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一揮手,帶走140多億美元。
2013年9月3日,根據相關出售條款文件顯示,美國銀行向市場出售20億股建設銀行股票,售價介于每股5.63—5.81港元之間,較建行當日收盤價5.93港元略有折讓。
美國銀行在2009年1月開始拋售其持股,在當年的兩次拋售中套現(xiàn)金額超過100億美元,此后在2011年又通過兩次出售套現(xiàn)149億美元。這次的最后拋售將意味著美國銀行當初以119億美元購入的建行股份獲得了大約265億美元的毛利。
至此美國銀行不再持有建設銀行股份,成為最后一家退出大型中資銀行的美國大銀行,標志著一個由外資參股中國國有銀行時代的終結。
大鱷離去
2008年12月31日,境外戰(zhàn)略投資者投資中行的股份解禁。
瑞銀集團隨即悉數拋出其持有的34億股中國H股,也拉開了外資銀行出售中資銀行股份的帷幕,引起市場對中資銀行的擔憂。
此后8天,1月7日,美國銀行折價12%,轉讓了56億股建行H股,持股比例從19.13%降至16.6%;1月8日,中國銀行的第一大外資法人股東、戰(zhàn)略投資者RBS CHINA投資公司通知中行,要減持部分中行的股份。
步瑞銀集團的后塵,兩周之后,蘇格蘭皇家銀行集團出售了其所持的中國銀行股權。
美國銀行堅持到了最后。美國銀行是在2005年首次對建設銀行進行投資的,當時該行斥資30億美元購買了建設銀行10%的股份。前首席執(zhí)行長劉易斯(Kenneth Lewis)是美國銀行投資中國的推手。他在2005年6月到訪北京時將該行所購的建設銀行10%的股份稱為“長期投資”。
除股權交易外,美國銀行和建設銀行還在2005年簽署了一項戰(zhàn)略協(xié)議,共同合作開發(fā)新業(yè)務。兩家公司于2011年將該協(xié)議的期限延長至2016年。
2008年,美國銀行又斥資70億美元增持了建設銀行股份,將該行在建設銀行的持股比例提高至近20%。
在美國銀行出售建設銀行股權4個月之前,高盛集團出售了其所持的中國工商銀行股份有限公司的最后一部分股權。
目前,匯豐控股還持有交通銀行19%的股權,同時持有上海銀行8%的股權。花旗集團持有廣發(fā)銀行20%的股份,但去年悉數出售了所持上海浦東發(fā)展銀行2.71%的股份。
可以說,他們是寥寥無幾的還在堅守的外資銀行,只是這么小規(guī)模的投資對于曾經呼風喚雨的大鱷們來說,這不過是塞牙縫的“甜品”罷了。
再辯“賤賣論”
在政府注入大量資金清理了不良貸款之后,2005年10月27日,中國建設銀行成為中國首家上市的大型銀行。建行成功上市,但隨之而來的卻不是歡呼。
由于戰(zhàn)略投資者購買建行股權的價格低于海外IPO發(fā)行價格,因此建行上市被認為是一種變相的“賤賣國有資產”。
當然,我們應該正視歷史,不該用今日的眼光去“審判”過去的歲月和抉擇。
當我們忘記了中國的國有銀行業(yè)從技術性破產的刀刃上“起死回生”,到經歷金融危機洗禮后的“生如夏花”,再到中國銀行業(yè)改寫了世界金融的歷史這一系列短暫而詭異的歷史曲線時,我們就會得出外資銀行在國有商業(yè)銀行身上獲利的假象了。
事實上,在國有銀行引進戰(zhàn)略投資者過程中,既要看到制度性溢價,也不能忽視制度性折價。
制度性溢價方面,幾大國有銀行目前龐大的銷售網絡和客戶群、潛力巨大的國內市場,以及關鍵時候的國家支持性因素,這些都構成了中方談判時的要價籌碼;制度性折價方面,現(xiàn)有法律關于外資持股銀行比例的限制、行政干預經營、國有銀行高管的政府任命方式,這些都成為對方要求折扣的依據。
所謂的國有銀行賣出的“低價”,是經過中外雙方多輪拉鋸式的談判,參照上述折溢價因素所談出的一個均衡價格。
不要忘記,當年花旗為爭取建行上市保薦人時,曾承諾花旗將會入股建行,但是這一承諾從未獲得花旗總部的授權和批準。一年多的聯(lián)席上市保薦人做下來,花旗在策略入股方面毫無進展,建行則需要在當年6月底前完成引進戰(zhàn)略投資,年底前完成上市。
當時,對中國市場有戰(zhàn)略眼光且有實力的國際銀行僅美國銀行一家。更為重要的是,在建行原行長張恩照涉訴時,美國銀行仍然初衷不改,只用兩個半月時間就完成了入股建行19.9%的全部工作。
