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代蔣經(jīng)Modern Poetry
陸新民,男,安徽南陵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高級經(jīng)濟(jì)師。服過役,造過橋,現(xiàn)供職江蘇省交通運(yùn)輸廳。
晨之光(組詩)
陸新民
陸大村
他們一個一個走向我
他們叫著我自己都陌生的乳名
他們說,你還認(rèn)得我嗎?!
我現(xiàn)在惟有呲著牙笑
有十年沒回祖籍之地了
無法形容的俗務(wù)使我
忘卻了這片熱土
打谷場,水塘,祠堂,祖上的墳冢
整齊的,一層一層過渡的村落
一直在拍手致辭的白楊樹
剛才還迷糊的我,一下活泛過來
我知道這些親切看著我的人
全都是我的親人
我在他們的身上
依稀,聽到父親的聲音
看到父親的面容
我開心地,又不無歉意地笑著
我握著他們的手
緊緊地,從未那么緊地
和別人這樣握手啊
我知道,這是親人的握法
這一握,血脈貫通
我是代表父親回故鄉(xiāng)的
我感到云天之上父親的垂詢
我所有親愛的親人們
他們正欣喜地看著我
這相逢的一刻
讓我無比輕松,也分外動容
晨之光
丘陵的國土上,有一片
小平原。當(dāng)年
我們仨,糧食收購協(xié)助員
某天,自南向北,在圩堤上行進(jìn)
稻浪,迎面撲來又向后涌去
一首不知名的旋律
輕撫七月的晨光
這時奇異的景象發(fā)生了
一個伙伴在喊:瞧!
在我頭頂上
向左一瞥,我發(fā)現(xiàn)
自家頭頂上,罩著
一個長長的
光環(huán)
另一個伙伴也說:啊
我頭頂上,也有一束光呢
我們停下,比量著
震撼,驚駭,轉(zhuǎn)而緘默
(這光,為何在圩堤上
在追著罩著自己,旁人卻看不見)
我甚至想到口吐劍光的仙俠
白、青、紅、紫
多年后,我尋找這本地下流傳的演義
卻忘了它的名字
西寶線上
穿越,明亮的陽光
一排排蘋果樹
——樹上間或掛著黃紙
我往寶雞走
多么適宜人居住的城
多年前,我曾想
是否帶著牙具來此旅行……
遠(yuǎn)遠(yuǎn)的,石鼓在喊著甲骨文
我無法讀懂
“關(guān)山草原的蚊子大如蜻蜓
不咬人……
駿馬,藍(lán)天,篝火……
去,只消半個時辰”
我甚至想賣掉南京的房子
來炎帝陵腳下
買套三千平米的別墅
來吧,都來我這里小住
詩人
像炎帝嘗百草一樣生活
一張黃紙,經(jīng)幡一樣
又飄在我眼前
我始終沒有問明它的用途
我想肯定與古代和傳奇無關(guān)
就像我,一名
流連在西寶線上的不速之客
寶雞青銅器博物館
一年之內(nèi),兩次
來到這里
你的生命比我久長
“看一次就少一次”
每一次,都有獨(dú)特的發(fā)現(xiàn)
那些青銅器,那些
精美的紋飾,那些
我知道用途,卻每每讀不準(zhǔn)的字
隔著厚厚的玻璃
想到我的故鄉(xiāng)
青銅的故鄉(xiāng)
三千多年前
南陵大工山,銅的冶煉
這里的青銅也來自我的故鄉(xiāng)嗎
放歌“爐火照天地,紅星亂紫煙”的詩仙
在烽火歲月,可曾暗渡陳倉?
而今我坦然來去
一個詩人的懷舊,絕非矯情
在青銅打造的歷史面前
我久久地站著,我
可是那輛隆隆向前的戰(zhàn)車上
一枚小小的銅釘?
隱喻
在某些雷雨交加的夜晚
我會想起你,與你同一臉形的人
你在趕一程路。我們
共同沉浸于往日
焦灼的靈魂不再狂熱
我記得那條河,那條小路
你輕輕打開車門
裹挾一片薄云
把雷霆拒在門外
此刻我要說明,我理解你的行事規(guī)則
包括天光燦爛時
所有的不能理解
“我在等著你回來”
我已緩緩老矣,如同透支的塵埃
對手
我們和時間,永遠(yuǎn)的對手
桌子上——
一只鐵水壺,內(nèi)心溫暖
外表已悄悄銹蝕
網(wǎng)球大的一對蘋果
蹲在一張紙上
李白隔著一層玻璃
嗅到它消退的香息
輕松學(xué)開車的系列光盤
古堡形狀的儲物罐
占據(jù)半個桌子的書報雜志
擠在了一起
時間是看不見的
只在這些物件上
加一層隔天的塵埃
仿佛一個無頭案,懸而未決
我告誡鐘點(diǎn)工:請勿動我的桌子!
