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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鄰

      2014-03-07 07:21:38耳環(huán)
      文學港 2014年4期
      關(guān)鍵詞:店里孩子

      耳環(huán)

      芳鄰

      耳環(huán)

      1

      孩子出生,屋子里的人多了,覺得小屋過于擁擠,需要換個大一點的房子。和喬起看了幾處地方,看中了華心路上的一套。

      華心路上的房子在二層,樓層低有不好的地方,陽光差,視野不開闊,也有好的地方,帶孩子方便,帶著孩子上上下下不會太累。屋子里面也看了,三室兩廳,一廚兩衛(wèi),面積夠了,也實用。只是二手房,裝修舊了點。喬起說舊房子有舊房子的好處,清理一下搬過來就可以住,沒有新裝修留下的污染,有利大人小孩的健康。說要是喜歡新居,等孩子長大了重新裝修一回。我還有點猶豫,覺得這房子的價格相比別的地方貴了一點,我跟喬起說我們是不是再去別的地方看看。喬起說你的臉色還不好,別急著跑來跑去,我們?nèi)窍伦咦甙伞?/p>

      我和喬起下了樓,在華心路上走著。衣錦城有錢王路和石鏡路兩條東西走向的主街道,街上整天車來人往,川流不息。華心路連結(jié)錢王路和石鏡路,街面相對狹窄,來往的行人車輛都少些,是一條南北走向的里弄,給人鬧中取靜的感覺。街上的店鋪也有特色,沒有服裝電器之類,有奇石店,古玩店,書畫店等等。街口還有一幢仿古建筑,白墻黑瓦,青石的門檻門柱,門楣上寫著“芳園”。

      喬起說古代有個叫季雅的人,用一千一百萬錢買了一處房子,別人說他買得太貴了,他說他花一百萬買房子,一千萬買鄰居。

      我知道這個典故,說的是擇鄰而居的故事。喬起和我說起這個典故,我明白他的心思,他喜歡上華心路的環(huán)境了,想把房子買下來,在這里安家。

      他喜歡這里,就隨他的意思吧。

      房子買下來,清理了一遍,很快搬了過來。

      屋里留下的裝修很簡單,四面白墻,沒什么家具,只有地板稍稍講究了一點,是實木的,不過有好幾處劃痕,就好像一張臉上的傷痕,看得讓人心疼。

      這簡單也有簡單的好處,搬進來以后感覺屋里像新居一樣明朗,沒有繁復(fù)裝修下的影影綽綽。

      在大房子里過日子,房間寬敞,窗子明亮,感覺自己的呼吸竟然好像通暢了起來,這樣一來,日子也就過得快了。不知不覺間,孩子會跳了,會翻身了,能坐了。小家伙一天天長大,屋子成了小鳥籠,在籠子里一天到晚呀呀呀,小身子撲向門邊,指望大人把門打開,帶她去籠外飛一飛。我和保姆會帶她出去玩,讓她坐在嬰兒車里,推著在街邊轉(zhuǎn)轉(zhuǎn),或者去超市看看。只是喬起在網(wǎng)上看多了奇雜的新聞,說哪里騙孩子了,哪里搶孩子了,所以就格外擔心,囑咐我們少出門,出了門也走一走就回家。還說就算孩子想外出,也盡量等他回來。他回來,吃過晚飯,抱起孩子,我們一家三口來到華心路上走一走。

      一回兩回,與路兩邊的店家熟悉了,有時會在奇石店站站,看架子上各色各樣的石頭,聽店家說一些“瘦皺漏透”的道理,也會在古玩店坐坐,看店家托著一只紫砂壺,說是在宜興剛剛淘來的,是一只難得的老壺。

      芳園一直沒有進去,不是不想進去,窗子里的景致誘人呢。兩扇大玻璃窗,敞亮,從一扇窗子里進去,看見屋墻上掛著字畫,一幅一幅,字畫下面是桌幾,全是舊式的,好像明清時候的遺物,一旁是博古架,架子上各式古玩,有瓷瓶瓷碗,熏香爐,泥偶等等,從另一窗子看,同樣古香,透過里間的門,還看見里面似乎有個院子,院子里斜出幾根竹子,一片翠綠。

      也不是不能進去,門掩著,看得出是虛掩,要是一推就能打開。只是喬起說,無故闖到人家的家里去,多不好,說不定會把人家給嚇著。

      我跟喬起說,芳園不像是住所,你看門沒有關(guān)嚴,臨街的窗子這樣敞開,一到晚間,屋子里更是燈光白亮,把里面的景致都照射出來,好像是特意照亮了讓人看,依我看,說不定也是賣古玩古件的店。喬起說不會吧,如果是店,怎么看不到里面有站店營業(yè)的。

      我們一個說是店,一個說不是店,忍不住問了旁邊古玩店的老板,他說芳園也算是店,不過不同一般的門店,有特定的客源。

      我知道這類店,有個時髦的稱謂:會所。

      古玩店老板還說,同樣出售古物,那家的東西和他店里的不在一個檔次,那家的東西,不是一般人買得起的。

      這樣說來,芳園不是私宅,也是門店,只是出售的物品不供大眾消費,只針對小撮人,說白了,那家的東西值錢,有錢人才買得起,但我們可以去進去看看吧,就算我們買不起東西,也不會被看作是私闖民宅的人吧。

