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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長會

      2014-03-10 11:49:55羅書銶
      遼河 2014年2期
      關鍵詞:老郭大隊長老婆

      羅書銶

      老郭,正式升為車間主任,手下有上百號人馬了,很不容易。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熬到黃土掩到胸口,不惑已過,奔天命的年紀了,謙虛一點說也算是大器晚成吧。

      老郭老婆卻不買他的帳,戴著一副眼鏡,看上去蠻秀氣的,是一家公司的會計,這年頭,工廠叫公司,公司叫集團,公司的派頭聽起來自然比工廠要大些,所以無論在家里還是在外頭,表現(xiàn)得比老郭要主觀,干練,精明得多。

      一大早,老郭的耳朵邊就“嗡嗡”地籠罩著他老婆的聲音,交代他今天下午去開家長會。他們的兒子14歲了,好不容易混到了初一,還是通過層層關系,東托親戚,西托朋友,花了近上萬元贊助費什么的才進去的。老郭也基本上屬于晚婚晚育的,經(jīng)常自顧自唱些滄桑的老歌,他老婆一聽就笑,說他五音不全,居然還知道懷念??衫瞎还埽瑩u起頭來自得其樂,為了保持家庭和諧,一般老婆的話他都是左耳朵進去,右耳朵出來,養(yǎng)成習慣了。

      但要他去開家長會這個信息準確地輸入了大腦,硬是像一把匕首從遠處“嗖,嗖”飛來,帶著寒光,讓他不寒而栗。

      他們的兒子小胖從小長得白凈,也扎實,胖乎乎的,老郭認為是營養(yǎng)過剩,卻發(fā)現(xiàn)小子特好動,別人說是出生時沒有撩好手腳,這點讓老郭聽起來有些別扭。小胖調(diào)皮搗蛋,不愿讀書,成績不好,留了兩級,有點像老油條。這么說吧,誰家的貓從他腳邊一過,他準能拔下一撮毛,書包里基本上裝的幾把彈弓和一些只有他自己明白的子彈,沉沉的。上課時喜歡不時抓一把前面女孩子的頭發(fā),影響人家上課。因為這個問題,女同學的家長特來告狀,說是換著年紀大的話,屬于性騷擾,這屬于一個性質(zhì)問題,老郭當時舉起巴掌就在小胖的屁股上留下了幾個堅實的指印。為此,老郭的老婆和他分居了幾個月。

      老郭有時總在想一個問題,頑皮是不是有遺傳,當年他在鄉(xiāng)下長大的,也喜歡爬樹掏掏鳥窩,下河摸摸魚,把水蛇放到人家脖子上去,但基本上沒有抓女孩子的頭發(fā),甚至碰都沒碰過。難道這也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老郭百思不得其解,但更讓老郭刻骨銘心的是那次家長會,剛才老婆的一聲吼,倒讓他快速把記憶撿回來了。

      那是小胖讀五年級的時候,他接到老婆指令,說是下午去小胖學校參加家長會,由于是第一次,老郭心里充滿了好奇,他想興許是去那里和學生們互動一下,做做游戲,大家彼此認識認識,或者家長之間互相遞遞名片,再和老師溝通溝通就算完了,他還特別問了一下老婆開家長會是怎么開法?老婆盯著他,“噗哧”一下,笑了。但馬上又講了句,沒什么,和你們領導開會差不多吧。再問下去,不說了,很神秘的樣子。這更加增添了老郭的好奇。下午一到,他就匆忙告假,跨上那輛跟著他好幾個年頭的單車,沖著學校就去了。

      到學校時,他看看時間,還早,就在學校周圍轉(zhuǎn)轉(zhuǎn),他想這胖小子怎么讀書這么沒用,學校的學習環(huán)境比他當年三個年級擠在一個教室讀書時算是好多了,怎么每次拿回來的考卷多是紅叉叉呢?他轉(zhuǎn)到一個學生園地欄那里,看這些公布的學生優(yōu)秀作文和數(shù)學動腦筋題,突然,在下方看到一幅涂鴉“作品”,是用那種燒剩的黑木炭畫的,一個小男孩正在撒尿,很專注的樣子,尿的路線畫得很長。看得出,像漫畫,和老郭小時候他們喜歡亂畫的圖像差不多,但在這樣雪白的學生園地的墻壁上,總是不合適的。老郭搖了搖頭。