我不是時間的對手
僅僅是,在還有氣力的時候盯著它
我喜歡以一個失敗者的身份
與時間對峙
章凱,1969年生人。2003年開始詩歌寫作。有作品在《詩歌月刊》、《十月》等多個雜志發(fā)表。
章凱的詩
溝壑
我立于窗前??吹靡婏L(fēng)——
吹過窗前的杉樹。
卻聽不見任何聲音。
那——
羽毛般的樹影,飛舞著,
攀上它自身的樹干。虬枝
像其上的鳥兒們一樣,不斷地向廣袤的世界彰顯
它們的影蹤,存在又豐碩。
它們要以此呈現(xiàn)它的無限魅力,
而我的心那么迅速地占據(jù)了這一切。
如同一片落葉飛過深深的溝壑。
如同干旱緊接著降臨。
雷鳴
甚至連那雷鳴也會消失。
那么,如果
兩只鳥兒一起飛臨在天平上,
能有瞬間給出那結(jié)果嗎——
孰輕孰重?
災(zāi)難不足以驅(qū)逐妄想。
然而,我們的顫抖足以彌補(bǔ)
雷鳴的消失。
前面
死亡永遠(yuǎn)在太陽前面。然而,
太陽初升,就將死亡遮蔽。
我們看到情形總?cè)缡?。其?shí),
我們已無土地可以棲宿。
而當(dāng)幸福僅來自于忍耐,
觀察他人,使我們的靈魂
只有樹枝之高。 當(dāng)
微風(fēng)輕拂寒冷入侵,使我們的
白發(fā)下沉,如隕石下落無語。
啊!我們太小,而
他人即天堂。
狗
像狗一樣理解生活。
仰觀天象,俯察大地。
一切只凝于一點(diǎn)。
……一切,都
從那一點(diǎn)唾液中滴落。
那胸膛中吱吱叫喚的,就
是這世界最雄壯的序曲。
……從來不嘗停歇。
如果一條狗沉默,
它將聽到一切的喧囂。而
霹靂將是……月上東方!
那霹靂將一切拋棄!那么廣闊,那么偏狹,
正如一只狗理解的生活那樣。
這由沉默、圍攻、勝利而組成的生活,
肉體由蛆蟲最后解放,展翅遠(yuǎn)飛。
當(dāng)一只蛆蟲飛向高空,每一只狗也就是
每一只蒼蠅。
一樣地組織規(guī)模圍攻,既不更廣闊也不更狹小。
海,暮之海
人世間是一片甜蜜之海。那
穿過甜海的蒼蠅,這鍍金的花朵之靈,
快樂地叫著,在這真正的閑暇之界,
越過我們的視野。快樂,仿佛云帆
落在床單上。又升起。如同落日
自昨日它升起的那一小塊地方。
這每日都將死的火爐,每日都
吐出它曾在人世間得到的一切:
所有的初次,包括死。
——清晨或者傍晚,只有暫離大地的
鳥兒們不斷鳴唱。太陽!它們!
高翔萬里,一覽無余,向著
這美麗的世間、這熙熙攘攘無人之境、
這三千恒沙之外
不斷傳唱。它們傳唱無所不在的蟲蛀之洞。
像我們不斷地傳說寥寥可數(shù)的世間之始,
不斷地傳說,但寥寥可數(shù)。
星星索
從一個自我安慰到另一個自我安慰。
但遠(yuǎn)遠(yuǎn)不夠。在遠(yuǎn)處,那明亮之光在
閃耀。星!聽!它在白色的帷幕
堆積。這延展的二維世界多么廣闊!
從熾熱,到冷卻。
一直在延展。蟻步般緩緩延展。井然有序的空間
次第開放。而那新的星空!
