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曉寒

一個造謠家

1910年，革命黨人景梅九正在西安教書。有一天，革命黨人聚會，半夜散會后，他和戰(zhàn)友杜仲伏一起回家。因口渴難耐，便停下來買豆?jié){。這時，杜仲伏抬頭看到夜空中有兩顆彗星在閃耀，于是隨口胡謅了一句：“彗星東西現，宣統二年半！”景梅九很配合地說：“這句童謠傳了好久，不知道什么意思？”賣豆?jié){的老板立刻接話：“就是說大清朝快完了！”隨后，這句謠言便傳遍了西安的大街小巷。

武昌起義爆發(fā)的時候，景梅九已經到了北京，主要工作就是主持《國風日報》。

那時，已經有了電報，武昌起義的事很快傳遍北京。但是具體情況，誰都不清楚。加上“宣統二年半”等謠言造成的心理暗示，所有人潛意識里都認為大清要完了。

在這樣的大背景之下，‘景梅九又親手炮制了另一條謠言。一天，他走在路上，碰見許多人都在抬頭看天上的一顆星星。有人說：“是不是太白星？”這時，景梅九忽然想起之前利用彗星造謠的事，于是靈光一閃，來了一句：“太白晝見，天下大亂！”就這一句話，立馬讓北京城亂作一團，風聲鶴唳。

之后，景梅九憑著一股子幻想和拼湊的一些消息在《國風日報》上報道說：“黃克強（即黃興）親到湖北，運動革命，起義爆發(fā)后一點鐘，已占據武昌城，清帥瑞敗走！”

謠言搞得人心惶惶，于是清政府宣布戒嚴，要求報館不準刊登任何有關武昌起義的消息。

面對這樣的情形，一般人都小心翼翼不再去觸清政府的霉頭，景梅九竟然借著這個機會玩了一把大的。不久，他讓《國風日報》整個頭版全部空白，只寫了一行二號大字：“本報從各方面得到消息甚多，因警察干涉，一律削去，閱者恕之！”這回好了，連造謠都不用了。

報紙發(fā)行之后，讀者很快就開始想象了：一定是革命軍大獲全勝，各省都響應革命了，看來真是要改朝換代了……

于是各種謠言開始在京城滿天飛，清政府被逼得沒有辦法，只得允許各報登載武昌起義的消息。景梅九謠言的空間就變得更加寬敞。兩個預言

起到推波助瀾作用的不只有景梅九的謠言。辛亥革命前后，中國有兩本暢銷的預言書，一本是《推背圖》，一本是《燒餅歌》。

《推背圖》中說： “漢水茫茫，不統繼統。南北不分，和衷與共。水清終有竭，倒戈逢八月?！边@幾句喻指武昌起義后，軍閥割據的局面取代了原本統一的清王朝，清王朝從此覆滅?！稛灨琛分幸灿蓄愃频念A言： “手持鋼刀九十九，殺盡胡人方罷手?！币馑际怯腥艘獙⑶宄品ｔ斞冈凇栋正傳》里說： “未莊人聽說革命了，革命者都是白盔白甲，要為明代最后一個皇帝崇禎戴孝?！闭鹾狭诉@一民間謠言。

這兩本書影響力巨大，無形中都加速了辛亥革命的爆發(fā)。

三條人命

1911年9月24日，一群年輕人在武昌秘密聚會，成員為文學社與共進會雙方負責人和新軍代表。因為四川保路風潮的興起.湖北新軍大部分被調入川。乘此機會，革命志士在此商討有關武昌起義的事。

經過一番商討，會上組建了起義的領導機構——起義總指揮部，并決定于10月6日起義。由于準備得不充分，后期推遲到10月16日。

此事未完，風波又起。10月9日，共進會人在漢口俄租界秘密制造炸彈時發(fā)生意外，引得俄國巡捕前來搜查，起義黨人的名冊、旗幟、印信等被清廷所獲。湖廣總督聞知此事后，下令全城戒嚴，搜捕革命黨人。當晚，文學社的三名成員被捕，并于10月10日早晨被斬首。

這時，一條“清政府正在捉拿革命黨人”的謠言在新軍中傳播開來，經過層層添油加醋，謠言越來越真，連市面上都在流傳著。

很快，這條謠言演變成了“清政府正在捉拿沒有辮子的革命黨人”——大約是被處決的三位革命黨人都剪掉辮子的緣故。尤其是10月10日早上，三十標排長被捕，他也是剪了辮子的人，這更讓人相信謠言屬實。軍中有不少士兵此前已經剪掉了腦袋后那條“豬尾巴”，這時候的恐懼心理不難想象。

而此時，城門緊閉，戒備森嚴，這無疑又一次給新軍增加了心理壓力。伴隨著10月10日夜晚的那一聲槍響，被壓抑已久的新軍再也忍不住了，一場轟轟烈烈的革命由此展開。

幾份報紙

武昌起義成功后，幾份報紙也為革命立下了功勞。首功當屬《大漢報》。1911年10月12日午后，與胡石庵相熟的兩個英國人間他武昌之變的性質是什么，并說湖廣總督稱這次兵變是土匪作亂，過不了多久就可平息。胡石庵感到起義的性質完全被扭曲了，當即著手辦報，為起義正名。

三天后，由胡石庵擔任采編的《大漢報》新鮮出爐。創(chuàng)刊號的頭版頭條刊登了以“中華民國軍政府”的名義討伐清廷的檄文——“中華民國軍政府布告國人曰：春秋大九世之仇，小雅重宗邦之義?！边€列舉了清朝統治260多年來的種種罪行。這篇犀利的檄文，其實是胡石庵閉門創(chuàng)作的“假新聞”。

創(chuàng)刊號上還刊登了一些振奮人心的“新聞”和“專電”，如“黃州巡防營獨立”“湖南革命軍起義占領長沙其援鄂部隊即日可到”“九江獨立”等等。這些消息也都是胡石庵虛構的，但讀者信以為真，爭先購買，三萬份報紙很快被搶購一空。

第二天，胡石庵又刊登了一位革命黨人假托“大總統孫文”名義寫的《告全國同胞書》。這篇文章傳播到英國，有人甚至去向當時在倫敦的孫中山祝賀。

貢獻極大的還有《民立報》。1911年l 1月7日，《民立報》發(fā)出了這樣一條消息：“北京已為大漢光復，清帝藏匿使館?！?/p>

這明顯是一條編造的消息。因為1911年11月7日，被清廷任命為內閣總理大臣的袁世凱正在指揮清軍與革命軍戰(zhàn)斗。另外，雖然這則消息特地加了“北京專電”幾個字樣，但是光復時間、事情的具體經過以及清帝到底藏在哪個使館并沒有指明，這對于一條如此重大的消息來說顯然是不正常的。但民眾卻依然愿意相信它是真的。

為了響應武昌起義這一事件，《民立報》還編造了很多其他假消息，像各省獨立的消息，甚至“獨立宣言”，一度混淆了民眾視聽。

《中華民國公報》對辛亥革命也是一味助推劑。這家報社是軍政府軍務部的附設機關，卻假托“中華民國軍政府大總統孫文”的名義發(fā)布了《告大漢同胞書》。誰也想不到，這樣一份官方性質的報紙竟然也會造謠。

封建君主專制的消亡雖然是歷史的必然趨勢，但任何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或者一件細微的事物都會掀起大波瀾，謠言即是如此，一詞一句所發(fā)揮的推動作用，不容忽視，令人震撼。

編輯 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