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聯(lián)盟化工股份有限公司王麗
這是股份老廠全面停車后的第四天,落日的余輝投射在尿素造粒塔上,從鏡頭中望過去,沐浴在夕照里的廠區(qū)有種輝煌的美麗。遠處合成框架上的風向旗還在無聲地招展,如果不是意識到廠里大部分工友已經(jīng)集結(jié)到40·60新項目區(qū)里去開創(chuàng)新天地,我真的會誤以為身邊這片沒有機器轟鳴聲的靜寂,只是出自一次尋常的停車檢修。
雖然時過中秋,辦公樓旁的小花園里仍不現(xiàn)頹勢,令我不由想到春日里它們熱鬧的花事——連翹的繁花綻成金黃的花瀑;榆葉梅半啟眼簾,帶著一份陶醉的慵懶;桃梅初綻,有著不勝涼風的嬌羞……小花園是在淋浴泵房的舊址上建成的,再往前追溯,則是老脫鹽水站的前身了。老崗位以不同的變遷方式,見證著化工與時俱進的發(fā)展。此刻,園子里的花木正安靜地迎掠著秋風,似乎在聆聽著 “40·60”那片土地上傳來的召喚。辦公樓正門的馬路我極其熟悉,它曾是脫鹽水站崗位的衛(wèi)生區(qū)。九年前某個雪天的早晨,我曾持著掃帚在這條馬路上掃雪。那會兒雪還零星下著,掃過去不久,雪花又把我的腳印覆蓋了。為了能掃出一條不至于積雪的馬路,我哈了會手,起勁掃著。那年月,汪國真已不流行,我卻從身后的腳印里讀懂了他的詩——既然目標是地平線,留給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馬路盡頭,黑體的 《海恩安全法則》讓人望去便會陡然增加一種警醒感。無論何時,安全都是幸福生活的前提與保障,化工生產(chǎn)尤其重要。望著不再發(fā)氣的造氣爐,想起十二年前,我會抱著一歲多的兒子站在陽臺上,那時我們家與造氣車間相隔不遠,夏日里開著窗戶,能清晰地聽到當班師傅很具爆發(fā)力的大嗓門——下灰!我指著對面那繚繞著蒸汽的車間對兒子說:“你爸爸就在那兒上班,瞧,那些煙囪?!闭f過幾遍之后,倘老公在家,兒子會捉了他的手,拉他到陽臺上,指著那排造氣爐,用稚嫩的童音重復(fù)著兩個詞——爸爸……上班。而今,我們已搬了新家,但與那排造氣爐對望的情形,于我們?nèi)?,那份溫情的牽掛都會在記憶的幕布上,留下雋永的影像。
激昂的下班號聲已經(jīng)吹響,這聲聲號響曾經(jīng)是一個激越時代的符號,伴隨老廠的搬遷,號聲也會隨之逝去,但我相信每個工友生命里的號聲永遠不會消失。
廠區(qū)內(nèi)塔釜的人孔都已打開,股份二廠前來扒填料的員工已經(jīng)散去。這些扒出的填料在清洗整理之后,將會重新派上用場。無論未來我們的腳步延伸與前進到哪里,“勤儉節(jié)約”的立業(yè)之本都不會丟。附近有值班的留守人員在填料旁來回巡邏,他們將會用自己的忠誠護衛(wèi),成為老廠最后的守望者。電修車間的尹奎儒師傅是留守人員之一,他說在老廠工作三十多年了,崗位上的電閘與開關(guān)不知被摸索了多少遍,熟悉得就像是面對著不能說話的老伙計。他近日值班時,兒子正在附近的塔上扒填料,尹師傅看到設(shè)備被拆得面目全非,心里不由一陣陣發(fā)酸。他將濕潤的眼神轉(zhuǎn)移開去,3#變電站的這些軟棗樹都是他利用業(yè)余時間一手栽種的,橘黃的軟棗正從樹葉間探頭探腦,有些調(diào)皮地在秋風中送達著收獲的消息。尹師傅在電修車間屬于老師傅輩,那些在40·60新廠區(qū)已能獨擋一面的徒弟們,現(xiàn)在如同這些果實累累的軟棗樹,已齊刷刷地婆娑成了一片樹林。
站在高處眺望整片廠區(qū),被城市簇擁著的樓群像是花園里衍生出的青藤,將老廠包圍其中,這也成為制約與束縛老廠向前拓展的重要元素。由此,具有前瞻性的 “退城進園”決策是工業(yè)發(fā)展的必然。颯颯秋風中,我似乎聽到40·60項目區(qū)開車成功后那鼎沸的歡呼聲了。
隨著幾名工友走到大門口,再回首,我向老廠行著不舍的注目禮,在心里默默與它道別,以一種作別故園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