曾是舊的黑洞!它將抵達(dá)
它的邊陲:一只鬧鐘在遙遠(yuǎn)星球的鳴響。
既定的,散漫的鳴響。
存在必致遙遠(yuǎn)。在這巨大無垠的星空
無可比擬的漩渦中,誕生著怎樣的
事物啊。它們正不斷地艱難無比地
消失。在逼窄的鄉(xiāng)野,星空垂注而下,
瞬間就在村落中喪盡。如果我們有意,
我們將聽到一聲莫名驚懼的嘆息,一聲狗吠,
或者看到一只細(xì)蛾,在一兩株草的枯黃里展露舞蹈:
細(xì)蛾:飛蛾、蠶蛾、夜蛾…蝴蝶都再次化成蟲蛹。而上面,
超過上帝給予的恐懼
上帝恐懼“真正”的人,因為
“真正”具有神性。即使面對責(zé)難,
“真正”仍具有神性,甚至包括
神性的愉悅。
如雷聲跟隨閃電。
如同雷聲僅是雷聲,
我們超過一個,但并不總是
到達(dá)另一個。即使回到出發(fā)地,
一無所知的痛楚又將加深原來的破落。
記憶如是長久。
它以各種形式繼傳。
有時是流言,
有時是謬誤。
我們不過是警覺的動物,
跟隨自身的無知的指向,茫然前行。
在冰島,不易駕馭的馴鹿
被它更加不能駕馭的激動驅(qū)策著,
發(fā)現(xiàn)一十三年來滿地開著的
鮮花不同于往日。
如同我們發(fā)現(xiàn)工業(yè)革命不同于往日。
生命中的歡娛給我們一切。
但一切生命終要回到原點(diǎn)。
那么迅速,仿佛性能優(yōu)良的車
開過筆直的大道。
如果我們曾發(fā)出呼喊,那呼喊
不過是對自己狂妄無知的回聲。
如果我們曾向上帝祈禱,我們祈禱的那個
并不是“真正”的上帝。
“真正”的上帝一直無能為力,
面對人類自相矛盾的諸多祈求,
他面對另一個無所不能的上帝的責(zé)難。
對我們的責(zé)難不過是兩只合攏的手
忽然攤開,要迎接追繳生命的槍彈。
而對上帝的責(zé)難,是兩只合攏的手,
忽然攤開,要面對撒向世間的謊言。
宛如我們拋撒在自己臉龐上的眼淚。
張巧慧,女,本科。1978年2月出生于浙江慈溪。作品散見于《人民文學(xué)》、《詩刊》、《十月》、《星星》等十余種文學(xué)刊物及年度選本。出版有散文集《畫荷的女人》、詩集《朔風(fēng)無辜》。中國散文學(xué)會會員,浙江省作協(xié)會員,慈溪市作協(xié)秘書長。
走失的蟬衣(組詩)
張巧慧
每個人都懷揣光源
“黑夜里走進(jìn)黑屋子,你能否看到
我的眼睛?”父親忽然這樣問我。
他眼中的光一閃而過。屋子里,所有
暗的物體,都亮了一下。
這個一輩子與泥土打交道的人發(fā)出一聲響動
黑夜,黑屋子。每個人都懷揣光源。
但有的眼睛,因為不懂得
把自身的光引出來,而長久與黑暗混為一體
蛻
有些空殼,必得放下,
為自身的生長解除束縛
請在羽化之前向低處交還盔甲
體輕,中空,易碎。生命高飛
蟬蛻還保持著爬行的姿態(tài)
我曾遭遇一條蛇蛻
圓筒形,似蛇,有光澤;但壓扁而皺縮,
它寄居其中的勇猛已經(jīng)起身離去
(也許天生就攜帶障礙,我嘗到了局限)
要怎樣相逼,才能把蜷縮其中的骨骼
撐開來
——我正在醞釀一次蛻變
空,是最大的容器
一張方子,半世疾病。蟬衣。背上的裂縫。
驚心動魄的掙扎。我曾用一個空殼
成全生命對高處的渴望
“治外感所襲之喑?。簝粝s蛻二錢;
滑石一兩;麥冬四錢;胖大海五個;桑葉、薄荷葉各二錢。
水壺泡之代茶飲。一日音響二日音清三日全愈?!?/p>
蟬蛻兩錢。她是空的,空是最大的容器
相對于鳴叫而言,它淡定
有放下的頓悟,甘于永久的不語
安放我死去的無形之物
六月活著,而五月死了。
它還是一味藥。試圖讓某人恢復(fù)嗓音。
養(yǎng)蠶者
有人養(yǎng)獅,有人飼虎,有人
一生防著花斑青蛇
與養(yǎng)著的這些猛獸,對峙,僵持
一分為二的人,一半化作虎
一半為虎所啖。大部分人,做了一輩子飼養(yǎng)員
到底只在心中學(xué)一兩聲怒吼
我是個養(yǎng)蠶人,多么
柔軟啊。它長一圈兒
我就蛻一層皮。腹中的苦水
千絲萬縷。吐絲,做繭
蠶食空了。它不顧一切化成蝶,飛出
自己的墳?zāi)?/p>
現(xiàn)在,我像一個孤零零的空囊
飄蕩在塵土中
當(dāng)靈魂遭遇神
像神一樣,你
有限的愛,喚醒無限的可能
愛上你的那個女人,不是我
不是那個風(fēng)沙覆面的女人
因為一次遭遇,那個女人
反復(fù)擦拭蒙塵的神燈?!@個只剩下風(fēng)沙的女人
