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親”換來不幸

22年前，遼東清原縣草市鎮(zhèn)趙家溝村田家有個女兒田曉芹，模樣端莊可人。時年22歲的她，在鄉(xiāng)下已經(jīng)算“老姑娘”了，卻一直被父母束之“閨閣”。只因父母有塊沉重的心病，田家有兩個兒子，只有大兒子娶了媳婦，二兒子近30歲的人了，雖然父母天天緊鑼密鼓地為其張羅說媳婦，無奈田家家境一般，姑娘們都不愿上門。就這樣一天天過去，與他同齡的青年都紛紛結(jié)婚生子，父母卻無能為力。焦灼的父母為此飯吃不下，覺睡不香，操碎了心，成天唉聲嘆氣。

鄰村有一年近70歲的老媒婆王大娘，聽說此事后就叫兒媳婦攙扶著來到田家?！班彺逭录乙灿袀€大齡的兒子和小女兒，和你們的情況一樣。要是兩家的兒子和女兒來個搭配，各家豈不是都解決了問題？”

田曉芹的父母聽明白了，不就是兩家換親嘛，這是祖輩們傳下來解決困難兒子的“殺手锏”，現(xiàn)在也別無他法，只有走這條路了。60多歲的老父親咬了咬牙，敲定了兒女的終身大事。

于是，重任就落到女兒田曉芹身上?？商飼郧壅f什么也不同意。倔強的老父親扔下一句狠話：“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你就得同意這門親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是這個偏僻山村里頗有強制力的“婚姻法”，田曉芹后來屈服了，只嘆自己的命不好，不知默默地流了多少眼淚。

1991年國慶節(jié)，田曉芹第一次見到了比自己大9歲的未婚夫章長春。只看了一眼瘦小的他，她就像冬天里被劈頭倒下桶冷水，心徹底涼了。倒是父母還十分滿意。為了父母和哥哥，為了穩(wěn)定換親這個天平，她最終還是選擇了順從。

1992年正月初六，田曉芹的二哥迎娶了章長春的小妹章蓮，高高興興地做了新郎；而她自己卻飽含淚水，委屈地當了新娘，嫁到了章家，成了章長春的妻子。

婚后，憨厚老實的章長春，像頭只知埋頭苦干的老黃牛，從不吝惜自己的力氣，一心一意地撲在這個小家庭上，就這也沒有引起妻子的多少好感。

1993年11月，兒子章躍的出世，可把章長春樂壞了。為了兒子，他出門在外打工掙錢，更加勤奮地賣苦力，自己連肉都舍不得吃，把掙來的錢如數(shù)交給了田曉芹。

如果沒有田曉芹的紅杏出墻，也許這平淡的日子還將延續(xù)下去。沒想到，一頭黃牛卻引來了風流案。

陳倉暗度生禍根

2012年春天的時候，章家的一頭母黃牛老是懷不上胎，指望它生犢掙錢的田曉芹聽說鄰村有個姓王的獸醫(yī)醫(yī)術(shù)不錯，就請他來給?？床?。獸醫(yī)大名王健全，中年喪妻。僅看了幾次，那牛的不孕癥還沒治好，倆人卻眉來眼去，干柴遇烈火般地勾搭在了一起。

這時兒子章躍已經(jīng)19歲了，高中畢業(yè)后沒能考上大學，一直閑在家里。雖然兒子對此也有所察覺，但時間一長，母親也不避他了，還直接向兒子挑明了此事。自小就備受母親疼愛的他，和母親一個鼻孔出氣，對母親這份婚外情竟表示贊許。因為他早就對老實巴交的父親厭煩了，覺得他窩囊、小氣，沒能耐、沒本事，不能讓自己出人頭地。特別是親耳聽到了王健全對他的甜蜜許諾：如果讓我轉(zhuǎn)正當上家長，我一定讓你們娘倆過上有錢人的生活……“準父親”一番對未來的打算，不僅讓田曉芹激動不已，也讓章躍欣喜若狂，夢想著有一天“準父親”能“轉(zhuǎn)正”給全家?guī)硇腋Ｉ?。母親要攀“高枝”，而父親就是絆腳石，如何讓一家之長的章長春自動讓位，只有逼他外出打工離得遠遠的。

木訥的章長春對妻子的紅杏出墻也有所耳聞，但他也無可奈何，只有暗暗生悶氣的份兒。

即使章長春如此“寬宏大量”，家里還常常是連陰天。妻子根本不跟他同床睡覺，還對他冷若冰霜。無奈之下，章長春常常外出打工，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同時還能掙點錢補貼家里。就這樣，忍辱負重的他拼盡血汗，辛辛苦苦地掙錢，以備兒子將來成家立業(yè)。

