佛睡了很久，做了一場夢。他記得沉睡之前，自己躺在一片黑色的海邊，岸上布滿銀灰色的沙子，那個叫白筱的女子抱著自己，眼中噙滿熱淚。他記得自己的胸膛被一根黑色的箭刺穿，汩汩地往外流著鮮血……

往事歷歷在目。

朱允炆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傷口早已愈合，絲毫沒有了疼痛感，反倒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些什么。

他想起了那支箭，箭尾黑色的羽毛仿佛還在空中飛舞，那是——錦衣衛(wèi)的箭。記憶就這樣一點點復蘇。

“朱棣，我要殺了燕王朱棣！”復蘇的記憶，重新燃起朱允炆心中的仇恨。他站在冰洞中怒吼，周圍的魚兒受到驚嚇，紛紛躲閃。

圣曌站在朱允炆面前，微笑著說道：“朱棣？你已不用殺他。他早已死去，這江山不再是朱棣的江山?！?/p>

“那現(xiàn)在的皇帝是誰？”聽到朱棣已死，朱允炆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皇位在誰手中。

圣曌摘下一朵蓮蓬，摸了摸那一粒粒突起的綠色蓮子，說道：“我來看看時光蓮蓬。島上一年，人間百年。那么現(xiàn)在是……”圣曌取出一粒蓮子，時光通道猶如在水中展開的畫卷，各色人物粉墨登場，一一呈現(xiàn)。

“現(xiàn)在是正德皇帝明武宗朱厚照的天下，他正統(tǒng)治著你的大明朝呢?！笔渍f完，將時光畫軸從水中抽出，慢慢展開在朱允炆面前。

叁

公元一五零八年，皇宮西苑太液池西南岸，豹房。

一個頭戴皇冠的少年坐在八個宦官的手腕上。這八個宦官手拉手，組成了一頂人肉轎子，抬著少年沿著一個高達五米的大鐵籠歡快地奔跑著。

這少年便是正德皇帝。此刻的鐵籠中，一只長著漂亮銅錢花紋的豹子正嘶吼著，虎視眈眈地盯著籠子里一個蠕動的布袋。

布袋在地上滾來滾去，艱難地蠕動著。豹子不知袋內究竟是何物，警惕地看著布袋，不時后退兩步發(fā)出陣陣的嘶吼聲。

終于，布袋的封口被掙脫開了。一名死囚從布袋中爬出，還未來得及看清身在何處，就被兇殘的豹子撲倒……正德帝看著眼前所發(fā)生的一切，心滿意足地笑了。

正德帝是明朝最荒誕不經(jīng)的皇帝之一。他因臭名昭著的豹房而被打上荒唐的標志，載入史冊。

“荒唐！簡直是荒唐！這是哪個無恥小兒，我大明竟有如此荒誕的君王！”看到這一幕，朱允炆憤怒到了極點：他這樣謙卑和善，卻被朱棣奪走江山。而百年之后的這位后代子孫，如此殘暴無度，竟能得到江山！

肆

“我一定要奪回我的皇位?！敝煸蕿晌站o拳頭，骨節(jié)發(fā)出咯咯的響聲。

“你已不能拿回你的皇位了。你難道忘了，為了復活肉身，你已答應將龍骨給我了?！笔桌淅涞卣f道，手里把玩著一條細長的白骨。

朱允炆愕然地看著圣曌，這才想起，因恐懼死亡，他在地獄之門前將體內的龍骨交給了圣曌。

朱允炆的眼神中彌漫著絕望，他伸手去抓那畫卷，雙手卻陷入漩渦，被飛速的時光軸割得鮮血淋漓！看到自己的江山、自己的王朝變成這般模樣，朱允炆再也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哭著哭著，他突然舉起雙手，亮出十指，直戳自己的雙目：“寧可什么也看不見，也不愿見到我的大明江山變成今時今日之景！”