上半生處于焦渴,下半生驚艷于
陌生之地
內(nèi)心的荒漠,借助隱秘的力量復(fù)活。
手持星光,參與了
另一個世界的建造。因為曾經(jīng)死過,
她的美,有被毀的痕跡
她觀照的兩個世界
一個為肉身建造殿堂
另一個,致力于為靈魂立碑
我并不因此而羞恥
是一個池子越積越深,
是池子里的淤泥不再輕易浮出水面
“人到中年,我只想
安安靜靜,做更好的自己?!?/p>
午后孤寂,偶爾我跟自己玩?zhèn)€游戲
將電線拖入水中,慢慢煮著池塘
氣泡一個個冒出來,前赴后繼,像無數(shù)嘴巴
吐氣,訴壓抑之苦。我撈起一個,空了
又撈起一個,還是空的。美麗的空洞之物
只剩下浮萍
水落石出,你該提著頭顱與我相見
與我,隔著沸騰的水。
“曾經(jīng)我是電,如今
我是絕緣體?!?/p>
但跳下去,我還是那么決絕
飛翔
清晨,我偷聽了兩只鴿子的談話
“我要飛翔,飛到白云之上——”
“你要先適應(yīng)這逼仄的屋檐,才會慢慢豐滿翅膀?!?/p>
它們筑巢在我的窗臺,卻每天打算著離開
晨光明媚,它們從不曾懷疑飛翔的意義
每一次撲騰,都會加快窗外的風(fēng)速
讓人類的兩腋也微微生風(fēng)
我收集著一只幼鳥的羽毛
這些不屬于我的羽毛像柔軟的內(nèi)臟
我的心口發(fā)燙
我有翅膀,卻早已合上
一條河,流得越來越慢
他們拒絕泥沙俱下?;姻?,沙塵
體內(nèi)的水位越來越高
魂是輕的,
命是沉的。
他們砌,把自己砌進(jìn)堤壩
防備著洶涌之物
“江河之大,水不能堵
如果黃河要來,它一定要來
只能人為它讓路——”
像等著最后一場潮汛。
一條河,流得越來越慢
每個人心中都在筑一道堤壩
又莫名地
渴望一次沖垮——
塵世之上,山川之下
從山頂俯瞰一個村子,房屋低小
像一堆玩具。找不到下榻的賓館,那幢
十層高的樓房,是大地上的一株草
越接近,越被放大。塵世的一切
又變得堅硬。剛被我俯視的建筑,此刻被我仰視
山頂?shù)娜耍床坏轿业男?。但遲早也要回到地上。
寒寒,本名孫建娣,1973年12月出生于浙江慈溪,大學(xué)本科學(xué)歷,中共黨員,醫(yī)務(wù)工作者,供職于慈溪市婦幼保健院,任副主任護(hù)師、高級政工師。2007年末涉足詩歌寫作,有若干詩作見諸于報刊,現(xiàn)為寧波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
小乍現(xiàn)(組詩)
寒寒
昨日谷雨
昨日谷雨
消息源于一友人博
他正用一連串美好的修辭點(diǎn)綴
他的生日。主題盛大,場景落寞
想他必定等急了果實(shí)和新綠
看看窗外,果然落英繽紛
無限老去的春風(fēng)啊,你真該做個回應(yīng)
留他一點(diǎn)時間
在下一個立夏來臨之前
在這場生死愛的虛構(gòu)和現(xiàn)實(shí)中
從容交出
妥協(xié)和熱愛
花事如朝
曉雨初歇,眾身不惑
趕赴一場五百公里開外的山野之約
所謂花朝月夕,紅塵深深
義無反顧地
只為趨近更強(qiáng)烈的明媚和閃耀
必須在花團(tuán)錦簇中牽出一匹白馬
讓一再蟄伏的心
躍出溝壑和黑夜,正好
山腳有渡口,彼岸煙火清明
而塵世如靈犀
說來,就來了
越過他的藍(lán)
越過他的藍(lán)
她瞥見暗礁、歧路和陷阱
乃至險象環(huán)生。是誰動了
那條內(nèi)心的河流
——寧靜、舒緩、疏闊、沉邃
從此,一去不返
一去不返
一劑處方還沒下來
時序擊鼓催花
小滿剛過,沉默布滿縫隙
靜候一場荼靡秀
嗟嘆突擊而來,兀自演變
喋喋不休。我從一杯涼薄的茶水中找到你
面目無助,暗露不羈
道別。耳畔弦猶微振
是誰又在竊竊私語:
疼痛是一種高貴的克制……
噓,一劑處方還沒下來
讓詩經(jīng)沉睡
讓夜風(fēng)緩緩吹涼夏天
植物小常識:水芹和水蕨
相比楚葵或蜀芹
還是如意萊或長壽菜
這些響當(dāng)當(dāng)?shù)膭e名
我更偏愛龍須菜、龍牙草
甚至牛草、水英……
鄉(xiāng)野氣賦予它們獨(dú)特的功效
據(jù)說皆可搗汁外敷內(nèi)服
并入脾、胃、大腸三經(jīng)
奈何春色無端,即使有心托杜鵑
水靈嫩滑亦終究會被老氣橫秋取代
獨(dú)留山野靜默,故園零落
而你卻說——“常識之外
總有無量的驚喜”
小美食之泡椒鳳爪
它們的結(jié)合絕對是
