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月婷

美國錫安國家公園雖然貌似無趣，但卻是勇敢者的樂園：在“全球最佳徒步線路”的狹谷溯溪，你不僅需要穿越只有半米寬的“一線天”，個別地方還需要游泳過去；要到達地圖上找不到的秘密“地鐵”隧道，你需要具備懸崖繩降、泅渡深淵的專業(yè)技能和設備；在天使降臨峰，你只能抓住釘在巖壁上的粗鐵鏈，沿著“刀刃”往上爬，而無限風光正是在這里……

在美國西部眾多精彩絕倫的國家公園間走馬觀花，你會發(fā)現(xiàn)，錫安可能是最無趣的一個。它既沒有世外桃源般的山清水秀，也沒有大峽谷公園的宏偉“迷宮”。但實際上，錫安卻是美國人最喜愛的國家公園之一。

相比其他光彩熠熠的國家公園，錫安的美藏得更深。乘坐景區(qū)的擺渡車，到了景點就下車拍照，對于錫安來說是行不通的。只有勇敢堅強的人在經受過大自然的重重考驗之后，才有資格見識到它懷中的“寶物”。

在錫安，旅行的樂趣在于享受行走的過程，時過境遷之后，人們回想起來，最難忘的往往不是雄奇壯闊的景色，而是奔向美景途中的相互扶持或相視一笑。

狹谷溯溪：全球最佳徒步線路之一

魔幻地鐵線：大自然的秘密隧道

錫安國家公園位于美國猶他州西南方，面積約600平方公里。這里有兩條主要峽谷——北邊的科羅布峽谷和南邊的錫安峽谷，或紅或黃的納瓦霍砂巖決定了峽谷主體溫暖的色調，而蜿蜒其間的維琴河，又為峽谷增添了一絲靈動與柔美。

科羅布峽谷里的科羅布拱門，跨度超過90米，是世界上長度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天然石拱。南邊的錫安峽谷則以深谷峭壁而聞名，這條峽谷是公園的精華，囊括了許多奇景。比如被稱為“白色大寶座”的孤峰，高達400多米，巖石的色彩頗有層次：底部為紅色，向上逐漸變?yōu)榈t、白色；與之并肩齊平的是被命名為“三圣父”的三座紅色山峰，遠遠望去，艷麗而壯觀；棋盤山的巖壁上，自然形成了棋格狀圖案，那縱橫交錯的紋路是風與水的杰作……雖然景點眾多，但表面的風光相比美國西部的其他國家公園，的確不算什么，因為它真正的特色并不是車船可以抵達之處。

錫安的“招牌”，是曾被美國《國家地理》雜志選入“全球最佳徒步線路”的狹谷路線，最大的特別之處就在于它是一條水陸兩棲的溯溪線。

這條路線的起點就在公園擺渡車的終點不遠處，但實際上，這條路線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終點。剛開始時，只是一片開闊的淺灘，兩側是高山峭壁，人在谷底行走，多半都在與水底滑溜的石頭作斗爭。隨著路線延伸、深入，兩側山壁越收越緊，腳下的水位也越來越深，量力而行的人往往會及時折返。因此，越往前行就越安靜，穿過只有半米寬的“一線天”，個別地方甚至要游泳過去。走到幽深處，還能看到陽光在狹窄的巖壁間反復折射，細細地描摹著砂巖上流水刻畫出的美妙曲線。

從管理學上說，世界上最好的目標就是跳起來能摘到的果子。狹谷路線就是這樣的“果子”——相比專業(yè)性極強的線路，狹谷路線能讓每個人都體驗到溯溪的樂趣，而且只要堅持，就算普通人也能走完全程。

除了狹谷路線，地鐵路線是錫安近幾年才興起的熱門，但公園管理方每天只發(fā)放80個進入名額。過去這是攝影發(fā)燒友和資深驢友才知道的秘密線路，在官方地圖上根本沒有標注，直到英國《每日郵報》刊發(fā)了一組美侖美奐的照片，它才進入大眾視野。

