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輝
一個體內帶著3枚心臟支架的青年詩人,從黃河三角洲上的濱州出發(fā),一路向西騎行,過鄭州、洛陽、三門峽、六盤山、蘭州,用時11天半,騎行2155公里,爬高11121米,最終抵達青藏高原上的青海湖。一路上,他挑戰(zhàn)生命的極限,克服了逆風、高溫、雨天、高海拔和冠心病人的種種病態(tài),最終到達目的地。
2009年7月1日,在三O一醫(yī)院,著名心血管專家陳韻岱、郭軍在我的心臟血管里植入了3枚金屬支架,從此,剛屆不惑之年的我又多了一個新的頭銜:冠心病人。
在一般人眼里,這樣的冠心病患者基本上被當成了永遠的病人甚至“半個廢人”。對于他們究竟能否像正常人一樣進行體力活動和體育運動,醫(yī)學專家眾說不一,大都主張“適量運動”。
我曾有過短暫的思想壓力,但很快,一個意念就在心頭涌動——有著多年足球經歷的我決心挑戰(zhàn)威脅人類生命的第一殺手,創(chuàng)造一項接受支架手術后的冠心病患者的一個紀錄:一次連續(xù)騎行距離最長、累計爬升最高、速度最快、運動強度最大,真實地再現歷經創(chuàng)痛之后沖破陰霾、挑戰(zhàn)極限的人生經歷。幾經比選,我將目的地鎖定為青海湖。
我將2100多公里的挑戰(zhàn)路途,劃分三個階段。
濱州至西安為第一階段,經過山東、河南、陜西,1000多公里,主要沿220、310國道,在平原、丘陵地區(qū)騎行,路況相對較好。
西安至蘭州為第二階段,經過陜西、甘肅、寧夏,600多公里,主要沿312國道,海拔逐漸升高,要翻越六盤山,山路多,爬坡多,騎行難度大增。
蘭州至青海湖為第三階段,經過甘肅、青海,350多公里,主要沿109、315國道,在高原地區(qū)騎行,日月山3500多米的海拔令人望而生畏,需要小心應對。
1、濱州→平陰→東平→臺前→滑縣
5月中旬,氣溫已上升到三十多度,路面溫度又要高出許多,熱浪陣陣襲來,體內火燒火燎,唯一的辦法就是喝冷飲降溫。
2013年5月11日清晨6點半,我?guī)е难芾锏?枚支架,帶著千里單騎、挑戰(zhàn)生命極限的夢想,踏上了漫漫西行路。
對這次騎行,媒體表示了濃厚的興趣。濱州日報社和濱州電視臺,分別開設專欄,他們派出了專人,自始至終跟蹤報道這次騎行活動。
我和本單位騎行愛好者、西行搭檔老綦出發(fā)。幾百名快樂單車、千里單騎俱樂部的騎友和親朋好友前來送行,讓我感受到濃濃的親情和莫大的力量。直到目的地青海湖,我還感到他們無時不在,如影隨形。
當天的最大困難,就是遭遇了逆風的襲擊,四、五級的大風就像相撲手迎面撞來。經過一天苦苦掙扎,晚上7點,終于到達平陰云海賓館。當日騎行212公里,爬高286米。
第二天6點半準時上路。按照計劃,當天的目的地是河南濮陽,不到160公里。
出縣城不遠,就是較陡的下坡。下了坡沒多遠,過了220國道316公里處,前面看上去是一個幾百米長的緩下坡,我卻感到越來越吃力。我的腦海里不由倏地閃過一個詞:怪坡。果然,到了下坡的盡頭,回頭看去也是下坡,也就是在這個位于220國道316樁號和317樁號之間的路段,從兩側看過去都是下坡。
從東平銀山鎮(zhèn)浮橋過黃河不遠,就進入河南臺前縣境內。好不容易告別坑洼,正想松口氣,卻發(fā)生了令我至今都心有余悸的重大險情。