還未等他十指碰到眼睛，圣曌長袖一拂，朱允炆的雙手便癱軟無力地垂下了。

“求你殺了我吧！若不能為君王，我就是個廢人！生不如死！”朱允炆慟哭哀號。

見他這樣絕望，圣曌竟起了一絲同情之心,對人的靈魂更加好奇。眼前的這個男子——他何以愿意舍王位而生？又為何愿意為江山而死？這般左右為難，到底是因何而起？真是難以理解這樣的靈魂。

猶豫片刻，圣曌問他：“雖然你不再是人中之龍，做不了人中王，但是我可以讓你成為百獸之王。如何？”

朱允炆驀然停止哭泣，凝神看著那畫卷，看著昏庸無能的正德皇帝，無限哀嘆涌上心頭。豹子在豹房中嘶吼著，宮殿中的七彩壁畫中，百獸附在墻上，怒目而視，卻都對這豹子無可奈何。

朱允炆問道：“若我做了百獸之王，是不是就能滅了這頭豹子？”

圣曌看著畫中的豹子，知它氣數(shù)未盡，便答道：“也許可以，但不是現(xiàn)在?！?/p>

“做百獸之王，也好過做一個普通的凡人。我本就不是凡人。我愿意。”朱允炆昂起頭，做出了決定。

圣曌看著他堅毅的神情，微笑著點點頭。她伸手，將宮殿的壁畫中一只栩栩如生的獅子取出，那薄薄的如紙一般的獅子在空中盤旋著，最后套住了朱允炆的身體。朱允炆的身軀越來越小，在痛苦的號叫聲中，他變成了一個獅身人面的怪物，驚得紅蓮島底的魚兒們紛紛躲閃避讓。

獅子不習水性，在海水中翻滾著，圣曌看著這龐然大物在水中“撲通撲通”的蠢相，心中不太喜歡，搖頭道：“還是把你變成一枚核雕的小獅子吧，體積小，不占地方?！闭f完，圣曌從自己的百寶箱里取出一枚核桃，運起法力，將朱允炆與核桃融在一起，變成了一枚小小的核雕小獅子。

“這核桃落入我的黑海海域，千年未腐爛。我喜歡得很，如今賜予你寄居，還不趕快謝恩！”圣曌對掌心的核雕小獅子說道。

朱允炆立刻跪在她的掌心，千恩萬謝。

圣曌問他：“從此，你就不能再和白筱在一起了。你后悔嗎？”

朱允炆答道：“不后悔。與她的緣分只是個意外?！?/p>

圣曌心中冷笑：什么不是意外呢？我缺了靈魂，半人半妖，這難道不是意外？你投胎到帝王之家，別人出生于尋常百姓家，這難道不是意外？你以為你的尊貴都是理所當然應該得到的？呵呵，命運的別名就叫意外。

“以后你就叫——戔戔獅。”圣曌賜了手中核雕小獅子一個別有寓意的名字。

伍

戔戔獅試著跟隨圣曌學習法術，它要成為真正的百獸之王，成為一只法力無邊的獅子王。

不過，圣曌卻不太肯教他法術。誰愿意把本事教給一個連愛都不相信的半人半獸的怪物呢。

除了隔空移步，騰云駕霧這些基本法術外，圣曌沒有教戔戔獅其他本領。

終于，戔戔獅按捺不住了，問道：“偉大的圣曌，我什么時候才能像您一樣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呢？”

圣曌看著它諂媚的樣子，輕蔑地說道：“我的本事都是浴血奮戰(zhàn)殺出來的。這海底的怪物原來可是個個都想吃掉我。我無數(shù)次拿命搏斗，讓它們不服來戰(zhàn)，它們才肯臣服于我。你急什么？”

戔戔獅不敢再多言語，心中對圣曌的不滿卻日復一日多了起來，它暗自罵道：“若不是你當日以百獸之王的虛名誘惑我，我又怎會放棄人身。若不是你將我推向地獄之門，我又怎會舍龍骨求生？！”雖然心中有怨氣，但是實力懸殊，戔戔獅不敢造次，反倒愈發(fā)乖巧，處處討好圣曌，以求盡快學到上等法術。