一次蓄謀已久的暴動。既然
危險已經(jīng)降臨
就讓它轉(zhuǎn)為一種賜福。你瞧
——她紅臉、她蹙眉、她瞇眼
她的舌,她的牙,短暫的休整之后
繼續(xù)高持虔敬和友愛
或許是生活太無力
每一個恰如其分的時刻
并沒有驚心動魄。所以每年
她總要精心制作一壇泡椒鳳爪
仿佛只有這番味蕾跌宕的經(jīng)歷
才能讓她獲取
清醒自立,以及,如釋重負(fù)
不如等他騎馬歸來
一個人的晚餐
有時簡樸有時繁復(fù),正如
年歲漸長
孑然獨(dú)處的時光總是紛至沓來
今晚摒棄傳統(tǒng)的清炒
花椰菜成了盤中唯一的主角
免去蒜末姜片的俗套
佐以香辣肉醬,飾加三色甜椒
那盲目、那分明、那風(fēng)情中的突兀
竟然不可名狀
窗外無月,夜色難賦
她開始摸索到自己,愈來愈涼
舌尖頹然之際
忽接故人短信:“不如等他騎馬歸來”
暴雨突至
一切來得突然,但似乎又是應(yīng)景的
剛剛還在激烈地討論,那無處安放的青春
懸,而未決。自責(zé)在我
總是困頓于瑣事和眼色。跌宕沉溺中
雨水瞬即緣窗而下,過往彼此
了無痕跡
凝重的午后。欲且拋卻不解和沉悶
重返輕盈和跳躍
卻無從尋覓那條秘徑
也罷。從此,沒有了安靜的傾聽
更不會再有噴薄的泄訴,以及
處處淪陷
這些天一直在下雨
嚴(yán)肅的、苦悶的、茫然的、頹廢的
一個人獨(dú)步細(xì)雨的街頭
再寬闊、再通達(dá)的路
也是無窮盡的
如此車馬喧囂,如此市井紛雜
令人幽暗,令人沉重
不能躲避,無法抗拒
一切……緩慢,彷徨,無奈且傷感
無人能解。多年后
被雨水打濕的
將是中年某個午后的決絕和懺悔
汪治華,男,安徽人,現(xiàn)居廣州。在各類報刊雜志發(fā)表詩作300余首,入選多種年度選本,出版詩集兩本。
汪治華的詩
雜記
整個世界里,我想最后一個睡
整個世界上,我又想最早一個醒
我睡在路上,時刻準(zhǔn)備醒來
那個月我病了,對“意義”這個詞
理解得更為清晰。憐惜之心,讓我寬廣
整條河上,那不斷咕嘟咕嘟
流水般的說話聲,怎么都不見了
月光照過來,樹影起了清風(fēng)
月光照見河底的卵石,像辨別我的毛細(xì)血管
我想找出一塊魚形的石頭,沒有
而流水形狀的石頭,卻全部都是
我發(fā)呆的時候多了,這就是幸福
是我自己的也是他們的
戴上手套,我就不可能
再去擊打同樣的某個人
把不可能的東西變成可能,這就是藝術(shù)
把可能的東西變成不可能,就是壟斷
思維跟思想是兩回事。在正確的方向上是同一回事
談及方向,它令人不安
所有的方向都是方向,規(guī)定其中的一個
而忽略其它,不如把黑夜
直接縮短到一個玻璃瓶里
在故鄉(xiāng)的大層面,它是值得熱愛的
在細(xì)小的層面,它是令人灰心的
一下子出現(xiàn)那么多藍(lán)天,是經(jīng)濟(jì)不行了還是很行了
只有天空的藍(lán),不讓人產(chǎn)生錯覺
感恩之心占據(jù)我的靈魂
讓我成為純粹之人。無所畏懼之人
我注視黑暗的池子已經(jīng)很久
當(dāng)我踏入池子的邊緣,它突然亮了
2013-8-3
渡
沙子般被生下,石頭般成長
黃土般被埋進(jìn)土
總有一座墳,能登上山頂
還有竿子立在上面,比樹高
北風(fēng)吹來,茫茫一片
北風(fēng)吹去,一片茫茫
松濤陣陣在前,流水若干在后
一群白馬,馱著雪峰在奔跑
馬如果停下,山就會停下
時間也會停下,讓位于空
2013-7-26
菩提樹下
累了才來這里
來到這里已經(jīng)更累
站著站著就睡著
睡著了夢見自己還站著
菩提樹時高時遠(yuǎn)
清風(fēng)中還有曲線
看著它,就是一整個夜晚
菩提樹的種子
落入我睡眠的心中
到達(dá)彼岸
2013-7-6
好時光是用來浪費(fèi)的
我終其一生的忙碌,不過是
把每分每秒,都塞滿垃圾
好天是用來下雨的
好朋友是用來懷念的
做過牛馬、駱駝、狗和豬
我一直錯以為自己也做過人
連剪指甲都沒空的勞碌
是用來后悔的
好山水是給別人看的
好東西是用來想象的
好心情是因為今天大雪
好雪是下下來融化的
2013-6-6
沉默
整整一個星期,沒說一句話
鸚鵡開口,我喪失說話的沖動
我忙于穿過風(fēng),風(fēng)忙于穿過擋道的樹木
我喪失說話的時間
萬物之中,只有人會說鬼話
我喪失說話的理由
整整一個星期,只需要一個字
就能說完:操!