      慢慢地,家長們陸陸續(xù)續(xù)到了,開會時間也到了。老師很客氣地和大家打著招呼。講了一些新形勢下如何做親子教育等等,隨后,宣布不久前考試的名單,讀到第二十名的時候,老師停下來,不讀了。老郭一直豎著耳朵認真地吸收這些信息,沒有得到他想的。只聽見老師一字一板說:“排名在前十位的同學是有希望進到重點中學去的,排名二十名內(nèi)的如果努力,還是有希望的,二十名以后的可能要看造化了?!毕旅嬗行┘议L馬上低下頭去,好像羞得滿臉通紅。老郭雖然也低下頭,但不為所動,心想,這有什么,學習不好還可以做別的嘛,這些家長興許是沒見過世面。老師掃了大家一眼,學習成績好的家長一副得意的摸樣,明顯對老師說的話很愛聽,這讓老師也頗有些成就感,語氣加重了:“聽說以后是九年制義務教育,考不考得上都可以讀初中的,但沒有實施之前,這里是沒有六年級的。有些同學總是在原地打轉(zhuǎn),作為家長要負責任的……”往下,老郭再也沒聽進去了,他分明感覺到這似乎是針對他說的,這臭小子,老是留級,害得老子跟著受罪,他突然明白了老婆那雙詭異的眼神,體會到更多的是莫名的哀傷。但還遠遠不止這些,老師最后布置了一道數(shù)學題,說家長應該充電才能輔導好孩子。題目大概是一個人開車從A地出發(fā)到B地,另一個人騎單車從B地到A地等等,最后問什么時候相遇?要家長們算一下,考驗家長的數(shù)學輔導能力。這可把老郭難出一身汗,他一看見數(shù)字就頭暈,這一點比起他老婆來,他是甘拜下風的。他不記得當時是如何倉皇逃出來的,因為他交上的答案被老師很堅定地畫了一個紅叉,這個紅叉和小胖作業(yè)本上的一模一樣。出來時老郭回過神來了,什么什么時候相遇,讓他們相遇好啦,管我什么事,這些老師不明擺著給家長找難堪嗎?至少是給我找難堪嘛,畢竟我在廠里也算得上是個小領導的。沒做車間主任之前,也是副的嘛。

      回來后,老郭耷拉著腦袋,他很想找到小胖來抽一頓,卻被老婆奚落得一點脾氣也沒有。從此后,他暗暗發(fā)誓以后再不去參加家長會了。到廠里面和同事說起在學校開家長會的經(jīng)歷,搞得整個車間人都笑得滿地找牙。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老郭老婆估計他心里有小九九,我可告訴你,這又一年多了,初一快要完了,你沒有一次去開家長會,小胖的班主任是新人,一個師范剛畢業(yè)的,時不時的問小胖是不是爸媽離婚了?怎么只看見你媽,沒看見過你爸。小胖回來說給我聽的。

      老婆一邊絮叨著,一邊跟拿著公文包準備出門的老郭面前一站,你到底去還是不去。

      你說這老師是不是患病了,我們好好的干嘛咒我們離婚呢?再說,我這不是剛上任嗎?影響多不好。老郭避開老婆咄咄逼人的眼神,要不下次好么?

      不行,這次一定要去,要不真的以為我是單身女人帶個小孩,女人說到這里停了一下,好像想起什么來,不經(jīng)意地笑了笑,這個老師不會出路程問題的數(shù)學題了,你放心,是個教語文的。

      唉!老郭估計再爭論也沒多大意義,一跺腳,好吧,好吧,下午我去走走。

      當然,去走走這句話是不久訓練出來的,做領導嘛,有些習慣語言是需要很快接收下來消化并且運用的。比如去看看,去了解了解,研究研究,等等都是有講究的。

      下午還是下午,小草還是小草,陽光還是陽光,不同的是,這次老郭是叫司機送過去的,那輛單車從任命那天起宣布退休了。

      這次老郭不像上次那樣,一來就坐到前面去,他找了個旮旯位置,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幾乎是躲在那里的。那個剛師范畢業(yè)的小伙子倒沒有為難他,只是眼光略微在老郭臉上停留了一陣,估摸是終于揭開疑惑了吧,因為按照目前流行的想法是,不好管教的孩子,多般是單親或父母離異的。他從老郭臉上讀出的些許春風得意的影子,從而肯定不會是那種在婚變煎熬中的男人,望了望老郭后,頷許點了點頭。