上午10點剛過,我正忙著趕路,前方是一個丁字路口,一輛小汽車正從右側的岔路上遠遠駛來。就在我快到路口時,那輛小汽車也到了。司機看樣子是有素養(yǎng)的人,停下車讓我先過。就在我從車前經過時,那輛車卻突然啟動朝我撞來,我大吃一驚,猛力蹬踏往左前方躲避,然后棄車奔逃,巨大的慣性使我踉蹌幾步,險些摔倒,車子也重重摔在堅硬的路面上。幸好前后都沒有車,加上我注意力集中,爆發(fā)力好,才順利躲過一劫,否則后果不堪設想。在我愣神間,那輛車加大油門,一溜煙跑了。
等我從驚懼中回過神來,發(fā)現自己竟毫發(fā)無損;而車子就沒那么幸運了,左側的車把因重重撞地而彎曲得厲害,就像斗牛的角彎了一樣。
大約11點,在路邊小超市補充了冷飲,我決定追加60多公里,到素有“豫北糧倉”之稱的滑縣宿營。5月中旬,氣溫已上升到三十多度,路面溫度又要高出許多,熱浪陣陣襲來,體內火燒火燎,唯一的辦法就是喝冷飲降溫。晚上8:40,我趕到了滑縣。
今天騎行226公里,爬高184米,比計劃多出68公里。連續(xù)兩天在逆風、高溫狀態(tài)下超強度騎行,騎行綜合癥開始顯現——手指麻木,小臂酸痛,眼睛紅腫,失眠,腳下軟軟的,像踩了厚厚的沙土。屁股、襠部疼痛。過去但凡一次騎行300公里左右,襠部總得出點“彩”。我就研制了一個土方:在騎行服里套上騎行內褲,在車座上加了硅膠座墊,早晨出發(fā)前再抹上一層厚厚的凡士林,一路下來,竟然還挺得過去。
在兩片安定催促下,斷斷續(xù)續(xù)淺睡了5個小時。
2、滑縣→鄭州北→洛陽
我的左腿突然被什么“剜”了一下,一陣劇痛!下意識地低頭一看,竟是一只碩大的公雞,它五顏六色的羽毛像一件盔甲,在正午的陽光下熠熠閃光。
第三天,6:10出發(fā)。跟前兩天相比,天氣難得的好。
原計劃趕到溫縣,良好的天氣讓我不由得胃口大開,追加里程是定了,究竟加到哪里,則要騎騎看再說。
沿101省道轉107國道前行,幾經輾轉,中午時分來到鄭州北郊一個較大的岔路口。我把車子倚在樹上,打開電子地圖搜索路線,而意想不到的危險正步步逼近。
我的左腿突然被什么“剜”了一下,一陣劇痛!下意識地低頭一看,竟是一只碩大的公雞。它的身體肥碩、健壯,足足有十幾斤,那些黑的、綠的、紅的、黃的、紫的五顏六色的羽毛像一件盔甲,在正午的陽光下熠熠閃光。此刻,它正挑釁地盯著我,窄小的眼睛里射出匕首般兇巴巴的光。
循著劇痛的方向,我的眼睛快速掃過左腿,只見小腿內側的騎行服上已然滲出斑斑血跡。我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地用左腿送上一腳,沒想那廝反應極快,挨了一腳的同時,尖利的爪子又在我的小腿正中狠狠抓了一把,又是一道血印!endprint
顯然,這是一只訓練有素的斗雞,它之所以無端挑釁,大概是見我穿得鮮艷,把我當成了它的同類,覺得我占了它的地盤,搶了它的風頭,才下此毒手。我氣急了,再也不敢大意,不能忍受,飛也似地抬起右腿,狠狠地踢了過去!
這一踢又快又準又狠,不偏不倚踢到了那廝的要害,只聽它慘叫一聲,瞬間滾落到八九米遠的路基下面,頭也不回,一瘸一拐地向著遠處幾間破落的板房逃去。我并不追趕,站在原地,大口地喘著粗氣。
也許是被那惡雞激發(fā)了斗志,我撥通了后面老綦的手機,告訴他計劃變了,要追加80公里,殺奔洛陽!