      我跟喬起說,我們進去看看。喬起卻說不急,以后再看。看著他的神態(tài),好像臨門止步的樣子。我笑了,問他是不是打算沐浴熏香了才好意思上門拜叩。喬起說你不知道,越是想打開的東西,越是要藏一會掖一會,這叫相見不如想象。

      那好吧,想象芳園。

      2

      芳園里住著人,住的人不多,可能只有一個人。我想會是一位老婦人,穿著素色的衣服,很可能是斜襟那種,手織家染的月藍色印花布,一枚一枚的手工布扣,整齊,精巧,面容同樣素凈,可能額頭眼角會有幾道細紋,笑起來,會有一雙半月模樣的眼睛。我還猜想,是不是婦人的兒子賺到了錢,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婦人不喜歡花花綠綠的世界,只要一處安靜的屋子。有錢兒子滿足了母親的要求,給母親找了一處安靜的住所,同時搬來了不少古物,讓這些東西給母親做伴,他自己偶爾和朋友回來坐坐,把這所房子當成母親的住所,也當成會所。至于芳園,或許婦人的名字里有個芳字,叫靜芳,晚芳。

      喬起聽了笑,他說,才不會像你猜想的,芳園里的女人肯定年輕,烏黑發(fā)亮的長頭發(fā),容光煥發(fā)的笑臉,穿什么印花布斜襟衫呀,穿白裙子,白衣白裙,裙擺拖在地上。

      我說,狐貍的尾巴才拖在地上,千百年前和你有緣的白狐,一直還藏在心底吧?

      喬起聽了我的話,嘿嘿笑開來,說,女人都一樣,盼望世上只有你一個是年輕的,別人全是老太太。

      猜想歸猜想,還是一直在芳園外面走走看看,沒有推門進去。

      孩子一天天長大,天天鬧著往外跑。一家家店鋪跑熟了,每天都會轉(zhuǎn)一圈。特別見了古董店高老板,老遠就呀呀地叫,撲上前要人抱。

      高老板一張胖胖的臉,戴副眼鏡,很和氣,見了孩子跟她拍手,喊她,小毛毛快來快來,快讓大伯伯抱抱。

      有時候高老板不在,孩子好像不相信,一樣往店里撲,進了店里左看右看找人,還伸手想碰人家店里的東西。

      這一天小毛毛照樣去各家報到,還沒走到古董店門前,看見高老板站在門口,在他的面,站著幾個人。只見高老板的臉上沒有往日的喜色,耷拉著一張臉,帶著惱火的樣子。聽他和跟前的人說話,聲音有些大,他說,還是一件老東西呢,好不容易得到,碎了,讓人心痛呀。跟前的人說,那是那是,好東西碎了,可惜了。

      我站著聽了一會,聽明白了,好像是高老板店里一只紫砂壺破了,并不知道什么時候破的,也不知道怎么破的,還是一只好壺,讓高老板傷心了。

      高老板應(yīng)該看到我們過去,這一回他沒有招呼我們,還目光冷冷地看了我們一眼。小毛毛也奇怪,人家不理她,她也就沒有朝人家呀呀叫喚,自顧著東看西看,一面扭動著小身子,要去別的地方。

      高老板跟前的幾個人朝我們看了,好像跟高老板還說了幾句什么。我沒聽清他們說什么,只覺得他們說的話可能跟我們有關(guān),因為說完了有人看我們,看過來的眼神有些怪異。

      我也就沒有湊上前,走過去了。一面走時,我想想不對,人家看我們的眼神那么怪怪的,是不是懷疑店里的東西是被我們打碎的?可能猜想我們拿東西逗孩子,或者小孩子淘氣,亂抓亂砸,把好好的紫砂壺給打碎了。

      可是,我從來不會輕易去碰人家的東西,也不讓孩子碰到。

      回到家里,我問保姆,她帶孩子出去的時候,有沒有碰過人家的東西。我還跟她說,要是碰過就實說,真是孩子把人家的東西打碎了,我們賠,多貴也賠。保姆說沒有,她帶孩子在外面轉(zhuǎn)悠,看到人家屋子里沒有人,從來不會帶孩子進去,有人在才進去,進去以后,也從來不讓孩子亂碰人家的東西。

      這么說,我們都沒有碰到人家的東西,可是,可是高老板那樣的眼神,就好像認定是我家孩子干的。想著這樣無故受冤的事情,一整天心里都不好受。等喬起下班回來,我就急著把碎壺的事情說給他聽。

      喬起一聽,說,壞了。

      他說出這么一句話來,我聽了馬上想,碎壺的事情真是他干的?是帶孩子進人家店的時候失了手,打碎了東西?

