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
伊寧,伊甸,
時常,我總是將這
兩個地名混淆。
伊寧在地上,
伊甸在天上,
它們區(qū)別很大的。
荔紅再三強調。
我點點頭,可每到
張口的時候,
照樣容易出錯。
伊甸,伊寧,
難道不是一個地方?
我無辜地問道。
興許,我的錯誤
恰好隱含著一個真實。
夢想,夢想,
夢與想,想與夢,
是先有夢,再開始想,
還是先開始想,再生出夢?
答案難尋。我們還是到伊犁去,
到另一個江南去。
那天早晨,我們漫步,在喀贊其。
靜,風,濕潤的空氣,
仿佛絲綢,仿佛哈族少女的呼吸。
我們知道,這樣的時刻轉瞬即逝。
用不了多久,我們將再度回到人群,
回到喧囂和嘈雜,回到誘惑的漩渦。
靜,只是一個瞬間,一種幻覺,
像暫時停歇于樹梢的鳥兒。
誰也不想言語,誰也不愿離去。
靜,像只手,緊緊抓住我們。
心思和腳步全都是它的臣民。
而目光是自由的,悠閑的,寬大的,
仿佛要擁抱整個世界。
也許,目光也在等待,
等待新娘從街頭走來,
等待馬群逆著風奔馳。
光線在生長,色彩也在生長。
光線,就是色彩。一扇扇虛掩的門,
一縷縷隱約的笑。影子擁抱著影子,
花邀請著花。旋律激發(fā)著旋律。
起碼此時此刻,
世界純粹,和諧,如同天上的湖。
芬芳彌漫。薰衣草。女人香。
九月,薰衣草也是夢與想,
高原上的約定,仲夏伸展,
種子穿越,風琴聲飄來,
夢與想的交織,光和影的動力。
這動力魔法無邊,開辟一重重天地。
創(chuàng)造,詩歌,星空和陽光下的奇跡。
歌唱的理由。存在的理由。
妹妹要翩翩起舞了。兄弟要輕聲吟唱了。
靜在流淌。時間已經(jīng)停滯。
伊寧的早晨,石頭的柔軟,
內心的烏孫,
酒,水,記憶,詩與思,夢與想,已難以辨別……
如果末日真的要來臨,
那么,我愿意到伊寧去,
只帶上一本書,
再聽聽木卡姆的旋律,
再看看薰衣草的笑意,
再喝幾杯家釀的葡萄酒。
院門敞開,微醺中,請允許我
再同哈族少女
跳一曲舞,唱一支歌,親親
她們的手和臉頰。
然后,一步一步,
走進光和影,走進植物傳奇,
走進星空下的草原,
用靜的絲綢包裹身心,漸漸
驅散難免的不安和緊張,
數(shù)著星星,等待紫色的
風暴把我送入天空的花園。
如果末日真的要來臨,
那么,最后的光
也就是原始的光;
最后的呼喚
也就是亞當和夏娃的呼喚,
伊寧,伊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