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振華

河北師范大學文學院，河北石家莊,050024

析《尋羊冒險記》的兩重世界

曹振華

河北師范大學文學院，河北石家莊,050024

《尋羊冒險記》是村上春樹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長篇小說，從作品的構造之理的角度分析，村上在這部作品中著力構建了兩重世界——“生的世界”和“羊的世界”?！吧氖澜纭奔础拔摇钡氖澜纾接苟贌o聊賴；而“羊的世界”則是一個暴力、邪惡與黑暗的世界。這兩重世界在“我”身上得以交匯，耳膜女友從外在的方面把“我”引向“羊的世界”，而“我”與“羊的世界”聯(lián)系的深層依托則是“我”的朋友——鼠。最終代表邪惡的羊死了，暴力、邪惡與黑暗的世界也得以毀滅。通過一個冒險尋羊的故事尋找了惡的根源，探尋了惡的形態(tài)，并表現(xiàn)出了徹底消滅惡的戰(zhàn)斗姿態(tài)。

村上春樹；《尋羊冒險記》；兩重世界；耳膜女友；鼠

村上春樹在《遠游的“房間”——村上春樹致中國讀者的信》中說：“寫小說，我想無非是制作故事。”[1]他認為制作故事和制作自己的房間一樣，好的正確的故事應像房間那樣讓來訪的客人感到舒服和心滿意足，要讓他覺得這是專門為他而精心準備的場所?！秾ぱ蛎半U記》是村上春樹作為職業(yè)作家創(chuàng)作的第一部作品，也是第一部真正的長篇小說，它獲得了日本第四屆“野田新人文藝獎”，也代表村上春樹出現(xiàn)在歐美讀者面前，并得到充分了肯定。由此可見,《尋羊冒險記》的分量之重，意義之大。那么，《尋羊冒險記》的故事是如何制作的？本文從《尋羊冒險記》的兩重世界入手，分析作品的構造之理。

1 兩重世界：“生的世界”和“羊的世界”

在“我”完成了一切事情，乘車離開北海道時，輕松地舒了口氣，“不管怎樣，我返回到了生的世界。盡管這世界平庸且百無聊賴，但畢竟是我的世界”[2]341，作者在此提到了“生的世界”。在《尋羊冒險記》中作者著力構建了兩重世界:一個是“生的世界”，一個是“羊的世界”?！吧氖澜纭笔恰拔摇钡氖澜?，雖然它平庸而百無聊賴。在作品前三章中“我”顯得懶散而簡單，沒有多少激情，也并無太多希望，只是在正常的生活中消磨時光。第一章以一個女孩的死開頭， 而這個女孩是“我”在大學附近的咖啡館認識的，第一次見面是1969年的秋天，這時“我”正讀大學。由此，作者追憶了1969年至1971年的大學時光。那時“我”凝滯不前，覺得一切凄凄切切、慘慘淡淡，顯得無聊而沉悶。但這就是他真實的自我世界。第二章回到現(xiàn)在的1978年7月，“我”同樣是沒有什么理想追求，日子平淡而簡單。但是結(jié)婚四年的妻子忍受不了這樣沒有盼頭的日子，因而提出離婚。離婚之后的“我”虛無縹緲地度過了毫無意義的一個月。她永遠消失了，但是“我”覺得幾乎不含有悲劇性的因素，顯得平靜而坦然。而這種狀態(tài)依舊是主人公這樣平凡小人物的真實寫照，沒有浮夸，也無造作。第三章“我”看到了一張耳朵的照片，而“我”卻被這耳朵的所有方面征服了?！拔摇蓖ㄟ^攝影師聯(lián)系到了這位耳朵模特，自十二歲以來她不露自己的耳朵，她的耳朵有著特殊的能量，正因此“我”被深深地吸引，并認為她因這雙耳朵而顯得美麗。自此，她成為“我”的新女友，離婚之后的“我”開始了自己的新生。這位新女友的耳朵有著特殊的能量，讓“我”波瀾不驚的生活帶有了幾分驚奇。在前三章中，人們看到的完全是再正常不過的普通人生活，雖然少了激情，也無宏大的追求，但是卻是自己的世界，由自己控制，這便是“生的世界”。