      卻聽他說,壞了壞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鄰里關(guān)系,因為這么一件小事情,很可能要變僵了。問他怎么這么說。他說,先說高老板吧,他的店里不知什么原因壞了一件東西,肯定會猜測是什么人碰壞的。別的人呢,會像我們一樣,擔心被猜測,猜測只是猜測,沒有真憑實據(jù),不知道猜誰,也不知道哪個人被猜,這樣一來,大家都盡管回避,回避猜測別人,也回避被猜,甚至回避談?wù)撨@件事情,慢慢地,鄰里間回避見面,你避著我,我避著你,互相不來不往,就算一群人在一個地方,一起呆了一輩子,到頭來還是陌生人,就像我們以前的住處,從住到走,壓根不知道對門住著什么人。

      我說你還有這份心去考慮鄰里關(guān)系,我想著我們不被人家冤枉就行了。喬起說,你不想被冤枉又怎么樣,你去跟人家說,我們保證沒有打碎人家的東西,我家的小孩也沒有,你能說清楚嗎?我說本來就沒有,干嗎要跟人家說清楚,反正,那家店里我是不去了,你和孩子也別去了。喬起說,既然你認定自己沒有打碎人家的東西,那么你就跟以前一樣,想去的地方照去,坦坦蕩蕩的。我說,還是別去了吧,人家也不會再歡迎我們的。喬起說,照你這樣,不管怎么說,我們與人家的鄰里關(guān)系是回不到從前了。我說,既然一只泥壺就能碰碎,這樣的鄰里關(guān)系,不要也算了,還不如像從前一樣,關(guān)起門來,各家過各家的日子。

      兩個人說了一通,也沒說出個什么結(jié)論。

      后來,我沒問喬起是不是還帶孩子進古董店,我是不去了。路過的時候,能繞就繞開,不能繞開,經(jīng)過的時候,腳步急急地過去。可是孩子不肯,抱著她出去,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到了店前拼命要往店里撲,見我不抱她進去,拼命扭動著小身子,不依不饒地哭鬧。路上的行人經(jīng)過,都扭了頭朝我們看。我想快點走開,又奈何不了孩子,心里焦急,走了幾步,看到芳園的門開著,沒想什么就走了進去。

      進了芳園,孩子一下子不哭了,睜大眼睛前看后看。我順著孩子的目光看,看到一大排博古架,架上擺著瓷器,各式各樣。里間靠墻擺放的椅桌,雕花的,小巧精致,如果我沒猜錯,應(yīng)該都是古物。一時想起來,怎么又把孩子帶進了古董店,要是真的不小心損壞了人家的東西,那怎么辦?這樣想著,不免有些擔心,打算快點退出門去,這時候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鰜怼?/p>

      她說,進來坐坐吧。

      3

      在芳園,經(jīng)過擺設(shè)古物的前廳,是一道后門。從后門出去,一個院子,院子不大,也就一個房間的面積吧,院子的四周種著花草,后墻根一叢竹子,竹竿修長,竹葉翠綠,右邊擺了架秋千,左邊是桌凳,一個女人坐在桌子前。

      喬起的猜測沒錯,果然是個年輕的女人,不過身上穿的不是白裙子,而是一件黑色的衣服??匆谎勰羌珙I(lǐng)的款式和領(lǐng)口一片黃亮的珠釘,就斷定不是在衣錦城的成衣店里能買到的。衣錦城里有許多成衣店,不乏高檔的,我和小姐妹喜歡逛店,走進去這件看看那件瞧瞧,眼睛直盯著塑模身上好看的紅綠藍紫,可是翻一下吊牌,呆不住了,搖搖頭走出門外。

      桌子前的女人微笑著,看著我們,聽她說,你們就住在附近吧?這個小寶寶我看見過。我連忙說,是啊,我們就住在前面,小家伙在家里呆不住,喜歡往外跑。女人聽著,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再說,是嗎,小家伙真可愛,應(yīng)該多出來玩玩,快坐,坐下來。

      女人說著,抓起桌子上一件東西敲著桌面,逗孩子玩。孩子聽著有節(jié)奏的響聲,拍著小手蹬著小腳,呵呵笑著樂成一片。在她們玩樂的時候,我看了一眼女人的臉。那是一張好看的臉,膚色白凈,嘴唇飽滿,笑起來,果真是一雙半月形狀的眼睛。

      孩子在人家院子里跳過,在秋千上坐過,還抓了一把竹葉。怕小孩子給人家添亂,連忙說她喝奶的時間到了,要回家了。女人似乎不計較孩子的頑皮,還說,小寶寶,多多過來玩呀,阿姨喜歡你。

      很糯軟親切的聲音,一時間,讓我覺得喬起說的是對的,古人的選擇更加是對的,百金購屋,千金購鄰,擇鄰而居,斷杼擇鄰,與德為鄰。

      抱著孩子從芳園出來,迎面碰到個人,沒想到正是高老板,眼看著避不開了,只好朝他微笑了一下,他也朝我點了個頭。

      回家后我想,我已經(jīng)進過芳園了,見到園子里的人了,這件事情,要不要告訴喬起?