然而,正當我沿著310國道向鞏義進發(fā),一個個大上坡突然豎在眼前,讓我有些發(fā)懵。印象中,在西安以下,應該是一馬平川,最多有點小丘陵;洛陽以下更不該有問題?,F在就出現這么多大坡,是始料未及的。
剛剛忍住屁股的疼痛,費力地爬上一個上千米的坡,肯定會發(fā)現一個更長、更陡的坡。終于翻過最后一個坡頂,蒼茫的夕陽下,我以30公里的時速一路狂奔,終于在晚上9:40抵達“千年帝都”、“牡丹花城”——洛陽。碼表顯示,當日騎行262公里,爬高667米。
深夜11點,打車來到附近醫(yī)院,值班大夫為我被惡雞啄破的傷口消毒、打破傷風。
3、洛陽→新安→三門峽→潼關→臨潼→西安
在小順風助力下,沿著310國道西行,感覺很爽。身著紅色騎行服的我,像一粒微小的星火,緩慢而堅定地在黃土高坡上移動。
第四天6:10出發(fā),穿過車水馬龍的鬧市區(qū),好不容易來到310國道,卻見又要爬坡。說實話,正常情況下在平路上長途騎行,我的巡航速度能保持在25公里以上,并不感到很累;但爬坡時卻只有6~8公里,且要付出幾倍的體力。
腸胃也很不舒服,應該與飲食有關,3天不規(guī)律飲食,大量受冷飲刺激,再說現在體重不到70公斤,身體儲存的能量就不多了。
上午9:30,來到30多公里外的新安縣城,我感到疲憊不堪,狼吞虎咽地消滅掉一個甜瓜和半包榨菜,在路邊坐了十來分鐘。老綦追了上來,他說很疲憊,有點撐不住了,沒想到會有這么多坡。他建議我中午多吃些東西,最好進到飯店里吃點面食什么的。
下午3點多,在山上路邊廟溝村的小超市補充冷飲,一些鄉(xiāng)親圍攏過來?!暗饺T峽還有多少上坡?。俊蔽业难劾锍錆M了期待?!皼]有了,往前全是下坡!”
這個答案出乎意料,沒想到今天的苦日子終于熬到頭了!但聽到全是下坡,我沒有半點欣喜。因為這兩天的爬坡經歷,讓我不僅害怕上坡,更害怕下坡——我情愿到青海湖之前,千萬別再有下坡,因為下了還得再上,很費力。
下午4:50,終于到達三門峽市三安賓館,早早結束了當天的行程。這天騎行137公里,爬高972米。
第五天6點早早上路,在小順風助力下,沿著與連霍高速公路并行交織的310國道西行,感覺很爽。身著紅色騎行服的我,像一粒微小的星火,緩慢而堅定地在黃土高坡上移動。
中午12:30,告別河南,進入陜西境內。下午1:40,吃力地爬上一個大坡,來到素有“百二重關”之譽的關中東大門——潼關。早上出發(fā)的時候,我對今天的宿營地不敢確定,只好做了最保守的打算,無論如何也要確保趕到華陰?,F在看來,華陰肯定是不夠的,最起碼也要到華縣,爭取西安。
走出渭南,我正在路邊補充冷飲,有個青春的身影騎了過去。十幾分鐘后,我追上了他,是個帥氣十足的小伙子,名叫李翔,是山西師范大學的學生,獨自從臨汾騎過來,已經第三天了,準備今天趕到臨潼,明天去西安。對這個只比兒子大一歲的小小“獨行俠”,我打心里喜歡。他聽說了我的騎行經歷,得知我僅用5天就從濱州趕到西安,對我的騎行速度感到驚訝,于是改變行程,陪我去西安。
我們一字排開,不一會兒,就到了臨潼。這時,一陣狂風掃過,驟雨從天而降。我們交換一下目光,穿上雨衣繼續(xù)前行。晚上8:33,我和李翔一前一后來到西安城邊的速8酒店。
我很興奮,昨天極度疲憊,怎么也沒想到今天能騎行253公里,前五天總共騎行1090公里,提前到達西安,結束第一階段騎行。當日爬高1368米,也刷新了紀錄。
4、西安→永壽→涇川
在濕滑、泥濘的路面上小心翼翼地躲閃著,濃濃的困意陣陣襲來,我竟在車子上打起瞌睡。我感到頭腦變得遲鈍、麻木,身體已經不屬于自己……
5月16日早上7:50,我拖著極度疲憊的身子,踏上了前往蘭州的路途。
