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利民
正是初夏,外面的天空分外的藍(lán),南來的風(fēng)吹得柳絮如雪飄飛,幾只鳥兒站在樹梢,唱著歡快的小曲。陽光透窗而入,照在我微笑的臉上。忽然,“啪”的一聲,臉上一痛,忙轉(zhuǎn)頭,就見老師站在黑板前怒目而視。
那是二十多年前,我在鄉(xiāng)下小學(xué)中的一幕。至今仍記得老師扔粉筆頭的功夫,幾乎是百發(fā)百中。那時的粉筆極為古老,雖極堅硬,可是寫字的時候卻是塵灰飛揚(yáng),打在臉上,火辣辣地疼。我們班的男生,都被老師的粉筆頭打過。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些粉筆已經(jīng)深印心中,還有老師那被粉筆灰染白了的發(fā)。
再之前,剛讀小學(xué)一年級的時候,我們卻連真正的粉筆都沒有。那時的黑板也非木制,而是刷在墻上的一塊水泥板,淡灰的底色。我們上學(xué)的路上,常撿拾一些磚頭,砸成小塊兒,送給老師。老師就是用那些小小的磚塊兒,在水泥板上寫著板書,我們就在淡黃的字跡中,學(xué)會了最初的字最初的計算。
后來搬進(jìn)城里,已讀初中,比之鄉(xiāng)下,教學(xué)設(shè)備已是天壤。粉筆極為充足,下課時我們會轟然而上,搶著在黑板上寫字。記得有一年開運動會,要求穿白鞋,而我們那時穿的多是黑色布鞋,于是講臺上的白粉筆急劇減少,大家都拿著粉筆努力把自己的鞋子涂成白色。運動會檢閱之前,我們互相看了看,效果極好,刷白一片。只是天公不作美,忽然下雨,場面變得慘不忍睹,我們排著隊伍走過主席臺,留下一路混著白色的泥跡。后來發(fā)現(xiàn)別班也大多如此,老師們也只好一笑作罷。
少年時鄰家有一個八九歲小女孩,極聰慧,有時我坐在窗前學(xué)習(xí),她便在一旁靜靜地看。我用粉筆在自制的小黑板上寫字時,她也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情。于是給她粉筆,她便工整地寫新學(xué)的字。有一次,她向我要粉筆,我給了她幾支,她飛快地跑回家去。傍晚的時候,她來找我,送我?guī)讟訓(xùn)|西,一看,竟是用粉筆雕成的。一條彎彎的小船,一個可愛的小孩子,還有一棵樹。想不到,普通的粉筆,在她手里,可以成為如此可愛之物。特別是那棵樹,許多枝丫,枝丫間也都雕空,不知費了怎樣的心神。她告訴我,是用媽媽的縫衣針弄的。
有一年去一個貧困偏遠(yuǎn)的山村當(dāng)代課老師,粉筆供應(yīng)極為有限。于是我不得不小心地不去寫錯字,免得浪費粉筆。一支粉筆用到最后,幾乎拿捏不住,卻仍要努力在黑板上寫最后一個字。便想起在城里上學(xué)時,我們在課間將粉筆掰成小段,互相拋扔打鬧。哪知在此處,粉筆卻是極為寶貴,一如那些山里學(xué)生充滿希望的眼睛。
多年不曾摸過粉筆了,如今想起,那些粉筆像極了人的生命。每個生命都是一支粉筆,在生活中書寫著自己的故事。便想起曾經(jīng)的鄰家小女孩,想起她用粉筆雕成的種種,覺得生活雖然會平凡平淡,但只要熱愛生活,就可以將生活雕刻成精彩的時光。一如普通的粉筆,在小女孩手中,便綻放出那么多讓人驚喜的美好。
(摘自2013年5月28日《北方新報》)
■責(zé)編:熊春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