      記得一個小姐妹說過這樣的話,她說她最害怕春天,因為在春天,到處是穿著花裙子的漂亮女孩,害怕自己的先生走在外面,看花了眼。我也擔心呢,擔心哪一天,喬起又會遇見一只白狐貍,又是一只千百年前被他親手放生的白狐貍。

      可我還是忍不住跟他說了,我說我們走進芳園了,芳園也就窗外看到的那個樣子,有木器,有竹子,是有個女人住在里面,不是老婦人,不過看上去也不是很年輕。

      喬起聽著笑起來,說,沒有穿白裙子?那就好了。

      沒穿白裙子好什么?我明白他話里的意思,虧他還好意思說這些。

      過了幾天,喬起抱孩子出去,吃飯的時候還沒見他們回來,打喬起的手機,手機在屋里響,只好出去找。找了幾個地方,都說沒有。會去哪里?不會進芳園了吧?

      我來到芳園大門口,往窗子里看看,沒看到人,仔細聽聽,好像里面有小孩子的呀呀聲,一聽就是我家小毛毛的聲音。推門進去,前廳沒有人,直接走到后門,出門來到院子里,一看,父女兩個果然在。女主人也在,同樣坐在桌子前。桌子的另一邊,坐著喬起。他們好像正在談?wù)撌裁?,看起來談得不錯,相談甚歡吧,只見兩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

      我給女人點了個頭,再招呼自家的,我說,喬起,家里等你們吃飯呢。

      喬起看了我一眼,他的眉頭稍稍皺了一下,沒說什么,很快站起身來,一面把懷里的孩子遞給我。孩子的手里還抓住一件東西,是一只荷花形狀的木碗。喬起把碗從孩子手里奪下來,放在了桌子上,一面跟桌前的女人說,看看,和你說話忘了時間,讓家里人找來了,不好意思,該回去吃飯了。

      女人說,是呀,到吃飯時間了,你們快回家。

      微笑著,一樣是糯軟香甜的聲音。

      我們跟人家告別出來,走到前廳,看到掛在墻頭的畫,停下腳步觀望,只見是幾幅水墨蘭花。喬起也停下腳步,一起看畫,一面說,這蘭畫得不錯,鳳眼眉骨,疏落有致,半世畫竹,一生畫蘭,不容易。我看看畫上的落款,芳寫于孟春,芳作于梅月。芳,芳園,說不定芳就是屋子里那個女人。

      出門后,我跟喬起說,她是個畫家?

      喬起不置可否,只說,管她呢。

      我想說,看你們剛才的談話時候的表情,好像是老朋友呢,以為你已經(jīng)多了解人家了,原來和我一樣呀。不過我還是忍住沒有把話說出來,做女人的,有的時候還真不能多說話,多說幾句,話里說不定就添加了別的滋味。我可不想把肚子里的辣壇醋罐輕易打翻,讓人看著笑話。

      回家后我一直沒有提芳園,倒是他提了,飯桌上,他說,看人家那樣的身家,真是不凡,就算那個黃楊木雕花碗,估計也抵得上我們兩三年的工資。

      我聽了,問,就是剛才毛毛拿著玩的木頭碗?這么值錢?

      保姆春姐接了話說,那是一件什么樣的好寶貝?

      喬起說,千年不長黃楊木,一寸黃楊一寸金,再說,還是雕刻精致的古董呢,這值錢就值大了,不說了不說了,說了你們也不懂,吃飯吃飯。

      春姐還說了一句,難道端著只空碗肚子就飽了?

      4

      我家保姆是山里人,很實在,知道我們夫妻只是上班拿點工資,家境不寬裕,也不嫌棄我們,平時買點魚肉是一餐,蘿卜咸菜也是一餐。我們叫她,也不像衣錦城別的人家,管保姆叫阿姨,我們叫她姐,有時候也叫春姐,她的名字里有個春字。

      喬起和孩子有了新去處,越發(fā)喜歡往外跑。我有時候會陪他們一起出去,更多的時候他們出去,我和春姐一起做家務(wù)。養(yǎng)著個孩子,家里的事情總是特別多,洗衣做飯搞衛(wèi)生,給孩子做營養(yǎng)餐,菜湯瓜汁豆泥,變化著喂她,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

      把菜粥煲上,把胡蘿卜汁榨好,想再把晚上吃的菜擇一下。春姐說你別擇菜了,我來,外面起風了,快拿件衣服去給毛毛添上。

      她怕孩子受涼,讓我送衣服去。我也就丟下菜,把手洗了,取了衣服出門去。

      下了樓,走上華心路,遠遠看到古董店高老板站在店門前。他也看到我了,朝我大聲說,找人吧?來過我店里,轉(zhuǎn)了一下,去那邊了。

      他伸了手,指了一下前面。

      我笑著應(yīng)答,去芳園了?起風了,給孩子送件衣服呢。

      他說,是啊是啊,別涼著孩子。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高老板喜歡主動跟人打招呼,很熱情的樣子。只是我還記著他店里碎壺的事情,對于他的主動和熱情,感覺到有些不解。我想,是不是他不再計較碎壺那件事了?或者他知道了碎壺的原因?這個原因跟鄰居沒有關(guān)系?