我不開口,不
我在找尋一個累并快樂著的人
找不著,讓我更累
我突然唱起歌來
我被自己的聲音嚇著
而無意識唱出的字,經(jīng)我細(xì)想
我還是給了自己,兩個嘴巴
2013-7-27
我坐在這里
這大風(fēng)大浪的海邊
坐久了,就獲得安靜。安靜有著
海底的推力。它低沉地咆哮
數(shù)米高的波峰與數(shù)米深的波谷
于水,都是一馬平川
大地低矮。這些所見過的山頭
踩上去,將如水一般回落
如水一般,回到平靜的中心
2013-11-9
寂靜
從世事歸來,藏于一滴雨中
端坐,而后消失
雨,越下越大,越遠(yuǎn)
直抵大海、沙漠
燭光拉扯夜色,時遠(yuǎn)時近
輕輕哼首歌吧,讓時光喘息
得以延長。靜靜想點(diǎn)事
讓物象幡然復(fù)新
一個精神獨(dú)立的人
一個遼闊的人
他的寂靜,將大而一統(tǒng)
他的時光,每分每秒
都細(xì)密如林中之葉
2013-6-7
去山上看水
去水中看山
去有人的地方找鳥
有鳥的地方找鳥人
去向嬰童學(xué)習(xí)
向老人致歉
去看一些嚴(yán)肅的面孔
想象它們嬉笑的樣子
去美女的面前看花
去花中看霧
去一切沉睡的事物身邊
躺下
2013-6-7
身體
把身體交換出去,在之上駐扎
火焰的身體,是它之上的熱力
把自己交出去,成為他人
把影子也交出去
只在黑暗中前行,換取光
欲望在身體里,前沖后突
形成山丘峰巒與河流
它平息,一定要足夠?qū)拸V
看自然界的一切,其實(shí)都是在看
自己的身體外景
身體養(yǎng)成在本體之外
是藍(lán)天、花園、流淌的時光
和各種想象而復(fù)合成的綜合體
往那一站,成為符號,在無字之書里
一個人接受了身體
他就接受了另一個自己
2013-8-25
桑地,河南省平頂山郟縣人,1970年代生,早期寫詩,中途輟筆,后再續(xù)前緣。少量文字散見于《星星》《詩刊》《詩林》《中國詩歌》《詩歌月刊》等報刊及年選。文字多抒寫記憶中的故鄉(xiāng)景色及縣城生活感受,憂傷、神秘、蒼涼、惆悵。認(rèn)為寫詩就是穿過詞語的森林,無限靠近自己。
桑地的詩
如今,我不再祈求更多
如今,我不再祈求更多
一段庸常的時光,一本書就己足夠
我不再穿過花草掩映的小路
獨(dú)自出門
也不再去泛青的麥田閑逛
在這春天的風(fēng)景中
我默誦著波蘭大詩人切斯瓦夫·米沃什的詩章
“不再抱怨。你不可能逃得更遠(yuǎn)。”
“在一個句子里尋找我的家?!?/p>
時鐘嘀嗒嘀嗒。生活啊!
我多想把我解救出的幸福也送給你一些
夜晚
春天的夜晚,又一次從夢中醒來
空氣里有白梨花的香氣
十七年前我也曾這樣
說不清的沖動會涌起波濤
有時我走出屋外,獨(dú)自感受花影的碰撞
而現(xiàn)在是多么的不同??!