      老郭也示意了一下,他擔心這個老師會拿小胖說事,一說事就準沒好事,別看那些平時在工廠、公司、集團里擔任一官半職的喜歡吆五喝六的,但在孩子的老師面前卻只能陪笑臉,再苦不能苦孩子啊。老郭也不例外,他擔心著,嘀咕著。但老師卻一直沒提小胖,倒和家長們講起了一個故事,一個鄉(xiāng)村來的孩子,父親一直在這里打零工,掃馬路,母親有嚴重的眼疾,近乎雙目失明,正在接受治療,孩子的學費都是你一點我一點,好心人湊的,幾經(jīng)周折,到了本校求學,成績卻遙遙領先,而且孩子特別聽話,懂事……敘述中,老師的眼光里有些東西在閃動,到底是師范畢業(yè)的,措辭準確,打動人心,下面的家長有些眼圈開始紅了,就在大家猜測講的是誰的時候,那個年輕的老師走到一個婦女身邊,叫道:阿姨,請到前面來吧。

      大家一齊把目光聚集到一個婦女身上,淡淡的眉毛,臉色稍有些蒼白,頭發(fā)梳理得很整齊,普通的淺灰色上衣,身材修長,如果不是老師講了這個故事,沒有誰會想到這個柔弱女子肩負的重擔,她沒有走到前面,四面向大家鞠了鞠躬,卻明顯有些卑怯,看得出來,這個女子年輕時一定很漂亮,盡管透著一股鄉(xiāng)下女人的簡樸和單純,但她鞠躬時稍稍露出的笑意,是一種堅定和柔韌。

      老師這個舉動本意是要家長們好好和孩子溝通,看人家一個在經(jīng)濟上如此不堪一擊的家庭卻能培養(yǎng)出一個如此優(yōu)秀的孩子,是一種榜樣,一種激勵。不知哪個家長突然站起來,掏出一百元錢走到這個女人身邊,說是點小意思,幫孩子買點文具之類的,女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惶恐著,她拼命搖頭,表示這樣不好,她的真誠卻感染了更多人,大家紛紛掏錢,有的干脆塞到老師手中。場面變得熱烈而感人,一場家長會倒成了捐贈會。

      老郭聽完老師講這些后,還沒回過神來,他邊聽邊想著小胖,唉,人家的孩子這么爭氣,這小子要是有一半好,我也要燒高香的。他暗自琢磨的時候,也慷慨拿出了幾百塊,來到這個女子身邊,剛才坐得遠,沒仔細看,再說了,一般情況下,他也不會特別注意哪個女子長得怎么樣?盡管做干部多年,這個還是有信心自認為廉潔的,當然其中有他老婆的功勞。

      他走近那個女子時,卻清清楚楚看見,在女子右臉頰下有顆黑痣,由于蒼白,黑痣顯得更加黑。他仔細辨認了一下臉,失聲叫道:玉芹,玉芹是你嗎?

      眾人都望著他們,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老郭突然意識到失態(tài),他不好意思朝大家點了點頭,轉(zhuǎn)而又說道:“玉芹,我是郭勇啊?!?/p>

      只見女子手一顫,因為眼睛不好,她只能通過聲音來辨認,郭勇,真的是你嗎?也許是過于激動,眼睛似乎很痛苦地動了動,嘴唇激烈抖了一下,好像要急于說什么,或想知道什么,忽然間又停了下來,仿佛有很多事情埋在不遠的蒼穹中。

      大家都認為是遇到熟人了,沒在意,會后各自回去了。

      老郭沒走,通知司機先回工廠。他一直在校門口一棵大樹下等玉芹出來,不大一會,老師扶著玉芹來到門口,她手上拿著一根探路的棍子,一路上,老師幫她把背包理好,反復交代幾句,看上去好像要執(zhí)意要送她回去的意思,但終于被玉芹勸回去了。