      我猜想,高老板他開始以為是鄰里串門,失手打碎了他的壺,就像我們帶孩子去他的店里,孩子好動,失了手極有可能。后來,弄清了碎壺的原因,知道那件事跟我們不相干,所以他心里對被猜測的人有些愧疚,想用熱情來彌補。可這只是我的猜想,沒有得到證實。不過真要是這樣就好了,壓在我們心里頭的石頭也就可以放下了。

      不管怎樣,我還是不敢輕易去他那店里。

      走進芳園,從后門看出去,只見竹枝竹葉被風吹得搖擺??磥盹L不小,這個做爸爸的怎么這么大意,起風了還不趕快把孩子抱回家去。來到院子里,喬起果然在,他的兩條手臂放在桌面上,懷里沒有孩子。再看,看到芳園叫芳的女人坐在秋千架上,她的懷里,抱著我家毛毛呢。小毛毛已經(jīng)睡著了,睡在女人的懷里,她的身上,蓋著女人的衣服。

      那一刻,我忘了給孩子送衣服的來意,只覺得眼前的幾個人,好像是一家人,而我,我像是一個闖入者。看他們,男人輕松安靜地坐在桌子前,他的眼睛,看著不遠處的女人。女人坐在秋千架上,懷抱著熟睡的孩子,低著頭,哼著小曲。有風徐徐地吹著,秋千微微地晃蕩。

      我愣了一會,感覺自己臉上的肌肉有點僵硬,覺得僵硬著到底不好,好不容易動一下腮幫,裝出個笑臉來,對著他們說,你們……

      一聽嘴巴里響出來的話,自己先嚇了一跳,我怎么吐出這么兩個字?馬上意識到了什么,回醒過來,一時間心里邊竟然有些慌亂,不知道該說什么,連忙訕笑起來,再說,我給毛毛送衣服,怕她著涼。

      女人抬起頭來,看見了我,像以往一樣微笑著,說,這個小寶貝,可真逗人,笑了一陣就睡著了。

      我朝秋千架前走去,沒有說話,臉上應(yīng)該也沒有過多的表情。從人家的手上接過孩子,把帶來的衣服給孩子穿上,再把她的衣服拿起來,遞還給她。我想我應(yīng)該向人家表示感謝,謝謝人家抱孩子,謝謝人家給睡著的孩子蓋上了衣服??墒俏沂裁匆矝]說,我的好像喉嚨里有點堵,不知道怎么了。

      我朝喬起說了一句,孩子都睡著了,也不知道抱回家去。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努力調(diào)節(jié)了自己的聲音,把音量調(diào)低,把音質(zhì)調(diào)柔,但就算努力調(diào)節(jié),還是掩不去其中的一點雜音,雜夾著抱怨,說不定還夾著一點不悅。

      喬起連忙站起來,沒有看我,先跟女人說,是該回家了,你看你看,吵到你了。

      他說的吵,不知是說孩子吵,還是我吵。

      我知道,我家這位喬起,雖然和我一樣是枯燥單位里的小職員,可他學習的專業(yè)和我不一樣,我是財會,面對的是數(shù)字,直觀明了,他學的是中文,聽說以前讀過不少文學書籍,還學著寫過幾首小詩歌。有時我會想,一個和文學沾過邊的人,生活中難免會多出一些故事或情節(jié),而面對芳園里那一些古色古色,那一個種著花草植著竹子的院子,還有院子里一副搖搖晃晃的秋千架,是不是更加容易生出別樣的好感?

      我想問問他,不過我還是有點識趣,覺得那樣的問與答都實在多余了。

      后來,在喬起的QQ空間里找到了蛛絲馬跡,他新貼了幾首小詩,其中有這樣幾句,蘭香幽園的名字/竹葉婀娜的名字/一想到這些/我的心微微地顫動了……這么酸溜溜的東西,說的是什么?有所指嗎?指的是什么?

      喬起不在家的時候,我悄悄把我在芳園看到的情景和自己的猜忌跟春姐說了。小女人總是這樣,要是有一件小事情在心頭,哪怕是無中生有的一件小事,也覺得太沉重,是大石頭壓上了心頭。為一些無端的事情,會整天去胡思亂想,又是捕風捉影,又是想當然,還會生出一些沒有邊際的想法在腦子里,讓一些虛幻的影子在眼前晃動,分明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但是因為無中生有,也就無法排解,只能讓石頭壓著。這個時候,就想有個可以傾訴的人,一股腦兒說出來,好像一說,石頭就可以吐出來了,不說全部吐完,至少可以吐掉一些,從而整個人會輕松許多。

      說了之后,怕春姐笑話我,又加了一句,姐,他有前科。

      如果春姐問我是什么樣的前科,說不定我會來個婚前婚后,好好地搬出一堆我們家的舊壇老罐了。

      春姐沒問我所謂的前科,也沒有笑話我,她只是跟我說,你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之后,我不知道喬起有沒有再去芳園,可能還去過一兩回吧,因為有一兩回他帶孩子從外面回來,孩子的手心里攥著幾片竹葉。只是他們出去以后,我再也沒有巴巴地去找他們。那是因為我自己心里有了小念頭,如果他一到哪里,我馬上趕到,給人家看起來,好像我真是個怨婦。誰愿意自己渾身酸溜溜的,從里一直酸到外,被人一眼洞穿。

