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聰
馬年春節(jié)前,在臺灣的表姐懿瑾來西安,她知道我采訪過三毛,特意送我一本臺灣皇冠文化出版公司為紀念三毛誕辰70周年而出版的《思念的長河》一書,書中集納了三毛27篇未出版的作品。這本裝幀精美、內容豐富的書,一下子把我的思緒帶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杭州。
1990年10月16日,我當時還在陜西人民廣播電臺工作,那天,臺里安排我去杭州參加金松洗衣機廠召開的新聞發(fā)布會,住在花家山賓館。晚飯后,七八家電臺的同志和洗衣機廠的紅堅先生在賓館大廳聊天,不一會兒看到門外一位女士抱著幾本書走了進來,不知誰先喊了聲,“那不是三毛嗎?”大家一下站了起來,這時三毛也正好走到了我們的沙發(fā)跟前。紅堅先生上前和三毛打招呼,說大家都是各省新聞單位的記者,在這里開會,能不能一起談談,合個影。三毛非常樂意地坐到了我們中間。三毛要走時,我遞上了名片,三毛一看,陜西的,便問,“賈平凹是你們那兒的,你認識嗎?”我驚奇地反問她,你認識賈平凹?她說,很崇拜。又對我說,“如果了解平凹先生,有空請到我房間來好好談談?!?/p>
作為記者,我敏銳地感到有文章可做,飛快回房間拿了相機,拿了包太陽鍋巴和唐三彩馬去找三毛。三毛請我坐在沙發(fā)上,并愉快地接受了鍋巴和唐三彩馬。三毛和我談了許多關于陜西,關于平凹的事??吹贸鏊龑ζ桨枷壬浅3绨?,她說在臺灣只看過平凹先生的《天狗》《浮躁》兩本書,感嘆平凹的書用詞造句和標點符號非常講究,每看一遍都要流淚,“他的書是可以上我的書架,而我的書是寫給一般人看的,上不了他的書架,”并讓我轉告平凹先生給她寄書來。關于平凹的一些細節(jié)她都很關心,甚至問:她如果去找平凹,平凹太太會不會吃醋?對陜西尤其是商州,她感到很神秘,并對我說:普通話念平凹(ao),但我聽北方人念平凹(wa)這樣親切,所以我也念平凹(wa)。還說她來過西安,西安人就像它的土地大大方方、寬寬厚厚,像熱水瓶一樣,看著涼里邊熱。
臨走她送我一張簽名照片,又送了名片給平凹先生,專門寫了一句話:“平凹先生,您的忠實讀者——三毛”,并附上詳細通信地址及電話。
回到西安我很快寫了篇《三毛說陜西》的文章,并在1990年12月15日的《陜西日報》發(fā)表。12月16日,《陜西日報》文藝部編輯秋香給我來電話,說平凹先生看了我寫的文章,想和我見面。我便按地址在南院門車家巷登門拜訪,將三毛委托轉送的名片交給了平凹先生,并向平凹先生介紹了采訪三毛的經(jīng)過,告訴他,三毛希望盡快看到他除了《天狗》《浮躁》以外的作品。平凹寫好了給三毛的信,并用牛皮紙包了四本書,將信放在里邊,和我一起去郵局寄給三毛。
1991年元月4日,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早間新聞播放了三毛去世的消息,在全球引起不小的震動。大家都非常痛惜。平凹先生在元月7日寫了悼念三毛的文章《哭三毛》,情真意切,并說三毛是不會收到他寫的信和寄的那幾本書。誰知:元月15日平凹先生卻意外地收到了三毛寄自臺灣的來信,長達2000余字。據(jù)推測這是三毛的絕筆。平凹先生說這是三毛寫給他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后一封信,更是三毛48年里最后的筆墨。后來作協(xié)的人對我說,你這是鴻雁傳書,當了一回郵差,你的這封信溝通了兩岸作家的交往,這是一樁文壇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