所謂的“地鐵”，不過是公園北部由維琴河支流塑造出來的一小段峽谷。這段峽谷兩側的山壁幾乎收攏，但底部靠近河流的部分卻形成了一條圓形隧道，酷似地鐵通道，因此獲得了這樣的別名。這里最美的時節(jié)是夏秋兩季：夏季峽谷中生機勃發(fā)，低矮藻類植物為兩側巖壁鑲上一道綠色花邊；秋季繽紛的落葉在如翡翠般晶瑩的水洼中打旋兒，煞是迷人。

但穿越“地鐵”的路況極為復雜，稱得上是在挑戰(zhàn)心理與體力的極限。最恐怖的玩法是從峽谷北端順流而下，這樣可以游歷整個峽谷，但需要強大的體能作為支撐，還要具備懸崖繩降、泅渡深淵的專業(yè)技能和設備。如果背著沉重的攝影器材，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此，攝影愛好者一般都逆流而上，一路上攀爬巨石、翻越倒塌的大樹、穿越叢林涉水而行，拍攝到中段的“地鐵”就可以原路返回了。

由于狹谷和地鐵路線的底部都有水流穿過，因此潛伏著漲水的危險。即使峽谷中晴空萬里，也可能因為上游不可預測的暴雨而突發(fā)山洪，已有人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天使降臨之地

走過“刀刃”賞美景

如果說狹谷和地鐵路線只是開胃菜，那么攀登天使降臨峰絕對稱得上震撼人心。很多人說，沒有登上天使降臨峰，就等于沒有到過錫安。

天使降臨峰位于錫安峽谷內，它的命名人是美國著名的探險家約翰·衛(wèi)斯理·鮑威爾。鮑威爾曾在1869年組織探險隊勘探了錫安峽谷。其實早在16世紀，就曾有西方人試圖到此勘察，后來美國軍方也派過軍隊，但始終無人能成功深入險峻的峽谷。人們一度以為這一帶是不可逾越的天塹禁區(qū)，沒想到最終被鮑威爾這個退役老兵所征服。人們很難想象，這個在美國內戰(zhàn)中失去了一只胳膊的老兵是如何帶領隊員攀過懸崖峭壁、越過險灘瀑布的。出發(fā)時，10個年輕人朝氣蓬勃、壯志凌云，在經歷了5個多月的探險后，回來時只剩6個人，盡管他們衣衫襤褸、形容枯槁，卻帶回了一肚子驚心動魄的探險故事，還有各種礦物、植物標本和勘探數(shù)據(jù)。鮑威爾因此成為當時人們心中的英雄。1872年，已經聲名大噪的鮑威爾再次進入了錫安峽谷的腹地，并發(fā)現(xiàn)了天使降臨峰。

這座山峰呈扁瘦形，三面是筆直到底的絕壁，連續(xù)經過幾個Z形彎爬上山，最終將面對刀刃一樣單薄的山崖。山崖兩側猶如刀削斧劈一般，陡峭到幾乎無法站立，只剩下中間一線小路直指山頂。人沿著“刀刃”往上爬，只能抓住釘在巖壁上的粗鐵鏈。這樣的景象讓人有種置身華山蒼龍嶺的錯覺，只是朱紅的砂巖比華山蒼白的花崗巖多了幾分溫暖柔情，少了幾分剛勁氣勢。與華山相似的是，總有游客在這條路線上失足摔死，這樣的慘劇讓天使降臨峰更多了些高不可攀的傳奇色彩，也吸引了更多躍躍欲試的勇士。當然，由于這條路線的最高海拔不足500米，沿途不可能遭遇蒼龍嶺那樣的勁風，因此難度比改造前的“自古華山一條路”要小得多。endprint