      話說回來,喬起也應(yīng)該回省,他的不著邊際,他曾經(jīng)帶給我的傷害。再說,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可不一樣,現(xiàn)在他面對的是什么人?瞧人家那身家,在前廳在后院明明白白擺著呢,他一個小職員有想法,再怎么樣的想法,也不過是一廂情愿吧。

      后來有一天春姐去了趟芳園,回來說,我以為什么金屋銀屋,原來只有一些木頭家伙和瓷貨。

      5

      又經(jīng)過古董店,看到店門前站著高老板,還有幾個面熟的,都是華心路上的鄰居。

      聽到高老板對著眾人說,店里那只壺呀,弄清楚了,是自家的貓撞碎的,這不,昨天晚上又撞碎了一只,讓我逮了個正著,以前碎壺那件事情呀,讓大家多想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希望鄰里鄰居多多擔待,還希望大家跟以前一樣,多來店里坐坐,多來坐。

      是他家的貓碰碎了紫砂壺?還好,這一回總算弄清楚了,要是沒弄清楚,那只壺的碎渣一定長久地裝在左鄰右里的心里,時不時把人家的心戳一下,不是個滋味。

      就在高老板公布紫砂壺破碎原委的時候,芳園里又傳出了意外,說是黃楊木碗不見了。

      說起來,那只黃楊木碗我見過呢,毛毛去芳園拿在手上玩過,是一只巴掌大的小碗,雕刻成荷花的形狀,碗的一側(cè)雕了荷梗荷葉,很漂亮。

      我知道,千年不長黃楊木,能夠雕刻成一只碗的黃楊木是非常難得了,如果還是古件,那是比一只金碗更值錢。

      一聽這樣的消息,我馬上想到,芳園的人會不會同高老板一樣,丟失的東西會懷疑熟人,就像我們這樣的鄰居,時常過去玩一玩,看一看,店家不設(shè)防,結(jié)果被人順手牽羊拿走了。還有,像我家毛毛這樣不懂事的孩子,把人家的東西抓在手上玩,玩著玩著忘了還,帶著回家了也不知道。

      我明明知道我家毛毛沒有拿回人家的東西,我還當一回事責問了喬起,問他,是不是你帶孩子經(jīng)常過去,讓孩子隨便玩人家的東西,玩丟了。

      喬起說,沒有沒有,那只碗毛毛是玩過一兩次,是她自己拿給孩子玩的,玩過還回去了,后來再沒有碰過。

      我說,不管人家到底是怎么丟失了,去過那里的人都逃不了嫌疑,以后長點記性,有事沒事少去別人家串門。

      喬起搖頭笑笑,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好吧,以后與鄰居間雞犬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畫地為牢,你滿意了吧?

      我說,安耽一點沒什么不好。

      從那以后我再沒有去過芳園,就像當日古董店一樣,見了遠遠避開。喬起應(yīng)該也沒有再去,他去外面掛職了,要掛比較長的時間。別的鄰居,會不會也和我們一樣?后來一次春姐說,那個芳園,陰森森的,鬼都要跳出來了。我問她是不是進去過了。她說沒有,只是在門外張望。

      喬起走了之后,我每天上班,下了班買菜,買家里需要的日常用品,帶著回來。家里全靠春姐了,她抱孩子,喂孩子,等孩子睡著了,還要做家務(wù),一天忙到晚,把孩子照顧好好的,把家收拾干干凈凈的。

      一個傍晚,我們正在哄孩子睡覺,聽到敲門聲,我以為是喬起回來了,連忙去開門。門打開,門外站著一個女人,好好看了一眼,認出來了,是芳園的女主人。她怎么找來我們家了?她來干什么?心里這么想著,嘴里連忙說,稀客稀客,快來屋里坐。

      她站在門外沒動,微微笑著,說,不進屋了,我是來跟大家道聲別的,我要走了。

      我問,你要走?離開芳園?芳園不是你的家嗎?

      她搖了搖頭,臉上現(xiàn)出一絲陰郁,馬上又笑了起來,說,我來只想跟左鄰右舍說一句,黃楊木碗找到了,塞在角落里呢,當時沒找到,以為丟了。

      我聽著暗暗松了口氣,說,找到就好。

      女人還往我家屋子里張望了一眼,好像想看到什么人,我家小毛毛嗎?不會吧。那她想見到的人是喬起?喬起不在屋里,她當然見不到。很快她垂下了眼瞼,輕聲說一句,打擾了,不好意思。然后轉(zhuǎn)過身去,走了。

      我關(guān)了門,轉(zhuǎn)身跟春姐說,芳園那個女人來告別,她說她要走了。

      春姐說,鄰里鄰居,走就走了,有什么好告別。

      我說,她說先前丟失的黃楊木碗找到了。

      春姐說,是嗎?

