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西德的玫瑰花

[印度]阿萬提·德瓦薩爾·賽基亞

課堂上，拉西德漸漸地不耐煩起來，因為明天就是快樂的爾德節(jié)，緊接著九夜節(jié)也將開始，因此這是放秋季長假之前在學校的最后一天。

爾德節(jié)對他們來說很特別，就像中國的春節(jié)，他媽媽要做最好吃的米線粥，里邊拌著碾得細碎的腰果、杏仁、葡萄干，還有那用酥油炸出來的脹鼓鼓、香噴噴的普里熱油餅！

啊，只要想一想這些東西拉西德就滿嘴流口水！

每年的爾德節(jié)前一天，他都要和媽媽一起到商店里去購買年貨，通常先買好新衣服，再去買那些作料，他記得很清楚——一千克小麥粉，半千克酥油，一把腰果、葡萄干和杏仁，一升鮮奶和一包米線。

“醒醒，拉西德！”

拉西德發(fā)覺有人搖晃他。

“你幾乎睡了整節(jié)課啦?！彼暮门笥焉诚５逻珠_嘴巴笑，“你不和你媽媽去購年貨了？”

拉西德站起來，慢吞吞地向教室門口走去，他的目光忽然落在講桌上的一束玫瑰花上。

“等我一下?！彼傲艘宦?，跑到講桌旁拿起那束玫瑰花?！皨寢寱矚g它的！”他忍不住歡喜地自言自語。

到家時天幾乎黑了。隔著屋門他大聲喊：“媽媽！媽媽！快，我們到集市上購年貨去！”

可進了屋，他發(fā)現(xiàn)媽媽坐在地板上，正碾著腰果。

“年貨已經(jīng)購好啦，兒子！”媽媽說，“沙希德的媽媽喊我到紡織廠去，等不到你們，所以我們把東西都買好啦。我給你買了件紅襯衫?！眿寢屨f完，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塑料袋。

拉西德的媽媽在一家手工紡織廠里工作。

當聽到年貨已買好拉西德有些失望呢，因為爾德節(jié)前的購貨可是個激動人心的時刻！但看見新襯衫，他又高興地叫起來，把書包往床上一拋，連忙換上它。

“謝謝，媽媽！”他和媽媽擁抱了一下。

“我也有樣東西送您！”拉西德猛然想起了那束玫瑰花，他小心翼翼地從書包里把花拿出來，捧給媽媽。

“多美啊！”他媽媽說，深深地吸一口玫瑰花的芳香，“把花插在水里吧！”

拉西德飛快地拿起一個空瓶子，裝滿了水，然后把花插進去，放在書桌上面?！扒?，媽媽，現(xiàn)在桌子多漂亮！”他自豪地說，“我希望我們天天都有玫瑰花！”

“可以，親愛的！玫瑰的莖埋在土里會生出根須的。明天你何不把它們種起來？”媽媽說。

拉西德聽了眼睛一亮。

第二天早上，爐子上煮的米線濃濃的香氣把他弄醒了。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書桌上的玫瑰花，它們正對著他微笑呢。

“爾德節(jié)快樂，媽媽！”他用胳膊摟住媽媽的脖子。

“爾德節(jié)快樂，兒子！”媽媽咧開嘴巴笑著，慈愛地親了一下他的前額，“起來，趕快準備好，沙希德隨時會來的！”

拉西德總愛和沙希德一起過爾德節(jié)?？赡翘焖韧瓿梢豁椚蝿铡Ｋ闷鹉鞘倒寤▉淼胶笤豪?，這是一塊小小空地，但陽光充足。

不一會兒，拉西德已經(jīng)把玫瑰花種得整整齊齊，他自豪地把勞動成果展示給媽媽，媽媽看后也是又驚又喜。

這時候，他們聽到沙希德喊：“爾德節(jié)快樂，拉西德！爾德節(jié)快樂，阿姨！你們在哪兒？”

“爾德節(jié)快樂，沙希德！”拉西德的媽媽說，并把他叫進后院子里，“來看看你朋友的花園！”

“你們等著瞧吧，我會種出世界上最好的玫瑰花！”拉西德向大家宣布。

隨后的喜慶節(jié)日讓他們心滿意足，他們趕到鄰居家里收到了不少“爾迪”，這是長輩送給晚輩的關愛，通常是一些零花錢，拉西德把它們存在一個鐵盒子里，藏進一口大箱子。

