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深處,在老家房子后的那一片小樹林里,有一棵只屬于我的樹。
很小的時候,它便和我一般大。在一個冷得刺骨的冬天,被下了一整夜的霜雪壓得見不著枝葉,我以為,它的生命再也不可能延續(xù)到春天,和我一起抬頭看到來年的太陽了。
令人驚奇的是,第二年初春,這棵小樹竟然安好無恙地在原地挺立了起來。記得,當時的我像見到了一個久違的好朋友似的,沖上去緊緊地摟著它,內(nèi)心百感交集。無意中,我發(fā)現(xiàn)在去年這棵小樹被霜雪壓彎了的地方有一處很醒目的“傷疤”。我用手沿著疤痕慢慢滑動,指腹微微感到些許的刺痛。
一個冬天,留下一個傷痕,卻換來了一個新生命的復(fù)蘇——我想,這或許便是萬物紀念成長最好的一種方式吧。
提筆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是一個正站在高三最后沖刺跑道上的學子。一個曾一遍遍從天堂重重地摔到人間,跌跌撞撞搖晃了兩三個月,可還是沒有能爬起來的家伙。我用每個月的中旬來修補我那個滴血再滴血的傷口,接著再去迎接下一個月初的刀鋒。月考一刀一刀,割出的刀痕一道一道。我就像是一只孤身奮戰(zhàn)的小獸一般,受了傷,然后再去找一個沒有人的山洞,為自己舔舐傷口,直到痊愈。
就這樣,傷口在左胸膛的那個地方裹上了一層結(jié)痂。它,一個月一個月地增厚,即便再刺眼的光線也開始穿不透它了。類似于當年我觸摸著的那道樹疤,心,漸漸成了我身上最堅硬的地方。我就這么勇敢地直面自己每一次考試的結(jié)果,就這樣看著,然后,輕輕拾起每一次沉重的慘敗,再繼續(xù)低頭埋進無涯的“題海”中去。
終于明白,我不可能永遠都是一個追逐煙花的孩子,不可能一直那么天真無邪地追尋散落在天際的粲然和永不觸底的絢爛。我只能踏踏實實地扎根在大地上,切實地去體會“付出和回報并不總是成正比”的人生無奈。人生如戲,大部分時間,我們所認為的真實和實際中的現(xiàn)實有著太遠的間距,所以,我們只能接受它,繼續(xù)下一段征程。不同的是,只有在經(jīng)歷過后,才能增厚自身脆弱的部分,才會懂得做好自己目前可以企及的最萬全的準備,去擁抱下一個“未知”。
老家后院里的那棵樹,早已不比當年。現(xiàn)在的它,就那樣高高地站著,低著頭,俯視著我。而我,已經(jīng)能昂揚地抬起頭,迎接穿過其縫隙的光線。正如沙漠里的胡楊,把根牢牢扎進了沙漠的最深處,
同樣,人也是自然物之一,有著同樣的屬性。任何困難、磨難,只會幫助我們越挫越堅,然后留下深深的一個個印記,使之成為生命形態(tài)的一部分。而我們總能學會把那些傷害過、阻攔過我們的東西,內(nèi)化成自身的一部分,然后得以成長。
是的,如今的我早已經(jīng)學會了露出傷口,卻在不為人知的地方瘋長,變得越來越堅強。
每一個人,其實都一樣,必須要踏過那一片傷痛的荊棘,才能結(jié)繭成為自己生命中最堅硬的那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