      玉芹抿了抿頭發(fā),整理了一下衣服,摸索著準備回去。老郭沖了上去,他一把拉住玉芹的手,這個動作把玉芹嚇退了幾步,你是誰?想干嘛。

      我是郭勇啊,玉芹,你不會連我都忘記吧。老郭聲音有些急促,他望了望來往的人流,放下了手,我們找一個地方去坐坐吧。

      雖然接近秋天,但綠葉蔥蘢,樹木茂盛,小草把整個天都要染綠了,微風徐徐吹來,讓人頓覺人間真好啊。老郭基本上是半扶半拉的把玉芹帶到市區(qū)公園的一個角落上,他望著這個飽經(jīng)滄桑的女人,有說不完的話。

      老郭二十六歲那年,趕上知青下鄉(xiāng)的年代,這個充滿人生激情和遠大志向的歲月,和許多人一樣,老郭背包一打,就隨著咣當咣當?shù)幕疖嚨搅送畋币粋€鄉(xiāng)村,在一個小山村里,有著上百戶人家,沒有電,都使用煤油燈,沒有罩子的,濃黑的煙在空中飄揚,時間一長,鉆到人的鼻孔里,一挖,滿手指的黑。老郭就住在這樣的一個農(nóng)家里,主人很憨厚,古銅色的臉,經(jīng)常拿著一支旱煙斗,很像電影里放的那種西北漢子,有時老郭懷疑他們是不是西北逃難到這里的,但一直沒敢問,也覺得問起來很無聊。這個主人就是玉芹的父親。

      有時玉芹的父親也帶老郭去山上轉(zhuǎn)轉(zhuǎn),野兔從他們身邊飛快地跑過,運氣好的話,還可以看見一些走錯路的野豬,彼此對望一下,又分開了。他們不是去打獵,是去山上采些果子和野菜,玉芹的父親還會一些中藥,隨便就一起帶上。生活很平淡,有的是時間思考和讀書,老郭不喜歡數(shù)字,卻愛看些社會類、偵破類的小說,下鄉(xiāng)時也就帶了幾本。

      鄉(xiāng)村要種水稻,到了初春插秧的時節(jié),全村男男女女都出動,女的拔秧,捆秧,男的挑秧,插秧。小雨霏霏,披蓑衣,戴斗笠,有的直接用化肥袋子套在身上,加上那些在水里被螞蝗沾在腿上,嚇得跳起來的女人的叫聲,可謂好一幅自然而博大的春耕圖。而正是這些畫面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老郭的夢里,讓他久久無法釋懷。

      可景致歸景致,每一道程序都很累人。尤其是插秧。遇到一塊幾畝大的水田,從彎腰開始插下第一顆秧時,沒有半個鐘頭上不了岸,站在水田中央,望不到對面窄窄的田埂。大隊長是個插秧高手,比別人總要快出幾十分鐘,坐在田埂上抽起旱煙,癮得那些犯困的男人們都加快速度,老郭也是其中一個,他那時不是為了抽煙,是為了展示自己良好的革命素質(zhì)。他好不容易到了岸,扭扭腰,活動活動筋骨,剛想坐下來休息一下,突然聽到大隊長一聲吆喝,喲,小子,這樣就想休息了,下去,今個中午要完不成這些,你不要吃中午飯了啊。玉芹就在不遠處拔秧,聽到大隊長吼聲,就叫了起來,隊長,你多大了,老是欺負勇勇,他一個讀書人能和你比嗎?于是就有人跟著數(shù)落隊長,也有人跟著起哄,妹子,莫不是勇勇住在你家,就成了一家子吧。玉芹抓起一把泥巴就扔過去,一片笑聲。

      這樣的次數(shù)多了,大隊長就私下里偷偷地奚落老郭,小子,還勇勇呢,多甜啊。我可告訴你,插秧時,我的要求是不想看到你們的腦袋,看到的只是你們的屁股!老郭使勁點頭答應,看著大隊長狠狠地離去。

      后來才知道,原來大隊長一直想讓玉芹做他的兒媳,平時玉芹說的話還是有些顧忌的。老郭那時沒有理會這么多,只知道表現(xiàn),顯示自己心是紅的,樹立敢吃苦,不怕累,不怕臟的形象。