那日，圣曌手持獅身人面核雕，環(huán)繞紅蓮島作法，欲為島上生靈鞏固法力。忽然，一團烏云籠罩了紅蓮島。

雖說海上時常有暴風雨，但這烏云來勢洶洶，如同一塊黑石，被巨大的能量震碎。所有的碎片都列陣以待，仿佛隨時都會變幻出千軍萬馬與黑海的生靈決一死戰(zhàn)。

圣曌飛身上前，正欲細細查看這奇怪的云團。忽然，一股強力從地下噴涌而出，瞬間，紅蓮島山崩地裂般晃動起來。圣曌尚未來得及作法抵抗這股天地間的巨大能量，一時竟被沖擊得搖搖晃晃。猝不及防中，她的手掌一松，戔戔獅就滑落了。

“是地震云?！睉鈶猹{剛說完這三個字， 就從圣曌的手心飛了出去。

跌進海里的戔戔獅，嗆了幾口黑色的海水，掙扎了一番，終于一個筋斗翻出了海面。

無邊浩瀚的黑色海洋，百丈高的巨浪撲面而來。沒有盡頭的海，讓戔戔獅感到更加絕望。在海嘯的狂風暴雨中，戔戔獅緊緊抓住一片墜落的蓮花瓣，借力隨海浪漂浮。

躲在蓮花瓣下，戔戔獅看到了圣曌踩著一朵紅蓮逐漸升出海面。她的雙手掌心向下，釋放出巨大的七彩光暈，滌蕩著天地之間的污濁。強大的法力，逐漸平息了波濤洶涌的黑海。漫天烏云慢慢散去，每一朵驚恐的浪花都平息了下來。

海面恢復了平靜。

目睹這一切，戔戔獅終于被圣曌的強大所征服，它拋掉花瓣，縱情一躍，跳上圣曌的掌背，諂媚地說道：“圣曌威武!戔戔獅跪求圣曌將我?guī)Щ丶t蓮島！您就是戔戔獅的主人，您就是我靈魂的歸宿！”

圣曌半晌不語，心中卻飄過一絲感動。她知道，戔戔獅方才明明可以趁機逃走，此刻竟心甘情愿留下來。她也知道，自己看不起戔戔獅，也從未掩飾過對他的敷衍和輕慢，然而，此刻，戔戔獅選擇了再次跟隨她。難道這真的是人類所說的“靈魂的歸宿”？

“靈魂歸宿”四個字最終打動了圣曌。她托住戔戔獅，頷首許可。

戔戔獅驚喜若狂，繼續(xù)諂媚道：“我愿做牛做馬，永遠效忠于您！”

圣曌聽聞此言，心想：它既愿意做牛做馬，那我不如成全它，讓它當自己的坐騎。于是圣曌對著戔戔獅輕吹了一口氣，它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只半人高的雄獅。圣曌飛身跨上獅子，在萬丈海面縱情奔跑起來。戔戔獅叫苦不迭，自己本來只是想討好圣曌，誰知她竟然當真了。事已至此，它也無法反悔，只由得圣曌將自己當成坐騎。

于是，戔戔獅變大的時候，就是圣曌的坐騎。變小時，便是她手心的玩物。好在此番之后，戔戔獅又處處謹小慎微，終于逐漸贏得了圣曌的信任。

不久，圣曌就得知司云神暗藍率領烏云軍團兵臨紅蓮旅館，而白筱守護的那些古董寶貝悉數(shù)失蹤。她便急忙騎著戔戔獅，率領薛克和眾多屬下前往人間的紅蓮旅館。

圣曌的及時趕到，化解了紅蓮旅館的危難。但是，白筱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少年天子，竟自甘墮落成一只獅身人面的怪物……這讓她情何以堪，又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