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可怕的事,是夢想居然成真
葉傾城:
我暗戀夏20多年了。
我剛大學畢業(yè)參加工作時,夏是我們中學數(shù)學教研組組長。夏是恢復高考后第一批上大學的,他高大帥氣,身邊不乏女孩追,我對他有一種“哦,就是這個人了”的感覺。我們學校在一條小河邊:東岸是教學區(qū)和辦公區(qū),由于住房不夠,小河西岸也有一排平房宿舍,宿舍邊上有一個籃球場。我住在小河西岸,夏住在東岸。夏喜歡打籃球,幾乎每天放學都要玩一會兒,經常打到筋疲力盡才罷休。
夏對我比較好,離我們宿舍約100米處有一口井,每天晚上夏都會幫我提水,有時提一回,有時提兩三回,每回都提兩桶。我們沒有自來水,洗澡也靠自己挑水。夏說多提一些給我用。他有力氣,提兩桶水很輕松,我看著喜歡。
夏對感情的事好像有點遲鈍,我好幾次對他暗示,他都似懂非懂。但他喜歡拉我跟他玩,春游秋游非得拉上我不可;周六放學后他會跑到我回家的路上攔我,讓我跟他去玩;打球也喜歡到我房間換球衣,還愛翻我的相冊。他經常拉我跟他們打籃球,一定讓我跟他一個隊,他搶到球后都交給我,然后幫我攔住對方球員,讓我輕松上籃?;叵肫鹉嵌螘r光,真叫人高興。
我曾經鼓起勇氣邀請他暑假一起去旅游,可他說沒錢,等有了錢再說。暑假回家,我一直盼著他來看我,可他一次都不來,讓人失望。我現(xiàn)在的丈夫耀卻相反,暑假每天晚上都去我家。耀是企業(yè)的小領導,身材比較瘦小,但執(zhí)著。我家在距離他住處10多公里的小村里,只通一條機耕路,狹窄泥濘,他每天不管風吹雨打,一定會騎著自行車按時到我家。我媽不斷地動員我,說:“閨女呀,女人要嫁一個對自己好的男人。耀對你那么好,看得出那不是裝出來的,他會一輩子對你好的。”就在那時,夏結婚了。我別無選擇,嫁給了耀。
如今,我的孩子都上了大學,可我就是忘不了夏,他的事我都放在心上:他獲獎了,我高興得睡不著;他生病了,我黯然神傷。我們住在不同的縣城,我很想約他見上一面,但不知道他怎么想。
我想告訴他,我很喜歡他,有時候還有非分之想。我也清楚耀會在意的,親愛的,我該怎么辦?
蓉蓉
蓉蓉:
一個人,一段情,能在你心里放20多年,至少說明在最初的最初,你是認真的。這認真如同地底的野火,在無人知曉處默默燃燒,尋找著地面的裂隙。你在問,該不該讓火山爆發(fā),讓它成為你一生不會再來的絢爛時刻?
只是,你比我年長,理應更深明世事,那么,你是真的不知道嗎?這段情,從頭到尾都是你一個人的獨角戲。你說夏對感情的事好像有點兒遲鈍,我們都餓過渴過,盛夏揮汗如雨地回來,看到一塊冰西瓜,如狼似虎地撲上去,沒人遲鈍,誰都不會感覺不到喉嚨里面的火;隆冬饑寒交迫地進屋,一碗熱湯面遞來,我們撲得比上一次還要快。遲鈍,你會嗎?所以,挑明了說,夏的欲拒還迎只有兩個原因:一、他不夠餓,他不夠渴;二、你不是他的菜。
為什么喜歡和你在一起,還用問嗎?年輕氣盛,精血蓬勃,要是樂意與男人廝混,那是另一個故事了。和你同場打籃球應該很開心,你一定有亮亮的眼睛,無限仰慕地看著他。
但說到旅游,性質就變了。一次把臂同游幾乎就是定情的明證,喜滋滋游玩回來,全單位都曉得,想不發(fā)糖給同事都不可能了。于是他說,他沒錢。曾經有男孩為了見網(wǎng)戀女友向我借錢,我明知還回來的可能性為零,還是不忍辜負他的期盼,希望成全他的心愿,借給他了—當然沒還,這是后話。說在這里,只是為了重申你早已知道的常識:沒錢從來不是理由。想做的事,一定找得到辦法;不想做的事,絕對找得到借口。
我猜,你心里也有數(shù),只是不愿意面對和承認。女人縱有千般癡,誰愛自己誰不愛,還是能感覺到的。也就是因為“心里有數(shù)”,多年來,雖然心中萬千滋味在翻滾,你還是選擇不去見他。是的,要見面容易得很,一個電話就可以,“不見”就是你的選擇,非常明確。
單戀或者惆悵,或許打擊你的自尊,但總比誤燃欲火好。你愛過的少年已經老了—他至少50歲吧,肚子大了,頭禿了,說不定還會講黃段子。你們的重逢很可能極不愉快,最糟糕的那種我們都知道:你認真了,天雷地火,傷害了丈夫和孩子,而你的夏又一次退縮了……這是何苦,老話說得好:相見不如懷念。
讓懷念停留在懷念吧,假裝他愛過你,那些年輕的夏夜,星星們曾高高掛在山坡上。彼時,你正綺年,他見證過你最美麗的時刻。也許,已經足夠。
有一位哲人說:“人生第二可怕的事,是夢想不曾成真;但人生第一可怕的事,是夢想居然成真?!眽糁姓f甜言蜜語的怪獸,不要放任它出夢,在生活中吞噬你。
真的猛士,是有勇氣面對“他其實真的不愛我”這個殘酷現(xiàn)實的。
葉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