      但一到晚上,他還是累得趴在床上一動不動,唉,沒辦法,農(nóng)忙都這樣。玉芹的父親總這么和他說。沒什么,我行,小時候在姥姥家長大的,也干過。老郭每次都這樣回答,很堅強,也很真誠。實際上他在鄉(xiāng)下這段日子幾乎是每天掏鳥窩過的。

      歲月在雨的滴答聲中悄然而過。一晃,老郭下鄉(xiāng)一年了,快到春末時,農(nóng)忙告一段落,村里面為給大家放松一下,準備放一場電影。那個年代,能看到一場電影是莫大的享受。一大早村民就把放電影的家伙用大板車拉回來了,拉板車的人趾高氣揚,意氣風發(fā),吹著口哨,剛到村口,就故意大聲囔囔,讓開讓開,哎,這個,閃開,別撞壞了片子。村民習慣把電影膠卷說成片子,現(xiàn)在聽起來感覺怪怪的。

      晚飯時分,所有村民都很快結(jié)束了,小孩子把家里的凳子都抬到村子中央那個空地,大人不斷地問,掛幕布了嗎?掛幕布了嗎?聲音很急切。放電影的人故意慢條斯理地打開大燈,遲遲不放膠卷,場地上坐著的,站著的,找人的,喊人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甚至跑到樹上,掛著兩只腿的,一片混亂。但每每一打開“某某電影制片廠”,光芒四射,場地上“呼”的一下子全部安靜了下來,鏗鏘有力的膠卷轉(zhuǎn)動的聲音就盤桓在這個古老的村莊上空,永遠不再散去。

      玉芹抓住老郭的手,穿行在人群中,她的大膽讓大家瞠目結(jié)舌,玉芹的父親曾暗地里提醒過她,但不起作用,玉芹說他是老封建,實際上,玉芹的父親也確實喜歡這個叫勇勇的,比起大隊長那個猥猥瑣瑣的兒子強多了。再說,現(xiàn)在提倡婚姻自主,不會出現(xiàn)白毛女了,也就眨一只眼閉一只眼。倒希望他們能早點結(jié)婚就好。

      放到第二個電影時,里面有男女接吻的鏡頭,很熱烈,很瘋狂,在當時屬于先鋒式的,看得滿村人眼睛發(fā)直,年紀大點的,假裝咳嗽,女的一邊不屑的樣子,喲,怎么會這樣,眼神卻不時瞥過去一陣。

      這些畫面給大家的沖擊力很強,在回去的路上,玉芹干脆拉著郭勇的手跑到對面一塊莊稼地里,對這個在鄉(xiāng)下長大,在城里讀書,有些野氣,又有些文雅的男孩子,她是滿心歡喜。自住進她家后,少女的夢想如癡如幻,浪漫的情調(diào)無時不在充斥她的心靈。她有意識地護著他,第一個叫他勇勇,幫他洗衣服,不讓他干重活,累活。按照大隊長在檢討會上說的是,有的同志很會表現(xiàn),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無產(chǎn)階級,卻把一些知識青年演變成徹頭徹尾的資產(chǎn)階級。聽起來很嚇人,可被那些一邊聽著報告,一邊打著毛衣的婦女們?nèi)洌瑑删浣o臊了回去,那你隊長要這么說,老嫂子陪了你一輩子,白天當牛用,晚上當馬騎,那算哪個階級???“哄”的一聲,有的人笑得蒲扇都掉在地上??梢赃@么說,村民們心里如雪,亮堂堂的,你大隊長不就是仗著有點小權想娶人家玉芹給你那個沒用的兒子當媳婦嗎?指桑罵槐的,當人家傻瓜啊,現(xiàn)在可是新社會,不理你這套。

      有了大伙這些支持墊底,玉芹使勁攥了攥郭勇的手,意思很明確,在若隱若現(xiàn)的月亮下,他看到一張羞澀的,滿含春色的臉,右臉頰下能清楚辨清那顆黑痣。他學著電影里放的,一股青春蓬勃的力氣讓他緊緊摟住了玉芹的腰,他由遲鈍變得瘋狂,由膽怯變得雄壯,莊稼倒伏了一片,月亮躲進了云層,青蛙們幸福地歌唱著……