然而，事情遠非他想的那么簡單。2013年春節(jié)過后不久，不甘寂寞的田曉芹跑到娘家和爹娘說起了她的新男友王健全，本來是想獲得娘家的支持，誰知道卻被母親罵了一頓，年近80歲的老父親不顧年邁專程趕到女兒家，一來給章長春通報情況，二來教育女兒讓她回心轉(zhuǎn)意。

老實巴交的章長春聽后卻束手無策，所采取的措施只有一個：把妻子的幾件好衣服和首飾藏在房梁上，想跑總不能不穿衣服吧？

愚昧迷信起殺機

2013年6月底的一天，田曉芹踩著梯子上房梁找東西，無意中翻出了被藏的衣服首飾。正想找碴兒的她借機與丈夫大鬧一場，氣得章長春要燒掉那衣服。田曉芹的心里頓時“咯噔”一下。因為在當?shù)赜袀€迷信的說法，把哪個人的衣服燒了，哪個人就會死掉。好呀，你想燒我的衣服盼我早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讓你先升天，省得礙手礙腳壞了自己的“好事”。

7月19日上午，章長春帶著兒子從縣里打工回來。下午，他顧不得歇歇腳就上田里忙活去了。當章長春在地里揮汗如雨時，他怎么也不會想到，此時自己家里正醞釀著一個兇殘的陰謀。

“唉！”田曉芹嘆息一聲，故意愁眉苦臉地對兒子說，“你那窩囊的老爸不死，咱娘倆就永無出頭之日，你也別想去沈陽工作……”悶悶不樂的章躍聽母親這么一說，愣了半天，畢竟是親爹啊，活生生的一個人怎么下得去手。母親嚶嚶地哭得更厲害了，淚水沖走了兒子最后的一點點良知。于是章躍便咬牙切齒地說：“再去外面干活時，弄死他算了?！碧飼郧厶摶瘟艘粯專骸安荒苓B累你，我在家弄點安眠藥什么的，放在飯菜里，讓老東西吃了睡死就行?！眱鹤痈婺赣H擔心了：“你先別動手，老爸死在家里，人家會懷疑是你干的。你要是進了監(jiān)獄，那我們的幸福生活不就泡湯了嗎？”

田曉芹怔了一下，又堅定地說：“能躲過去就躲過去，躲不過去進了監(jiān)獄，我與那老不死的一命抵一命，你就好好照顧外公外婆吧?！闭f著，兩行濁淚吧嗒吧嗒掉了下來。母親的眼淚讓兒子的心好痛?！澳遣恍?，媽，你得留下來！”章躍捏緊了拳頭，又惡狠狠地說，“我外出干活時弄死他，神不知鬼不覺，不會讓人懷疑的。”

正巴望著兒子這句話的田曉芹長舒了一口氣，順水推舟地道：“那也好，出去弄的話，你就領(lǐng)他到路邊上玩，乘機把他推到車底下，軋死他，人家還當是出了車禍呢，說不定還能賠一大筆錢，你也就能脫了身，不受連累?！彼K于和盤托出了蓄謀已久的計劃?？吹絻鹤訚M口應承下來，她的臉上綻開了笑容……最后娘倆又仔細商定了行動細節(jié)。

7月22日，兒子和父親吃過早飯，就踏上了去清原打工的路程。

喪天良，兒子殺親爹

轉(zhuǎn)眼到了2013年7月29日，這天下著毛毛細雨，對章長春來說似乎是個難得的好日子。一直對他鄙夷不屑、沒點好氣的兒子像換了個人似的，變得親親熱熱。晚飯后兒子撒著嬌再三堅持一塊兒出去逛夜市、看夜景。難得兒子這么乖順，勞累了一天的章長春滿身的疲乏立刻煙消云散，二話沒說就和兒子上了大街。

章躍緊貼在父親的身上，一手挽著父親的胳膊，一手搭在其后背上，不住地東張西望。父子倆沿著寬闊的馬路逆向而行，來到百貨大樓附近時，已是晚上9點多了，夜色下的縣城燈光迷人。在這輝煌的燈火融融的暖意中，瘦小單薄的章長春被兒子強有力的胳膊圍擁著，60多歲的他心都醉了，美滋滋地享受著天倫之樂，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已經(jīng)迫近，滿腦子還惦記著手頭的活干得差不多了，明天再到哪里去攬點活，在這里喝口水都要花錢，一時也閑不起來呀！不知不覺，兒子擁著他悄悄往路中央靠，已偏進了機動車道。轉(zhuǎn)眼間，有兩道強光逼近，一輛大翻斗卡車疾駛而來。還沒等章長春反應過來，突然，瘦小的他像只皮球從兒子手中彈射出去，直撞向那疾駛而來的龐然大物！吱——在急剎車聲中，大卡車驟然停下，但毫無戒備的章長春還是重重地撞在車頭上，彈落在車前，蜷縮在地上直抽搐，緊閉著雙眼痛苦地呻吟著，頭上滲出了猩紅的鮮血……