      春姐的臉上有些驚疑,或者她認為東西早就找到了,沒必要跟別人解釋,我便說,她跟大家說一聲,大概是希望大家安心。

      不久后芳園的大門上果真落了鎖,再過幾天鎖上積了灰塵,只是后來門上的鎖不見了,門又打開了。是女人回到了芳園,還是有別的人住進了芳園,這些,不得而知。

      我想我是不會再去推開芳園的那扇門了。

      6

      一轉(zhuǎn)眼,孩子會叫爸媽了,會走路了。這時候孩子的爺爺奶奶來電話,說跟我們商量,想把孩子接到他們身邊侍弄。說實在,我舍不得孩子離開,半天沒看到小臉我都感覺心里會發(fā)慌,如果數(shù)月半載沒見著,不說發(fā)瘋,至少很難受。但是喬起想讓孩子回老家,他說父母年紀大了,讓孩子陪陪他們,給暮年人帶去一點歡笑,讓他們過得快樂一點。我想也是,含飴弄孫,是每個老年人最樂意的事。再說有爺爺奶奶照顧孩子,我也可以放松一下,消除消除生孩子養(yǎng)孩子帶來的勞累疲憊。

      這樣一來,要把春姐辭退了。不知怎么了,和春姐相處的時間并不長,可我舍不得她走,就像舍不得孩子離開一樣舍不得她離開。還是春姐明理,她說喬起在外面,我們兩個女人帶著個孩子也不容易,讓孩子去爺爺奶奶身邊呆一陣,盡管放心。還說她今后有空會來衣錦城,來我們家看看孩子,也看我們。

      很快孩子走了,春姐也走了。她們走了,喬起又不在,屋子里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一個人守著個大房子,感覺空空蕩蕩的。出門走走吧,樓下竄過門的幾爿店里已經(jīng)許多時間沒去了,都生疏了。和鄰居聊聊吧,左鄰右里不過照面時打個招呼,沒有多少交情。這樣想想,還是算了,哪里也別去,呆在家里吧。一個人呆著,特別想孩子,想得厲害,就坐不住了。站起身來,還是干點什么吧。也沒什么可干的,就做家務(wù)吧。把該洗的洗了,把不用洗的也洗了,洗完了擦地,角角落落里擦,連桌底床底下也不放過,拿著抹布,一點一點去擦。擦床底時,發(fā)現(xiàn)床底散落著幾件東西,把東西撥拉出來,有孩子的玩具,有找了許多時間沒找到的鑰匙,還撥出了一個紙包。紙包?里面是什么?沒用的東西塞在床底,盡落灰塵,能賣的就當廢品賣了,不能賣就扔了。這么想著,就把紙包拿起來,把紙撕開來。

      看到紙包的東西了,是一只碗,一只木碗,荷花形狀的。這,這是什么?是不是,是不是黃楊木碗?一想到這里,我的心頭咯噔了一下,把一雙眼睛睜大了。黃楊木碗?我家怎么會有黃楊木碗?總不會,是芳園丟失的碗?

      這樣的一只碗我看過,在芳園看到過,一只木頭碗,就像一朵剛剛綻開的荷花,荷花的邊側(cè),有梗有葉。

      這件東西是哪里來的?怎么會在我家床底下?

      房間里的這張床是搬新家的時候買的,搬來架起來,我親眼看著,當時床下沒有東西,什么也沒有。之后,這里做了春姐的房間,一直是春姐睡。春姐走了之后,床一直沒動過。那么,碗是春姐放的?對了,是不是一件仿品?也許是春姐在芳園見到了這么一只碗,覺得好看,上街時在地攤上看到一只差不多的,覺得好玩,就買了回來。

      不,不像是仿品,看木紋,條條清晰,看木質(zhì),不一樣的細膩,再看顏色,深黃色,透著光澤,這樣看來,手里的碗很可能真的是千金難求的黃楊木了。再看這碗的雕刻,只見一刀工整細致,看得清荷葉上的一顆露珠,這樣的做工,怎么會是地攤上的東西。

      春姐把黃楊木碗藏在床下?她是從哪里得來的?為什么沒帶走?

      還有,芳園的女人不是說她家丟失的黃楊木碗已經(jīng)找到了嗎?既然找到了,怎么在我家的床底下生出一只碗來?

      一時間,我的腦袋發(fā)脹了,我拍了一下腦袋,捧著一只空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把腦子里一團亂七八糟的東西趕走,讓自己靜下來,好好靜一靜,好好吸口氣。然后,我想,說不定真的是春姐藏的,春姐從芳園偷偷拿來了這只碗,藏在了床底下。她為什么拿來?又為什么沒有拿走?憑我對她的了解,她拿這只碗,并不是為了占有,很可能是,她聽了我的傾訴,替我鳴不平,也可能她自己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要出一口氣,所以一氣之下拿了人家的一件東西。也許,她想借丟失東西這件事,給人家一點提示,留一點警告,或者干脆挑起一點事端,引發(fā)一些事情。說不定事情果然引發(fā)了,而且致使那個女人在芳園呆不下去了,走人了。

      芳園里,鬧過什么事情?