      這種幸福彌漫了一段時間,給老郭是永生難忘的溫情。兩個人雖然走得很近,受制于禮俗,總還是有些距離的。玉芹的父親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希望能早一點辦事,也了了他最后一樁心事。

      收割完稻子后的秋天,到了晚上時感覺有些涼,玉芹父親在磕著煙斗,仔細地給隊上分給他家飼養(yǎng)的那頭老牛梳著毛發(fā),大隊長冷不防出現(xiàn)在他面前,像個幽靈一樣,貓著腰,在玉芹父親耳朵邊說,知青馬上就要回城里啦,上面的消息。玉芹父親一抖,手上的木耙子掉在地上,他緩緩回過頭來,什么,你講什么。大隊長又重復了一句,有些得意,又有些收斂,他應該還不想把那種想看笑話的心情表露無遺,畢竟他依然另有打算。

      紙包不住火,消息很快傳開了,陸陸續(xù)續(xù)就有人返城了。這些日子,最痛苦的莫過于玉芹和郭勇,說實話,在如此偏僻的山區(qū)里生活,寧靜卻也單調(diào),貧瘠和辛勞,這些和一些田園抒情是兩碼事,生活就是生活,既實在也殘酷。如果真的是那么好,為什么大家紛紛要涌向大城市呢?而且不擇手段,不論途徑。老郭那時就處于非常焦慮和矛盾中,焦慮是早點回去,矛盾是如何面對玉芹。最后是老郭的父母托一個遠房親戚帶話,說兩老都病了,死拉活拽帶走了郭勇。玉芹在這個時候卻很平靜,她一邊勸自己,一邊安慰郭勇,還一邊擔心自己的父親,在郭勇離開的當天,她到自己的母親墳前哭了一個通宵,盡管郭勇臨走時說會回來接她,但只有她自己清楚這些沒有答案的痛苦將團團包圍她。

      郭勇走了不久,玉芹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這在農(nóng)村是傷風敗俗的。不可以在婚前和男人好,更不能挺著一個肚子,一個大姑娘家,將如何面對今后的生活呢?玉芹父親知道了他們發(fā)展到這個程度后,懊惱,羞憤,唉聲嘆氣。大隊長自郭勇走后不久,三天兩頭請人來提親,都被頂了回去,當他得知玉芹懷孕了,幸災樂禍的,他看著自己那個不爭氣成天在村上游手好閑,偷雞摸狗的兒子,心想,這下你小子可以娶個漂亮老婆了,雖說不是黃花閨女,但這樣足矣。只要打掉孩子,他家還是會接收的。他也滿以為玉芹家會答應,玉芹父親半天沒說話,他望著這個跟著他受了幾十年苦的女兒,心有不忍,卻無可奈何,反過來勸玉芹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嫁過去。

      玉芹死活不答應,她唯一的擋箭牌就是郭勇會回來接她。可誰都清楚,很多人返回城里后,由于種種原因,基本上是杳無音訊,從此陌路。也如同他們判斷的,郭勇一回去,他父母就明確表示不接受鄉(xiāng)下的女子做媳婦,否則就要氣死,經(jīng)不起幾個回合的折騰,郭勇就屈服了,在家人撮合下,認識了現(xiàn)在的老婆,而且趁熱打鐵,不久結(jié)婚了。

      為了躲避大隊長家的糾纏,也為了把孩子生下來,玉芹居然答應一個人販子把她帶走,人販子一生做了不少缺德的事,卻沒想到會有這種好事,自然樂得很,幾經(jīng)周轉(zhuǎn),來到一個蘇北一個窮山溝里,嫁給了一個比她大十歲的男人。在農(nóng)村里呆慣的玉芹沒有提任何條件,就是要對方同意把孩子生下來。大她十歲的男人,長得人高馬大,有一點絡腮胡,人卻特別的老實,幼年就父母雙亡,靠奶奶帶大,吃盡人間辛苦,所以這個高大的男子內(nèi)心卻有著一顆樸實,至善的心靈,為此,玉芹后來特別感激。孩子生下來后,玉芹也想為這個男人家續(xù)續(xù)香火,怎奈總也懷不上,檢查下來,是男人的問題。從此后,男人跟玉芹狠狠地說,雖然我命中注定無子,但這個孩子就等于我親生的,我一定要全力培養(yǎng)他,哪怕做牛做馬。這讓玉芹足足感動得又哭了一晚上,她沒想到,蒼天還是如此垂憐于她,也就和男人一起一心一意撫養(yǎng)這個孩子。