壓力之下,時任銀監(jiān)會主席的劉明康都站出來表示,國有資產不存在賤賣,并亮明了銀監(jiān)會對戰(zhàn)略投資者的嚴格標準:第一,戰(zhàn)略投資者投資中資銀行的比例不低于5%;第二,本著長期合作、互利共贏的精神,境外戰(zhàn)略投資者股權的最短持股期必須在三年以上;第三,戰(zhàn)略投資者要派出董事,參與董事會的管理和決策工作;第四,要有豐富的銀行業(yè)管理背景;第五,有商業(yè)銀行背景的境外戰(zhàn)略投資者,在投資中資銀行的時候只有兩個機會。
從五個標準可以看到,境外的戰(zhàn)略投資者投機獲利的機會很少,戰(zhàn)略投資人必須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和國內銀行業(yè)做到長期合作、互利共贏,因此在價格方面自然要考慮到這些因素,也要考慮到他的風險成本。
2005年6月初,英國《金融時報》發(fā)表社評說:“對跨國銀行來說,入股中國銀行業(yè)的風險看起來至少與吸引力一樣大。盡管過去的壞賬已得到清理,不良貸款率也已下降,但貸款質量仍存在問題,尤其是在經濟增長急劇放緩的情況下。已有一些分行被關閉,但保留下來的分行與當地政府官員的關系,往往仍然強于他們與總行的關系。盡管已經裁員,但大型國有銀行仍然十分臃腫,而熟悉現(xiàn)代銀行操作的人員卻很少。而且,法院對違約債務人的判決也幾乎無法執(zhí)行?!?/p>
況且,戰(zhàn)略投資者入股還有嚴格的持股鎖定期限制,如持股鎖定期必須達到至少三年,且無法對四家銀行進行控股。鎖定期長,有助于維護上市之后的股價穩(wěn)定。不過,戰(zhàn)略投資者卻承擔了由此帶來的未來股價下跌的風險。因此,戰(zhàn)略投資者入股中資銀行不僅是考慮投資收益,還要與四家銀行進行長期合作,形成互利共贏的機制,共同承擔四家銀行經營中的長期風險。
由于國有銀行在改革前資產質量較差,因此在改革之初,境內外機構并不看好中國的銀行業(yè)。蘇格蘭皇家銀行計劃入股中國銀行的信息披露后,其股價甚至下跌了15%。而幾家中資銀行在尋求境內戰(zhàn)略投資者時也屢屢碰壁。2003年7月,交通銀行陸續(xù)與8家潛在機構投資者進行了溝通,但只有匯豐銀行和另一家機構提交了正式文件。
不可否認的是,在四家銀行上市后,戰(zhàn)略投資者獲得了一定的賬面收益,但收益最大的還是占絕對控股地位的國有股東。
而四大行改革之初,國家注資共6666.2億元人民幣,以2007年12月底股價計算,國有股權總市值達43733.9億元人民幣,比注資增長了6.6倍,是改革時國家花費的財務重組成本11791.2億元的3.7倍。
此外,自2004年股改到2007年底,國有股東分紅總額達1833.9億元人民幣,總回報率達27.5%,按2.5年計算,年均回報率為11%。通過增值及分紅,國有股權價值比改革之初增長了約7倍,遠遠高于境外戰(zhàn)略投資者的收益。
從前前后后的故事看,美國銀行的勇氣和膽識在當時是值得尊重的。
“全身而退”
美國銀行自然也不虧。
當建行準備成為首家在海外證交所出售股份的大型中資銀行的時候,美銀美林斥資30億美元購入建行8.5%的股份。
這兩家銀行建立了合作關系,美銀美林還獲得了將來購買建行至多19.9%股份的期權。這些期權最終證明具有巨大價值,因為當次貸危機在美國愈演愈烈、美銀自己的股票承受壓力之際,該行披露稱,它在2007年11月?lián)碛械墓煞莺推跈嘤兄炼?00億美元的賬面利潤。因此,在2008年,美銀美林花費近90億美元,以比中國建行當時股價低得多的價格行使了這些期權。
其中70億美元是在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破產之后的2008年11月行使的。
美國銀行的退出也是“情非得已”。美國銀行一直在剝離非核心資產和業(yè)務,這是該行首席執(zhí)行長Moynihan的戰(zhàn)略之一,即把重心放在該行主要的消費者及企業(yè)客戶身上。
根據美國銀行的數據,該行過去三年總共出售了超過670億美元的資產和業(yè)務。
外資銀行紛紛退出中資銀行的投資,另一個主要原因是《巴塞爾協(xié)議Ⅲ》新規(guī)給這些銀行帶來的出售少數股權投資的壓力。該協(xié)議是規(guī)范銀行業(yè)資本金、風險管理和流動性的最新國際標準。
漫漫減持路,美銀終退出。
此次的最后拋售,稍加計算就得出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數字:自2009年以來,美國銀行通過出售建設銀行股份將累計獲利140多億美元左右。
美國銀行全身而退,身后卻并非狼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