五個多小時的睡眠,反而更加疲憊。6點醒來,我感到渾身酸痛,四肢乏力。前五天的強度確實太大了,營養(yǎng)也跟不上,體力嚴重透支。我明白,這就是一味趕路的代價,導致了極度疲憊的降臨。
按照計劃,本來應該休整一天,這么疲憊,確實也該調整一下,但我還是把自己從床上攆起來,收拾東西。我對老綦講,反正在房間里也睡不著,慢慢走吧,能走多少算多少。老綦知道我的脾氣,只好強打精神,硬撐著上路。
夜里下了些雨,也沒覺出空氣怎么清新,反倒有些沉悶。在熙熙攘攘的鬧市區(qū),我們麻木地騎著,十幾公里后,來到一段古城墻。照了幾張相,朝咸陽方向駛去。從這里,我們將告別310國道,沿著312國道,開始第二階段的行程,一路經過禮泉、永壽、涇川、靜寧、定西,到達蘭州。這將是非常艱難的一段,海拔逐漸升高,爬坡司空見慣,還要翻越六盤山,這對身體極度疲憊的我們,將是極大的考驗。
在濕滑、泥濘的路面上小心翼翼地躲閃著,濃濃的困意陣陣襲來,我竟在車子上打起瞌睡。我感到頭腦變得遲鈍、麻木,身體已經不屬于自己。好不容易掙扎到了咸陽,我對老綦說,我很困,得歇一會兒,你先走吧。
我在路邊一個小公園里停下來,一屁股坐在一顆大樹裸露的根上,茫然地看一群螞蟻爬上爬下。但半小時后,又掙扎著上路了。下午4點,幾乎是掙扎著來到永壽縣城,就再也無力前行。今天是行程最少的一天,騎行116公里,爬高820米,但卻是最疲憊的一天。endprint
第七天6點醒來,習慣性看看窗外,不好,下雨了!打開窗子,一陣寒氣頓時襲來,猶如濱州的深秋。作為公路自行車,最忌諱在雨中騎行,除了很不安全,也容易著涼感冒,在即將進入高原之前,感冒可是大忌!
我不顧老綦和記者勸阻,穿上秋衣秋褲,套上雨衣,一頭扎進雨幕中。
在濕滑的街道上小心翼翼地騎行,泥水很快打濕了全身。我反復試著剎車,琢磨著該用多大力道。我發(fā)現,凡是一個稍重的點剎,就能使自行車明顯側滑,幾乎摔倒。
費力地上了一個坡,黑洞洞的“永坪隧道”出現在眼前。里面正在施工,管理人員指揮著放單行。我不加思索地跟在一輛大車后面,騎了進去。
剛進隧道,我就暗叫不好!沒有照明,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只能借助前車微弱的尾燈,大體辨清方向。并且,我的尾燈被泥巴糊死了,身后的車輛很可能看不清前面的我,而再停下來擦拭已經來不及了,在這黑咕隆咚的暗道里,我似乎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憑借微弱的手電光,盡量貼邊,全力快速通過。好幾次,我都險些蹭到右側又高又窄的水泥臺階。幸虧隧道不長,否則很可能成為我的“死亡巷道”了。
終于看到外面的光亮了,我一陣拼命猛蹬,迅速逃離洞口,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癱軟在冰冷濕滑的路沿石上。十幾公里后,又來到“太峪隧道”,我把后水壺架卸掉,擦凈尾燈,驚弓之鳥般快速通過。
下午2:55,告別陜西,進入甘肅境內。我在蜿蜒的山路上,機械地騎著。下午5:32,經過一天在雨中的跋涉,終于到達甘肅涇川縣城。當日騎行131公里,爬高1066米。
5、涇川→六盤山→靜寧→定西→蘭州
在六盤山的山道上,那些讓我搭車的好心司機,特別是那位開面包車的大哥,讓我一時語塞,泣不成聲。正是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讓我感到了人間真情。
今天是第八天,要翻越海拔接近2400米的六盤山,這是到達西寧前面臨的最高海拔和最大考驗。