“把錢收好，親愛的，別亂花在蠢事情上?！彼麐寢尶偸嵌谒?。

拉西德細心地照料著玫瑰花，一天兩次給玫瑰花澆水，并且仔細觀察它們的生長。校長養(yǎng)了兩只奶牛，經(jīng)常給他一些牛糞做花肥，因此，玫瑰花的新葉子很快長了出來，拉西德很歡喜。

爾德節(jié)一個月后，冬季到來了?，F(xiàn)在，白天變得越來越短。

不幸的是拉西德的媽媽因紡織廠失火失業(yè)了。

艱難生活開始了。拉西德的媽媽尋找新工作變得越來越困難。經(jīng)過漫長而艱苦的尋找，她勉強在一個工地上找到了一份勞工的工作，工作時間長又非常辛苦，但收入幾乎不夠日?；ㄙM。拉西德很想幫助媽媽，但他不知道怎樣做。

很快春天到來了。玫瑰花在茁壯成長，可是仍然沒有一點花蕾的影子，更別說開花了。一天晚上，他媽媽回來得相當晚，顯得十分疲憊。在他們準備休息時，她緩緩地說：“看來今年過不了爾德節(jié)了，拉西德……我對承包商講過……可他說他不會給我們漲工資，也沒有任何獎金?！?/p>

拉西德聽了很難過，不是因為沒錢過爾德節(jié)，而是看到媽媽的精神那樣萎頓，讓他心疼。

早晨的陽光灑在拉西德的臉上，他醒了后，像往常一樣先跑進小花園里看看。忽然，他驚喜得跳起來：在一個花莖上長出了一個花蕾！等他再湊近一看——還有三個哩！他高興得大叫，跑進屋里想告訴媽媽。可是他立刻想到，媽媽已經(jīng)去上班了?！霸杆芙o媽媽一個驚喜！”他心里想。

在上學的路上，他告訴沙希德花蕾的消息。但放學回家的路上，沙希德提起他媽媽的脾氣越來越壞的時候，他才想起自己的媽媽。拉西德對好朋友說，他擔心他媽媽。沙希德安慰他，說今年的爾德節(jié)可以在他們家過。

回家要穿過一個集市，拉西德注意到一個花匠，從他開始上學那會兒起，就一直瞧見這個花匠。那天并沒有特別的原因，可拉西德盯著他瞧了好一會兒，才繼續(xù)往前走。

拉西德在琢磨怎樣才能讓媽媽高興，想得都出了神，因此吃飯時媽媽發(fā)現(xiàn)他出奇地安靜。

“有什么心事，兒子？”她問。

“沒，我想做點什么讓您開心。請告訴我，媽媽，什么事會讓您高興起來？”

媽媽感動得落了淚?！皠e擔心，兒子！一切就要過去，再過幾個月就會好起來的。我聽他們說，資金已批準啦，將購置一些優(yōu)良的手工紡織機。年底我會回去工作的。”他媽媽說，這消息使媽媽和拉西德感到很安慰，“不過，今年的爾德節(jié)仍然過不了了，兒子！”她苦澀地說。

“別擔心，媽媽?！崩鞯抡f。

他忽然想起玫瑰花花蕾的事，可勞累的媽媽已經(jīng)睡著了。

“明天早上再告訴她吧?！崩鞯孪?。

第二天媽媽還是早早地去工作了。上學的路上，拉西德又在花匠旁邊停留了一會兒。

“你想做什么，小伙子？這些玫瑰花又好又新鮮，你要買幾朵嗎？”花匠問。

拉西德?lián)u搖頭，走了。

玫瑰花花蕾生長得很緩慢。那幾個紅小點兒一星期才長了一厘米長。拉西德有點失去耐心了，可他知道必須等待。過了幾天，紅紅的花瓣兒開始從緊包著的萼片中展露出來。“開花啦！”拉西德很興奮。

一天早晨，兩朵鮮艷的紅玫瑰花在花園里迎接他了，還有一朵正含苞待放。拉西德樂瘋了。去學校的路上，他停在花匠旁邊，看著那些待售的玫瑰花。

“你的玫瑰花看起來沒一朵比得上我花園里的！我的又大又漂亮！”拉西德自豪地說。

“真的嗎？”花匠問道。“這兒的玫瑰花銷量很不錯，可我很少碰見更好的。怎么不把你的花兒賣給我呢？我會給你個好價錢的！”花匠建議道。

“不賣！”拉西德說。“我的玫瑰花可不是出售的?！彼睦锵搿?/p>

當他們繼續(xù)往前走時，沙希德忽然說：“等等，拉西德！”然后跑回花匠那里，很快地問了幾個問題。

“聽著，好朋友！”沙希德激動地說，“他的玫瑰花每支賣十盧比。你的花又大又好，他每朵愿意給你五盧比。想想吧，或許用這方法你可以掙到過爾德節(jié)的錢呢！”