我問起自己究竟在歲月里追尋什么
頭頂明月照臨,我看見了
那個懷著夢想的新青年
最終不知不覺地弄丟了這一切
讀史
許多年后,越王勾踐的
劍,它沒有消失。它平靜、生動
它有自己的生命
我感到詞語有時
和古老的青銅一樣
比使用它的人更加強(qiáng)大
它的主人,征服者,或者大師
早已在時間中暗淡下去
而它卻撥開腐朽
閃耀出,銳利的光
藍(lán)河。雪
雪落下來。一朵牽著另一朵
落在池塘、斑茅草叢、沉寂的麥田
不遠(yuǎn)處的藍(lán)河,轉(zhuǎn)眼就有了臃腫的腰身
這會兒,我的心停頓在星火點(diǎn)點(diǎn)的
家鄉(xiāng)。在幽暗中
雪,還是早年的樣子,不緊不慢
一層又一層地擠壓著這個世界
而我希望這時的雪,下得大些,再大些
它落在我的頭上、肩膀
沒有增加我的重量
反而使我感到如此輕逸,與遼闊
懷念雪
我曾懷念過許多的事物
它們都已逝去
這會兒,在一年的末尾
在一本書頁中,在凜冽、清澈的詞句間
我懷念一場雪
那是久遠(yuǎn)的日子,大雪封門
風(fēng)在瓦項上徘徊
在夜晚,在簡潔的夢里
在沒有糊嚴(yán)實(shí)的窗前
有一盆火在跳躍
照著家園,和有關(guān)的一切
那時的雪依然年輕
那時的生活很小,而世界很大
那是另一片天地
另一種顏色。它閃閃發(fā)光
在我們內(nèi)心,對抗著庸常的生活
草
我愿意慢下來。走進(jìn)坡地
看草,在風(fēng)中分開又合攏的樣子
風(fēng)過后發(fā)呆的樣子
愿意看一棵平常的小草開成
一朵花。我喜歡它沉靜的籽實(shí)
喜歡它簌簌的樣子,不知把愛放在哪里
在我笨拙的詩句中,我曾不止一次
提到過草。提到它的暖、柔軟
它的香。那些紅色的,有時我也
把它們比作早年的愛情
包裹著某些秘密。但我從來沒有擁有過
指尖上的月光
夜晚。變暗的天空解除了大地上
生靈們的不安和辛勞
一切都平靜下來
心里那些波瀾,也與這夜沒什么兩樣
指尖上,月光輕輕移動
在寂靜與寂靜之間
指縫間流走的月光也是寂靜的
很像青春的模樣
我記得一個穿碎花裙的女孩
她指尖上也有蔚藍(lán)的月光
一部分來自天空,一部分來自內(nèi)心
卻暗藏著猜不出的秘密
那是很多年前的日子,不缺乏光亮
但她指尖上的月光
是那么的少,那么的輕
似乎猶疑著
只是在很少的夜里,才出現(xiàn)
天漸漸黑了
在城南,在曾經(jīng)熟悉的地方坐著,等待
看風(fēng),從多年以前起程
沿著我們走過的路
送來純潔的眼神
身邊修長的白楊林,擦著肩
在泥土之上唱歌
但只有我一個人傾聽。秋天里
時光是澄澈的,果實(shí)在墜落
失去的孤單無人能懂
只有寂靜在寂靜中低垂著發(fā)梢
訴說謝幕的愛情
幽暗,卻又清晰
更多的草我叫不出它們的名字
我認(rèn)識這矮小的植物,它們有柔弱的身軀
和小小的籽粒,陽光下
垂著謙卑的頭顱,生長在我童年
就熟悉的地方。狗尾巴草
長得擠擠挨挨,在鄉(xiāng)下它叫野谷苗
米米蒿在路邊最常見,它在五月
和麥子一起成熟,籽實(shí)可用來軋油
二花,一般生長在偏僻的坡地
夏初開花,稍后轉(zhuǎn)黃,因為黃白間錯
又稱金銀花,清香而苦
可入藥,清明時節(jié)采集者眾
它還有一個流傳久遠(yuǎn)的名字叫忍冬
艾草,大部長在水邊,它與屈原有關(guān)
馬齒莧,酢漿草,地丁,野菊花,蒲公英
我數(shù)了數(shù),大概也有三四十種吧
更多的草我叫不出它們的名字
但我常常在它們身邊停下來
我深愛著它們,它們的色彩、芬芳
風(fēng)起時的喧響,風(fēng)過后
它們安靜的樣子,一塵不染的樣子
就在剛才,我看見河灘地上
野菊花狀的植物又開花了,灼灼燦燦
不遠(yuǎn)處的白楊林,葉子半青半黃
讓我想起遠(yuǎn)逝的日子,以及那些日子里的笑聲
忍不住懷念
天漸漸黑了,陰山像一只船
??吭诖蠛影哆?。一片空曠泛出
陳年的往事和夢境
在一條長滿荒草的路上
回蕩。你的眼神,是不經(jīng)意的花影
隱現(xiàn)于內(nèi)心,但這注定不屬于我
許多的事情永遠(yuǎn)也無法挽回
可忍不住還要再看一遍,忍不住懷念
任悲痛在坍塌的生活中展開雙翼
抵達(dá)所有的過程與細(xì)節(jié)
它是不是就是多年前逃離我身體的那只船?