這次出發(fā)前,我最擔心的就是在高海拔地區(qū)進行騎行、爬坡這種高強度運動,對于我這個特殊行者來說,危險因素實在太多。
雨后的隴東,碧空萬里,空氣清爽。沿著312國道繼續(xù)西行,下午2:50,來到了六盤山腳下的六盤山鎮(zhèn)。我喝了冷飲,往水壺里塞進四支雪糕,便朝著山頂進發(fā)。
那些“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的大車,那些跑不起速度來的小車,還有間或的摩托、農用三輪,不時從身旁經過。爬到一半,已經有好幾個大車司機和好心的摩托車主示意讓我搭車,都被我婉言謝絕了。一輛面包車三次把我逼停,第三次,開車的南方大哥用蹩腳的普通話焦急地對我說:“兄弟,你怎么這么固執(zhí),快上來,過了前面的隧道就讓你下去,你這副樣子太讓人心疼!”這次,我雖然還是謝絕了,卻再也笑不起來。
下午4:55,終于來到六盤山隧道口,這里的海拔是2365米。面對記者,說起那些好心的司機,特別是那位開面包車的大哥,我一時語塞,泣不成聲。是啊,正是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讓我感到了人間真情。
小心翼翼穿過六盤山隧道,我忽然意識到,爬了一個十幾公里長的上坡,上到2365米的海拔,騎行強度這么大,原先擔心的高原反應竟然沒有出現,如此看來,在西寧以下,不會再有什么問題,不由得心情大好。我說,不住隆德了,再追加40公里,殺奔靜寧!晚7:30,到達靜寧縣城。當日騎行179公里,爬高1513米。
第九天早晨6:20準時出發(fā)。準備趕到定西。
前一晚睡得不好。盡管在夜里11點吃了兩片安定,但直到凌晨1點,才勉強進入淺睡,3點多又醒了,就再也睡不著了。輾轉到5點多,索性爬起來,卻發(fā)現昨晚吃的所謂“安定”,原來是谷維素,極度疲憊下,自己犯了迷糊,錯把外形大小差不多的谷維素當做安定吃了。
犯錯可是要付出代價的。這次吃錯藥的代價,就是睡眠嚴重不足,致使嚴重透支的體力雪上加霜,一出門就昏昏欲睡。
苦苦支撐著一路上坡、下坡,終于在下午4:07,來到古絲綢之路重鎮(zhèn)定西。今天騎行142公里,爬高1140米。
沖完澡倒頭便睡,醒來已是晚上9點多。感覺有些頭脹、頭暈,拿起腕式血壓計一量,竟然到了160/110,我就有些緊張。
上路以來,我每晚都要測血壓,基本還算正常。但現在突然這么高,雖然知道有睡眠不足、運動強度過大、高原的因素,但為保險起見,我還是撥通了郭軍主任的電話。郭軍說的跟我分析的一樣,建議去當地醫(yī)院看看,必要時吃點降壓藥;他同時要我減少行程,降低強度,注意休息。
掛了電話,我打車來到定西第二人民醫(yī)院。大夫讓我做了心電圖,顯示正常;量了血壓,這時已基本降到正常值以內。在她一再追問下,我老實“交代”了自己做過心臟支架和這次騎行的情況,立馬招來一通毫不客氣的批評。但是,接下來的3天,我把這位好心大夫的忠告拋到了九霄云外。
第十天早晨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量血壓,結果還算正常,我就把降壓藥塞進腰包,就上路了。好在一路沒有太大的上坡,總體還算順利,下午3點,來到蘭州城東的立交橋。
站在蘭州城下,一天的疲勞仿佛一掃而空。畢竟極度疲憊的第二階段騎行馬上就要結束了,就像投身大革命,經歷了血雨腥風的無邊暗夜,終于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
