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景建

明朝嘉靖年間的一日清晨，東昌知府馮文龍正在書房讀書，捕頭孟飛進來稟報，說昨夜飄香院發(fā)生一起命案，死者是一年輕貌美的妓女。馮文龍一聽，馬上帶人趕往案發(fā)現(xiàn)場——飄香院二樓的一間廂房，只見死者背上插著一把匕首，而且沒有掙扎的痕跡，可見死者是在沒有防范的情況下被人殺死的。然后，馮文龍的視線移到一扇紗窗處，他走過去，發(fā)現(xiàn)紗窗下掛著一個鐵鉤，窗口的小桌上有幾個血紅的手印，再伸頭向窗外看去，只見一條粗麻繩垂到樓下草地上。之后，馮文龍讓女仵作趕快驗尸，其余人則搜查屋內(nèi)各種物件。

這時，妓院老板龐賽花哭著說，死者叫紅蓮，每月這幾天她都來月事，不能接客，誰知昨夜竟然慘遭毒手。馮文龍聽后，若有所思。

不一會兒，孟飛來報，說發(fā)現(xiàn)了一首詩和一根帶有鐵鉤的繩索，詩是從死者的床褥下面翻出來的，而繩索是從床下一個木柜里發(fā)現(xiàn)的。詩是：“夜幕清風掛玉盤，每逢三五便團圓。三更小徑才鋪起，路盡紗窗待我眠。”正說話間，女仵作從屋內(nèi)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件紅綢肚兜，上面繡的也是這首詩。馮文龍捋了捋胡須，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到女仵作身邊耳語了幾句。

接著，馮文龍帶孟飛又來到紗窗前，發(fā)現(xiàn)書桌旁有一沓厚厚的白紙，其中幾張已經(jīng)破損，不知是何原因。突然，馮文龍看見窗欞上有處紅漆脫落，便轉(zhuǎn)身離去，到了門口，隨意問道：“龐老板，紅蓮可識文斷字？”龐賽花答：“她雖不識字，唱小曲卻是一流！”

紅蓮房間的樓下是一條泥土小路，小路緊靠疊柳河，雜草叢生，一看就知很少有人經(jīng)過。馮文龍問跟著的龐賽花，紅蓮所住房間的樓下可有人住，龐賽花說沒有，那是個堆雜物的地方。馮文龍似有所悟，自言自語：“怪不得……”孟飛忙問有什么異常，馮文龍輕輕點了點頭，說道：“這首詩的第三、四句顯然說的是這個地方對于兇手來說是‘路的盡頭，如此看來，說的就是這條泥土小路了，你馬上帶人沿此小路逆向排查，不要放過任何一家客棧和店鋪，操外地口音、識文斷字的更要細細盤問?！?/p>

傍晚時分，馮文龍正在縣衙后花園一邊釣魚，一邊思索案情，孟飛匆匆來報，說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線索。馮文龍不禁疑惑地說：“難道我對這首詩的理解有偏差？今日紅蓮房中發(fā)現(xiàn)的兩個鉤索，其中一個帶有鮮血，定是兇手作案逃脫時的用具，可另一條卻在床下柜中，想必是她平日藏的?！薄岸?，窗欞下方有塊紅漆已經(jīng)磨掉，那里卻不是兇手掛繩的下方；紅蓮不識字，可房中為什么有白紙？當時細看那些白紙之時，發(fā)現(xiàn)有幾張似為劃破。由此，我推斷，紅蓮每逢這時必會情郎，而她的情郎就是從后窗下面用她早早放下的繩索攀上去的。她怕被人發(fā)現(xiàn)，每次掛繩鉤的時候都用紙墊在窗欞上，可百密終有一疏，窗欞下面白紙鋪不到，因此紅漆就脫落了。而且，女仵作驗過，紅蓮并沒有來月事。”

說完后，馮文龍又陷入深思。突然，他看到有一條大紅鯉魚游過，大叫一聲：“好魚！”孟飛聽后，從岸上取來一個魚叉狠狠向水中一投，正好刺中。馮文龍盯著水面呆呆地看了許久，忽然站起來，說：“現(xiàn)在跟我到縣衙化個裝，也許今夜便有眉目了！”

吃罷晚飯，馮文龍搖身一變，成了一名商人，帶著孟飛來到疊柳河東邊的“悅來客棧”，經(jīng)打聽，方知這里的客人比較固定，每隔一段時間就能迎來一批老主顧，這段時間該來的是一批江南的販茶商人，因前幾天下雨耽擱了，所以還沒到。

馮文龍聽后，抬頭指了指二樓一間關著窗戶的房間，問有沒有人住，店小二說本來是為販茶的邱公子留的，但今天他沒來，所以可以讓他們住一晚。馮文龍笑了笑，帶著孟飛上了二樓，只見房間別致，家具古樸，筆墨紙硯一應俱全。突然，馮文龍發(fā)現(xiàn)墻上赫然寫著一首詩，與那件肚兜上的一模一樣。

孟飛大驚，問馮文龍怎么想到兇手就是藏在這里的，馮文龍笑笑，說都是那首詩幫的忙。說完走到窗前，用手指著窗外，原來對岸就是飄香院，而且紅蓮的房間和這間客房隔江相對。只是詩中說“三更小徑才鋪起”，可小路在哪里，盂飛不禁一頭霧水。

子夜時分，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孟飛被馮文龍拉到窗前，孟飛揉揉眼睛，原來河中一條銀色小路直達飄香院。這時，馮文龍才緩緩道來：“你看，圓月正好映在疊柳河的水面上，因為江風，水面被吹起一道道波紋，每個波紋像無數(shù)面鏡子一樣，多面水鏡相接，就形成了現(xiàn)在咱們看到的小路。不過，這還要感謝你，傍晚你用魚叉投刺鯉魚的時候，本來平靜的水面蕩起一圈圈的水波，夕陽的反射光剛好形成了一條明亮的水上小路，這和月光小路的原理是一樣的?！?/p>

第二天上午，馮文龍很快就把來住店的邱公子一干人等逮了個正著。過堂一審，才知道，邱公子和紅蓮素有來往，日久生情，后來被邱父發(fā)現(xiàn)，邱父暴跳如雷，每次路過東昌府時，都沒收他隨身攜帶的銀兩，以防他再去飄香院。誰知這招根本不管用，于是他跟蹤了兒子，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兒子用繩索爬到紅蓮屋中幽會。最近，一富商有意結(jié)親，邱公子卻說非紅蓮不娶，邱父無奈，便動了殺機。剛好連日陰雨，客船晚到一天，他便讓下人把兒子看好，自己悄悄下船，夜里騎快馬趕到飄香院，用黑頭巾蒙臉，冒充兒子從后窗爬進紅蓮屋中。可憐紅蓮穿著繡著邱公子詩作的肚兜，以為情郎如約而至，還沒等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殺害。辦完事后，邱父連夜返回客船。他本想此事做得天衣無縫，沒想到竟然被馮文龍這么快給偵破了，只好認罪伏法。

編輯/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