離開了清澈如水的好時光
因為懷念而擱淺
肖作華,男,1962年生。已在《詩刊》、《星星》等發(fā)表詩歌、散文900余首(篇)。作品多次獲獎并被收入十多本文集,有詩被譯到國外。出版過詩集《情旅》(合著)、《水做的蘇州》?,F(xiàn)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徐州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詩歌分會主席。
肖作華的詩(5首)
大海盡頭是故鄉(xiāng)
女兒的問候,從遙遠(yuǎn)的
大洋對面?zhèn)鱽?/p>
經(jīng)過了多少風(fēng)吹
浪打,多少顛顛簸簸
才能抵達(dá)此岸
月亮掛在秋天的中軸上
月餅在盤子里
面對一張餐桌如面對世界
吃,就使?jié)M月變得殘缺
變成月牙兒,直至消失
思念使它從虛無中
圓滿地重現(xiàn)
全球只有一枚月亮
但若是我們仰首,女兒,
青天就會給出兩枚
不同國籍的月光
像熱氣飄渺的茉莉花茶煙
繚繞過咖啡的香氣
今夜無眠,聽遠(yuǎn)方的濤聲
有一滴清淚,如泣如訴
大海的盡頭,女兒
你是我掛在天上的小小故鄉(xiāng)
父親
灶膛里的火苗
一定映著父親的白發(fā)
越來越深的皺紋
將他一生的疲憊收藏
在他彎腰揀起一粒麥子的時候
我能聽到他急促的喘息
父親老了
越來越彎的腰
如那根挑了一生的扁擔(dān)
那扁擔(dān),曾一頭挑著口糧
一頭挑著他的孩子
缺油少鹽的日子他挑著饑餓和愁怨
在歲月的肩膀上
磨生活粗糲的繭子
這個夜晚,月亮高懸
我想起曾經(jīng)的土墻老屋里點(diǎn)起的油燈
想起消失在夜色中的炊煙
想起父親的煙鍋里燒了一生的沉默
時間之空蕩衰老
如白駒過隙、無聲無息
這個夜晚,我多想回到他身邊
陪他飲幾杯老酒
聽他講一講今年的收成
塵封的過去和未來的打算
中秋。母親的月餅
每年中秋
母親用面粉、紅糖、芝麻做月餅
那揭開鍋蓋后的熱汽
幾十年揮之不去
那時,月餅和孩子都圍在她身邊
沁人馨香是母親的味道
愛的味道
今年,母親已不能再做月餅
母親老了,兒子也老了
慚愧的兒子卻只能
把機(jī)器做的月餅捧到她面前
像捧著一盒盜版的親情
倚在深秋
倚在深秋,看滿街
落葉
攜一生風(fēng)塵
墜落
死亡
也是生之一種
倚在深秋
看從春天與夏天的巷口
走來的女孩
匆匆忙忙
趕路,來不及觀賞
春花夏荷
便到了秋的橋頭
對面是漫天大雪
倚在深秋
馱著沉重伴著苦難
干癟的口袋
裝著半個世紀(jì)的
尷尬
倚在深秋
一同上路的伙伴,風(fēng)雨兼程
不知誰會在哪個站臺
下車
不知還有幾人
能把一生平安
設(shè)為終點(diǎn)
倚在深秋
與我最親近的
玉米土豆
被裝進(jìn)糧倉和口袋
運(yùn)上汽車與輪船
一如離開故鄉(xiāng)的我
生存或消亡
倚在深秋
蹲在田邊的父親
一手端著長桿的煙袋
一手撫摸旱地里的麥苗
像撫摸他未長大的孩子
倚在深秋
一陣風(fēng)來
將殘荷吹動
將足跡吹成飄飛的落葉
多少陳年舊事
趁一陣風(fēng)吹
又開始從陌生的碼頭啟程
主持人語
章凱的詩有著純正、飽滿的抒情氣息,又不乏寬廣、沉靜的理性,她仿佛秉有一種奇妙的力量,能夠把歡悅與悲痛、艱難的清醒與酣然的夢、直面生命深淵的顫栗與諦視這顫栗的寧靜,不著痕跡地嫁接到一起。她的獨(dú)特氣質(zhì)或許正源于“我的呼吸區(qū)別開了我與其他眾生”?!坝行┛諝ぃ氐梅畔?,/為自身的生長解除束縛”“我曾用一個空殼/成全生命對高處的渴望”,張巧慧的詩里涌溢著對生命的禪悟,用充滿現(xiàn)代感的詩藝復(fù)活了古老的智慧。孫建娣的詩則有一種明顯的躁動感,把生命換季時節(jié)的熱愛與妥協(xié)、疼痛與克制、眷戀與決絕抒寫得頗為動人。桑地的詩調(diào)子舒緩、沉靜,這是一種適于回憶的調(diào)子,在克制的敘述中流露出生命的苦澀與微痛,但有時也表現(xiàn)出對命運(yùn)斷念后的輕盈與欣悅。
——黃玲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