我抖擻精神,以較快的速度向著市中心挺近,20分鐘后,終于到達著名的中山鐵橋。一會兒,又來到黃河母親雕塑前,我從隨行記者的越野車里找出“愛地球、愛家園、愛黃河、愛母親”條幅,滿懷深情地留下了對母親河深深的眷戀。
一個小時后,到達西固區(qū)。當日騎行141公里,爬高465米。截至目前,已經圓滿完成第二階段騎行,總里程達到1801公里。
我們要在這里好好休整一下,攢足力氣,發(fā)起最后的沖刺。
6、蘭州→樂都→平安→西寧→海晏→青海湖
在藍天白云下,多么寧靜、和諧、自在!一片觸手可及的云彩從頭頂飄過,讓我愈來愈激動。我仿佛乘著一匹快馬,在青藏高原上縱情馳騁。endprint
5月21日清晨6:30,騎行以來的第十一天,我告別黃河之城,向著青海湖發(fā)起最后的沖刺。
剛出城區(qū)沒多遠,一道橫穿公路的異常光滑的鐵軌就讓我重重滑倒在地,原本傷痕累累的左腿又添新傷。
過了崗鎮(zhèn)小學, 312國道便往北拐去了,很快消失在起伏的山巒之間。沿著109國道,繼續(xù)向西寧進發(fā)。我之所以把蘭州至青海湖這短短的350公里單獨劃作第三階段,就是充分考慮到高海拔的威力??紤]到在高原騎行的困難,我將當晚的宿營地初定為青海省的樂都縣——140公里,或者爭取到平安縣——166公里。然后,再用兩天時間,5月23日沖刺青海湖。
11:40,告別甘肅,由享堂大橋進入青海。我感覺狀態(tài)不錯,就對記者說,不在樂都住了,趕到平安縣吧。下午2:30,快到平安時,我狀態(tài)正佳,我又告訴記者,不住平安了,殺奔西寧!
5:10,正在疾疾趕路,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我的第一感覺,就好像是哪里發(fā)生了爆炸。很快電閃雷鳴,狂風大作,天色瞬間暗了下來,雨點被風卷起,伴著塵土抽打過來,把人刮得東倒西歪。我和老綦趕緊換好雨衣,頂風冒雨繼續(xù)前進。
下午6:56,勝利到達西寧體育場附近的如家快捷酒店。當日騎行207公里,爬高1151米。到現在,總計騎行2007公里,距離青海湖還有不到150公里。
第十二天早上8點多才上路。確實太累了,幾乎是逼著自己從床上爬起來,用吃不上勁兒的左手,費力地最后一次抹上厚厚的凡士林,打著哈欠下樓。
11:45,來到東大灘水庫附近,這里的海拔已經達到2900米,再一路前往海晏縣。下午2:30,來到海晏縣王洛賓廣場。1939年秋,西部歌王王洛賓在這里創(chuàng)作了那首廣為傳唱的情歌《在那遙遠的地方》。在這位令人無比敬仰的藝術老人塑像前,我仿佛看到,王洛賓和他的卓瑪,騎著一匹白馬,向著水草豐美的遠方去了……
告別王洛賓,帶著本真的感動,向著最后的目的地進發(fā)了。起伏的丘陵、像紐扣一樣縫在草原上的牦牛、珍珠般散落在丘陵上的羊群、半躺在草地上愜意的牧羊人,在藍天白云下,多么寧靜、和諧、自在!一片觸手可及的云彩從頭頂飄過,讓我本來因極度疲憊而波瀾不驚的心,變得愈來愈激動。我仿佛乘著一匹快馬,在青藏高原上縱情馳騁。
2013年5月22日下午5:50,經過當天騎行148公里、爬高1489米的最后沖刺,我如愿以償地站在青海湖畔沙島的標志石前。
按照約定,我撥通了郭軍主任的電話,報告了挑戰(zhàn)成功的消息。正在法國參加學術會議的郭軍難掩內心的激動:“你的成功不僅是體力上的,更是心理和精神上的超越。沒有這樣的先例,你絕對是第一人,絕無僅有!”
夕陽西下,我在湖邊駐足良久。浩渺的湖水,平靜的湖面,粼粼的波光,微微的和風,青海湖向我敞開她博大的胸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