拉西德聽了生氣地叫沙希德閉嘴。他受不了為了錢而出賣玫瑰花，不過一路上他都在想這事情?！白寢寢岄_心比玫瑰花更重要?！彼?。

第二天早晨他拿一把剪子走到花園里，玫瑰花還是那樣可愛。剪它們時，眼淚溢出了他的眼眶。他把每朵花都親了一下，然后包在舊報紙里，上學路上他將花兒交給花匠。

“沒錯！的確是最漂亮的，在這城里從沒看到過！”花匠打開包花的報紙，不由得叫起來?！澳弥甙?！”說完，遞給拉西德十五盧比。

拉西德平靜地接過錢走了。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花匠把他叫住，說道：“喂，拉西德！瞧，你的玫瑰花已經(jīng)賣掉啦！明天再帶些來?！?/p>

看到第一茬玫瑰花時太激動了，竟忘了檢查還有沒有別的花蕾。他跑回家細心查看，有三朵花蕾已有兩厘米長，還有四朵剛剛露出紅點兒?？磥淼诙烀倒寤ú荒芫`放了，但他還是很快活。

拉西德的存錢盒子慢慢地滿了。“我一定把每分錢都存起來，到時候就能購買年貨啦?！彼?。

一天，他數(shù)了數(shù)存的錢，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可以開始購置年貨了?！笆紫任乙I酥油，因為這是最昂貴的一項?！彼搿?/p>

拉西德用了將近一半的存款買了半千克酥油?！拔覀円欢苓^爾德節(jié)的！”他興奮地向自己發(fā)誓，把酥油藏進放錢盒子的大箱子里。“媽媽一定會驚奇的！”

玫瑰花無規(guī)律地綻放著，有時有一打左右，有時甚至連一朵也沒有。

隨后的一個月里，他買來了米線、腰果、葡萄干，還有面粉，把它們都統(tǒng)統(tǒng)藏到大箱子里面?，F(xiàn)在只剩下要買鮮奶了。可是還有一個月才到爾德節(jié)呢?！磅r奶，可以在爾德節(jié)當天到校長的農(nóng)場里買?！?/p>

這天，放學后他到校長的住所，去訂購爾德節(jié)的鮮奶。好心的校長拍拍他的肩頭，告訴他，不要擔心剪花兒，因為你越剪它越長得旺盛，聽見這個竅門兒拉西德可樂了，回家的路上又蹦又跳，十分開心。

拉西德的媽媽發(fā)現(xiàn)兒子無法掩飾的高興勁兒，以為是因為即將來臨的節(jié)日，這讓她的心里更不好受。

明天就是爾德節(jié)了，拉西德早上一聽見公雞叫頭遍就醒來，踮起腳尖，走出屋子，跑到校長的農(nóng)場去買鮮奶?？墒切ｉL不收他的錢，說這算是給拉西德的“爾迪”。

到了家，看到媽媽還沒有醒來，他把鮮奶藏到床下面。

不久媽媽醒來了，在廚房里準備早茶。

“爾德節(jié)快樂，媽媽！”拉西德親熱地摟住媽媽，送上祝福。

“爾德節(jié)快樂，我的天使！”媽媽傷心地說。

“媽媽，您怎么傷心了？”他說，“您不開始做年飯嗎？沙希德快來了。”

媽媽更加傷心了……

“媽媽，我給您買了每樣做年飯的東西啦?！崩鞯抡f著，連忙打開大箱子，讓媽媽看里邊購齊的年貨。

媽媽一看到這么多的東西，真正大吃一驚，忙問：“這些東西是從哪里來的？”

拉西德簡要地對媽媽講了玫瑰花的事情。聽完，媽媽拉著拉西德一起跑進小花園去瞧。今天恰好有一朵玫瑰花盛開著，還有幾朵花蕾正含苞待放。

拉西德把那朵盛開的玫瑰摘了下來，遞給媽媽，“這朵給您，媽媽。我沒能掙更多的錢買新衣服?！彼悬c沮喪地說。

媽媽流著眼淚緊緊地摟住兒子，“我的小天使，不要再讓我哭了……”

拉西德說：“媽媽，我餓了，快做點麥片粥和炸薄餅吧！”

母子倆開心地大笑起來。

發(fā)稿/莊眉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