司機被這一幕驚呆了。他看到始作俑者章躍慌慌張張撒腿就跑，忙和車上的另一個同事跳下車奮起直追，終于在不遠處將其摁倒在地。

“你這不是成心害人嗎？”司機怒不可遏?！安魂P(guān)你們的事，你們快走吧，那老頭有神經(jīng)病……”章躍苦苦地哀求著。義憤填膺的司機哪里肯走，死死地拽住章躍，并迅速撥打了110、120。不一會，警察來勘察現(xiàn)場，120救護車也拉走了章長春。后來，被交警詢問完的司機和章躍一起乘車去了縣醫(yī)院。

等司機和章躍趕到縣醫(yī)院急診室，醫(yī)生已對章長春進行了急救處理，但他仍處在昏迷中，必須住院觀察治療。章躍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父親，說：“沒錢治，拉回家再說吧。”當司機后來弄清楚章躍是傷者的兒子時，登時破口大罵他不是個東西，還氣憤地踹了他一腳，章躍這才極不情愿地幫司機把父親抬到了樓上的病房。折騰了大半夜安頓好章長春后，疲憊不堪的司機回了家，留下章躍侍候病人。章長春打著點滴緊閉雙眼，喘著粗氣，不時大口嘔吐著。忙得不可開交的護士讓章躍扶一下父親的頭，沒好氣的他卻猛扭父親的脖子，這令人意外的舉動讓小護士驚訝不已。

時至凌晨3點多，心事重重的章躍如熱鍋上的螞蟻，坐臥不寧。后來，他扔掉了“病危通知書”，租了一輛面包車，花錢找了一個人，以無錢醫(yī)治為由，不顧醫(yī)護人員的勸阻，硬把昏迷不醒的章長春抬上了車，踏上了回家的路。

汽車載著父子倆，駛?cè)肓嗣ＣＲ股?。等出了縣城，在夜色的掩護下，昏暗的車廂里正上演著罪惡殘忍的一幕：面目猙獰的兒子，向沉睡的父親伸出了罪惡的雙手……

回到家中，在父老鄉(xiāng)親面前，章躍撲倒在地上，哭得驚天動地、撕心裂肺。在家焦灼不安、等得冒煙的田曉芹，終于等來丈夫出車禍的“喜訊”?？吹秸煞蛑蓖νΦ氖w，心知肚明的她知道大功告成，于是強忍內(nèi)心的狂喜，開始極力配合，呼天喊地、號啕大哭。

雖然章躍一遍遍地向父老鄉(xiāng)親們訴說著，父親被車撞了，還沒看清肇事的那輛車，車就一溜煙跑了……但謊言說得再怎么動聽終究還是謊言。滿腹狐疑的叔父大伯們卻不信他這一套，聯(lián)合走訪了醫(yī)院和交警，發(fā)現(xiàn)了一連串的疑點，并迅速向當?shù)毓矙C關(guān)報了案。公安局迅速行動，很快就揭穿了章躍的層層謊言，讓弒父兇手露出了丑惡原形。在章躍被拘留后的第二天，隱藏幕后的主謀田曉芹也被“請”進了公安局，在辦案民警面前交代了娘兒倆所密謀的一切。

案情終于真相大白。等待這對母子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作為母親田曉芹是這個悲劇的“總導演”，她道德淪喪，是悲劇的制造者。而愚昧的她又是可悲可嘆的。從某種意義上說，田曉芹也是封建包辦婚姻的犧牲品、殉葬者。作為此幕“主演”的兒子更是喪盡天良，除了其手段令人咋舌外，更讓人深思的是——辛辛苦苦的父母們雙手全力托起的“小太陽”，為何卻成了索命的元兇？究竟在教育下一代的哪個環(huán)節(jié)上出現(xiàn)了“基因變異”，導致了其人性、良知的泯滅？

但愿此案留給人們的不僅僅是沉思，但愿類似的悲劇不再發(fā)生！

（說明：文中主要人物均作了化名處理。）

編輯/ 陶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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