      不管什么事情,我不必去想,也不想知道。

      現(xiàn)在我還想,這只碗如果真是春姐拿來的,她怎么沒拿別的東西,只拿了一只碗?也許是因為我們在她面前提起過這只碗,當時喬起還說值我們兩三年工資,她聽了這些,知道了這只碗的價值。

      至于芳園的女人說丟失的東西找到了,那她會不會是說謊?她真的是說謊了嗎?她為什么要說謊?我慢慢地想,想芳園掩閉的門,想女人一個人坐在秋千架上,想滿屋子里一動不動的木器和瓷貨,想一個穿黑衣服的女人在堆滿古件的屋子里飄來飄去,一天又一天,一夜又是夜。我想,也許她說謊,說丟失的東西沒有丟失,是因為想讓別人輕松,釋懷。東西已經(jīng)丟了,不管找不找得回來,她不想給左鄰右舍的心里留下猜忌,留下沉重,留下負擔。

      如果換成我,也許我也會這樣,我也不想鄰里間因為猜與被猜,另眼看我,回避我,繞著我走,就算我走了,我也要釋懷了走,輕松了走。

      那么以前古董店高老板的那件事呢?也一樣嗎?碎壺,并不是貓撞碎的?可不是,高老板他說是他家店里養(yǎng)的貓碰碎的,什么時候見他家店里養(yǎng)貓了?

      7

      現(xiàn)在,黃楊木碗在我的手里,我拿這只碗怎么辦?

      我可以重新包好,塞回床底,裝作什么也不知道。碗在床底下,積滿灰塵,越積越厚。有一天,很長時間以后的一天,這只碗已經(jīng)被人遺忘的一天,我才把東西拿出來。到時候,拿出去賣了,說不定會賣出個好價錢。或者不賣,留給女兒,等女兒出嫁的時候給她做嫁妝,這可是一件體面的嫁妝。

      這是一件體面的嫁妝嗎?

      我看著手里的木頭空碗,好好看著,一只碗,木頭碗,雕了花的木頭碗,掂了一掂,有點沉,再沉也不過是木頭的分量。不由地,我笑了起來,一面搖了搖頭。

      想好了,我要再一次推開芳園的門,不管園里的人是不是愿意看見我們,也不管我愿不愿意走進那個園子。我要去,一定要去。

      我一定要找到芳園里的人,最好那個女人,那個和我們說過話的女人,那個坐在秋千架上抱過我家孩子的女人,找到她,當著她的面,把木碗交給她。

      我能想到,說不定會有別的事情,當我拿著東西上門,人家接了東西,肯定還要追究原委,追查東西怎么到了我的手里。這樣一來,很可能會有警察介入,警察找我問話,問我怎樣拿到這只碗。我要是實話實說,說我不知道人家東西是哪里來的,只是在我家床底下無意找到的,這么幾句,人家信嗎?肯罷休放過我嗎?那么我說床是春姐睡過的床,我是從春姐睡過的床下找到了東西。說完這幾句話,我可能就能脫身了??墒?,我不肯說呢?他們是不是會認定是我偷盜?會不會把我抓起來,關(guān)起來?真要是這樣,別人一定認為了干了見不得人的事情,成為了犯罪。這樣一來,周邊的鄰居怎么看我?我的家人我的同事怎么看我?以后我的孩子長大了,知道了這些,又怎么看我?

      不過我想,就算把我關(guān)起來,我也不會供出春姐,決不。

      我還想,可能是我看多了電視劇,看到電視劇中的人一個個勾心斗角,狠毒無比,而我們周邊的人并不是劇中人,不會那樣的狠毒。我還了東西,人家拿回東西,拿回就拿回了,失而復(fù)得,事情也就過去了,未必會揪出個死活。畢竟,大家是鄰居,左鄰右里的,相傍為鄰,相依而居,千金難買好鄰居,千金難買鄰居好,有緣在一個地方住著,抬頭一聲問候,低頭一個微笑,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其樂融融的,這樣多美好。

      這樣想著,我也就輕松了,把木碗小心包好,放下,起身給喬起打了個電話,把事情跟他說了一遍。

      喬起聽了,說,好的,你等著我,等我回來,我們一起過去,把東西還給人家。

      我說,那你早點回來啊。說著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再跟他說,芳園那個女人來過我們家,她跟我們說她要走了,來告了個別。

      喬起說,知道了,我和她聊過幾回,她說芳園主人是她的一個朋友,她是給朋友看家的,她也是個喜歡安靜的,看中這里的環(huán)境過來,一個人在園里也寫寫畫畫,搬出芳園,很可能是因為丟東西受了責怪,也可能是自責,所以才離開了吧。

      停一會,喬起又說,我在外面好好的,別擔心我。

      我笑了一笑,說,我才不擔心你,你不會也不擔心我吧?你掛在外面,孩子也不在,把我一個人丟在家里,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怎么辦?

      他說,是啊,你一個人在家,要當心,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要過得好好的,萬一遇到了什么意外,就趴在窗臺上喊吧,大聲喊,左鄰右舍的,大家聽到了,不會不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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