經歷了一番心驚膽戰(zhàn)的攀登，你會獲得最終的獎賞：峽谷壯麗的全景。站在峽谷頂端的一塊天然平臺上，可以俯瞰蜿蜒延伸至天際的深邃谷地，為辛苦的攀爬畫上圓滿的句號。據(jù)說，鮑威爾當年正是站在這里，看著眼前的美景，腦中才浮現(xiàn)出“天使降臨”的字眼，因為似乎只有天使才可以到達此地，而在他看來，每一個喜愛攀登的人都是折翼的天使，沒有翅膀卻渴望翱翔。

除了徒步，錫安也是著名的攀巖勝地，雖然不及優(yōu)勝美地國家公園內的酋長巖那么出名，但要攀爬這里的月光拱壁、試金石，都是難度系數(shù)超過5.12的高難度挑戰(zhàn)，因此每年都會吸引眾多攀巖愛好者前來一試身手。

以錫安之名

建造摩門教教徒心中的圣地

據(jù)考古學家研究發(fā)現(xiàn)，早在8000年前，就有人類在錫安定居，從早期半游牧的阿納薩齊人和費瑞蒙印第安人，到后來的派盧士人及少數(shù)的南方派尤特人，都在錫安這片土地留下了部落生活的痕跡。據(jù)說派盧士人會在河谷的上下游季節(jié)性地遷移，目的是采集野生種子和堅果，他們還對峽谷內的巨石和激流極為崇拜，相信巨石能與動物、水和植物溝通，掌控了其生存的命脈。直到今天，這個族群仍經常在公園內進行宗教儀式和采集植物。

此外，這里還留下了商人的足跡。1826年，皮毛商人安德伍為了探尋前往加利福利亞的通道，率領16人前往此地探索，并與一批從新墨西哥來的商人開拓了一條貿易路線。

不過，在所有曾經居住于此的族群中，要數(shù)摩門教教徒的影響最大。19世紀中期，成立初期的摩門教對于基督教算是“異端”，尤其他們奉行“一夫多妻制”、抽取“什一稅”等教規(guī)，引起了社會非議。摩門教教徒因為宗教沖突而無處容身，幾經輾轉遷徙，最終在首領楊百翰的帶領下，來到猶他州定居。這次遷徙涉及上百萬人，教徒們在長途跋涉中付出了血與淚的代價。

當時，傳教士尼腓·約翰森在當?shù)赜〉诎蚕驅У闹敢?，深入維琴河上游探險。在約翰森眼中，這是一個“奇特而令人難忘的地方”，上帝在此展示出的創(chuàng)世力量讓他心生敬畏。這里的“石塔有如古代長老，矗立在時光里”，“巨石直上云霄，像是奉獻給神的圣殿”。于是，教徒們來到此地，并將這里稱為“錫安”，取代了原來晦澀的印第安名稱。

“錫安”二字是希伯來語，原指耶路撒冷老城南部的錫安山，在被迫離開故土的猶太人心中是神圣的存在。人們在顛沛流離的旅程中向往回歸圣地，錫安就逐漸成了耶路撒冷的代稱，變成人們心中的“避難所”或“圣殿”。摩門教教徒將他們發(fā)現(xiàn)的這片土地命名為“錫安”，似乎傳達出他們以此為家，建立自己的圣地的決心，也反映了摩門教教徒向往安定，結束流浪生活的渴望。此后，楊百翰號召人們開荒引水、發(fā)展農業(yè)，同時也派出使者四處探勘、傳教，他們在這片荒蕪之地從頭開始，建立自己的烏托邦。

他們成功了。今天的摩門教教徒嚴于律己，遵從美國一夫一妻制的法律制度，仍然自覺地將十分之一的收入貢獻給教堂，遵守戒煙戒酒的教規(guī)……盡管教派之間的爭議仍然存在，但猶他州真正成了摩門教的庇護所，教徒們拓荒建成的鹽湖城也成為了猶他州的首府。不僅如此，這個市民超過半數(shù)為摩門教教徒的城市，也是美國犯罪率和離婚率最低的大城市。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