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為什么非讓我喜歡!”
“那你也得學呀,不學怎么辦?”
“不怎么樣辦,上課別管我了,我考好了就是了!”
“課堂紀律呢?”
“我不說話!”
丟下最后一句話,我?guī)缀躏w一樣,逃離了班主任趙老師的辦公室。
我不喜歡的是王老師,那個胖胖的、兇巴巴的小老頭。每節(jié)物理課之前,我都渾身發(fā)顫,就怕他的提問。他不只是陰森森地看著你,而且一旦回答錯了,他就會口吐“蓮花”,把人罵得狗血噴頭。最倒霉的還是第一排的同學,都不敢抬頭,一抬頭,就會有從他口里噴出的“蓮花”落下。
我堅持了半年,實在堅持不住了,于是不交作業(yè),逃課。和我同命相連的還有李慧、王杰、肖松。很快,那個王老頭告到了班主任那里,我們被狠狠地尅了。
無論如何,下定決心,即使考倒數(shù)第一羞死,也不能讓他嚇死。所以,無論趙老師怎么勸,怎么做思想工作,就是不行,拒絕他的上課提問,拒絕交他的作業(yè)。而且,還天不怕地不怕地保證,期中考試保證九十分以上。如果考不到,任憑老師發(fā)落。
狂妄,簡直太狂妄了!那個王老頭氣壞了,沖我們直吼。
90分啊,簡直是天方夜譚。因為當時班里最好的成績才不過93分。
中午,我們幾個跑出校門,來到校外的那片麥地里,坐著,看春天的小麥,綠油油的,軟綿綿的,多像一群可愛的孩子。可我們不是,我們是一群心事重重的孩子。
在班里,我們的成績還可以,突然這么堅決地要放棄物理,考重點高中,簡直是無稽之談。
其實,我們并不是真的要放棄,只是覺得物理很難,而那個老頭又那么不近人情,我們受不了了!話,說出去了,接下來,怎么辦?
王杰一直喜歡班里那個叫劉明遠的男生,背地里,曾悄悄寫過一些所謂的小詩給他。在那個男生女生幾乎不相往來的年代,這是多么讓人震驚的一件事情??!但是,王杰不怕。只是,王杰一直找不到和他正面接觸的機會。因為,那是怎樣一個刻苦的男孩??!穩(wěn)穩(wěn)當當?shù)乇3种昙壍谝?,安安靜靜地上好每一節(jié)課。
當我們幾個同時想到他那令人羨慕的物理成績時,我們看看王杰。
王杰忽然意識到了什么,看看我們幾個:“干嗎?神秘兮兮的?”
“找劉明遠幫我們吧!”
“???”王杰驚呼,然后是高興,然后是信心滿滿。
她“噌”地從地上站起來,說:“好吧,我豁出去了!以后每天中午,準時在這兒集合?!?/p>
我們不知道王杰是怎么說服的那個男孩,反正以后的每天中午,那個男孩就羞答答地來了。每次我們都很認真,聽著他給我們講那個小老頭上課講過的,或者是沒講過的問題。當然,他也會耐心解釋我們提出的那些可笑的問題。
時間長了,班里傳來有關王杰和劉明遠的風言風語。
王杰生氣了。一天上課前,王杰走到講臺上,拍著桌子,沖著班里大聲叫道:“說三道四的人,你們注意了,真有本事就考個全班第一看看,背后說人你就是個瘋子!無恥!”
說來也怪,王杰這樣叫完之后,班里安靜了好長一段時間。
我們繼續(xù)讓劉明遠教我們物理,而且,還把自己做的習題,讓劉明遠批改,劉明遠真的成了我們的老師。
小麥半人高的時候,有風吹過,仿佛是綠色的海。我們在這海里,討論電路,串聯(lián),并聯(lián),浮力……我們要像茁壯的小麥一樣,使勁地長。
期中考試了,我們幾個的物理成績,除了肖松是88分,我們都是90分以上。
我們勝利了!
趙老師笑了,那個王老頭,也難得地擠出一絲笑容。他對我們說:“好好來上課吧!”
哼,才不呢!理直氣壯的我們,認定了讓劉明遠做我們的老師。
當麥子泛黃,大地穿上金色外套的時候,中考來了。
很幸運,我們幾個都考上了那所心儀的重點高中。
后來,我們也知道了一些“秘密”,當初并不是王杰說服了劉明遠,是趙老師允許的。而后來的半個學期,那個王老頭也提前給劉明遠講課,并把我們的作業(yè)一一批改,讓劉明遠交給我們。當然,王杰那點美好的小情懷,也在光陰里風干成了花,美麗了記憶。
都是少年狂妄啊,誰能想到,我們一次次小小的任性,會給老師們帶來這么多的麻煩?誰又敢想,如果沒有當時老師們默默地支持,我們又會怎樣?卻原來,他們吹胡子瞪眼都是愛呀。
到底青春年少啊,也只有在那樣的年紀,才敢口無遮攔,喜也純粹,恨也利落,才敢橫刀立馬,狂歌天下,才敢無畏無懼地亮出自己的底牌。這樣的青春少年狂,哪個青春里不曾有過呢?而這樣踏實坦然努力的少年狂,又怎能不令人懷念,令人欣喜呢?
編輯 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