      農(nóng)村孩子上學晚點,等到孩子要上學了,為給孩子攢足學費,靠單薄的幾分地已遠遠不夠,夫妻倆就到附近一家采石礦上打零工,每天和這些堅硬的石頭打交道,春去冬來,手上是一道道的血口子,有時玉芹勸男人不要這么累,她心里過意不去,可這個男人只咧嘴笑笑,無形之中更增加了玉芹的感動。可就在一次石礦爆破時,飛起的碎石疾速刺向來不及躲閃的玉芹的雙眼,她“啊”的一聲,就暈倒過去了。在病床上,她使勁睜開眼去搜索,卻再也無法看見,有時眼內(nèi)還會流出少許血絲,醫(yī)生說,除了碎石撞壞視網(wǎng)膜外,和平時經(jīng)常抑郁流淚也有關。玉芹想到了郭勇,想到了死亡,想到了遠方孤苦的父親??删褪沁@時候,不善于交流的男人,總和她提到孩子,提到孩子要讀書,要出息,要治好她的眼睛。這些無疑給了玉芹很大的信心,她不斷在求生和求死的陰影中慢慢走了出來。

      接下來幾年,去外面謀生的人越來越多,男人和玉芹商量要給孩子找一個好的學校,再苦再累也要培養(yǎng)孩子讀書,玉芹還在徘徊,雖說和這個男人是偶爾相逢,談不上感情二字,但他的真誠是她和孩子唯一可依靠的,這幾年太熟悉這個家里的味道,自己精心經(jīng)營,一點一點積累起來的家,貧寒卻溫馨啊。男人看她還在猶豫,在沒有和她通氣的情況下,打好行李,定好去江城的車票,最后她想了想,也是,為了孩子,豁出去了。男人憑著力氣,在城里找到了一份做環(huán)衛(wèi)工作的活,孩子安排在附近一所民工子弟學校讀書,后來,因為孩子學習非常優(yōu)秀,人見人愛,就直接被推薦到重點中學去讀書。也就是和老郭的兒子小胖在一個班。

      每次參加家長會的時候,都是玉芹去的,她多是認真地聽著,很少說話,每當老師表揚她的兒子時,她心里是美滋滋的,仿佛這十多年來所有的辛酸,苦悶,委屈,窮困,在這樣的家長會中得到徹底的釋放,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當老郭聽玉芹講完這些經(jīng)歷后,他無法在公園的凳子上坐著,他一直畢恭畢敬地站在玉芹面前,像一個罪犯在反思自己的滔天罪行。他囁嚅著嘴唇,一行行熱淚滾滾而下。他想解釋當年的荒唐,想解釋當年為什么會這樣,想解釋……他似乎有太多的解釋,卻又什么都解釋不出來,一切解釋在這個時候都是多余的。他緊緊抓住玉芹的手,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你受累了。玉芹的肩膀開始聳著,她也死死捏住了老郭的手掌,她要把十幾年的怨恨統(tǒng)統(tǒng)傳輸?shù)嚼瞎砩?,在玉芹的雙眼里浸透了愛怨。

      老郭讓玉芹不要亂跑,坐在凳子上等他。玉芹急忙問他去哪?他沒說。他知道學校馬上放學了,這里的孩子多般是自己坐公交回去的。他趕到校門口,看到小胖正出來,他讓小胖把另一個孩子叫上,也不多說什么,領到玉芹跟前,玉芹聽到一聲,

      “媽,你怎么在這里?”

      “小胖,你爸爸帶我們來這里干嘛?我還要趕回去,我爸爸看不到我會很著急的。”

      小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望了望老郭,又望了望面前這個瞎了眼的女人。玉芹卻站了起來,這就是小胖吧,她用手摸了摸小胖的臉,常聽我孩子提起??尚∨置黠@感到女人的手在激烈地顫抖,老郭轉(zhuǎn)過臉去,只有他心里最清楚,接下來的家長會,他一定要參加的,而且遠遠不止這些,他堅定地把兩個孩子的手緊緊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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