“‘我’以一個無聊的都市人起始，然后突然陷入一場保證可以緩解其無聊感的冒險”[3]89，由羊而構成的“羊的世界”正拉著平凡的主人公進入，打破了主人公的簡單，賦予他驚險。作品的第四章到第八章便是與之相關的“羊的世界”。何為“羊的世界”？首先要尋找羊的象征含義。這只背部帶星紋的羊可以進入人的體內(nèi)，使人發(fā)生改變。比如羊博士，他從小學習成績優(yōu)異，而且人緣也好，他讀大學所選的專業(yè)是農(nóng)業(yè)，畢業(yè)后進入農(nóng)林省，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社會精英。后來，他被派到滿洲研究羊，以使羊毛的產(chǎn)量滿足日軍在中國大陸北方的擴張行動。但是，1935年7月，有一次他外出視察羊時莫名地失蹤了，就在失蹤期間羊進入了他的體內(nèi)?；貋碇蟮乃c之前有很大的不同，整個人徹底變了，之前是一個溫和的拉小提琴的人，現(xiàn)在卻十分的不好相處，甚至變得有些殘酷無情。1936年2月，他被要求回國，而這之后羊便從他的體內(nèi)離開了。其實羊只是把他作為交通工具，從滿洲進入日本。離開之后的羊進入了“先生”體內(nèi)。“先生”之前只是個平庸的右翼分子，盡管血氣方剛，但是字卻不認得幾個?？墒?，在1936年春之后，他與之前完全判若兩人——擁有了嚴謹?shù)倪壿?、出色的講演能力以及不凡的政治遠見和判斷力。在1927年他去了中國，起初和關東軍一起在中國為非作歹，之后又從中國帶著大量錢物回到日本。戰(zhàn)后由于和美國政府之間的某種交易而被免于起訴，在這之后他便利用從中國帶回的大量錢財建立了一個足可以控制整個日本的龐大地下王國。早年作者曾說自己也不知道羊究竟意味著什么，并沒有一個特別明確的講述計劃。后來他在一次講座中描述了日本和羊的關系史，其實日本本國原來沒有羊，羊是明治政府早期從國外引進的，引進之后便實行鼓勵養(yǎng)羊的政策，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日本政府不顧一切推進現(xiàn)代化進程的一種象征”[3]100。羊是日本現(xiàn)代化進程的象征，而日本現(xiàn)代化進程是侵略擴張的進程，它發(fā)動甲午中日戰(zhàn)爭、侵略臺灣和朝鮮、開始日俄戰(zhàn)爭，后來又掠奪中國。因此，日本明治政府推進現(xiàn)代化進程就帶有強烈的軍國主義性質(zhì)?！按迳厦鞔_將羊這種動物作為日本現(xiàn)代性進程中的暴力之惡的隱喻表達出來”[4]，即它是軍國主義和黑暗邪惡的象征。進入“先生”體內(nèi)的羊正是帶著這樣的使命在操控著“先生”，不論是在中國東北的興風作浪還是在日本建立強大的地下組織。那么圍繞羊而形成的世界就是一個暴力、邪惡與黑暗的世界。

2 兩重世界交匯的媒介：耳膜女友和鼠

“生的世界”和“羊的世界”在“我”的身上得以交匯、暗合，那么一個平凡瑣屑的“生的世界”，一個邪惡暴力的“羊的世界”，主人公是如何一步步由這一頭走向另一端的？作者是如何把兩者聯(lián)系到一起的？

在作品的第三章結(jié)尾，“我”的新女友耳膜模特突然說：“對了，再過十分鐘有個重要電話打來”[2]50，并在作品中第一次說到羊，預言冒險記即將開始。至此，平常瑣細的日常生活出現(xiàn)了波瀾，懸念層出，顯得緊張而神奇。女友似乎知道即將發(fā)生的一切，電話、羊、冒險，就這樣開始了。由平常過度到神秘，由無聊的現(xiàn)實進入緊張的冒險，由“生的世界”跨入“羊的世界”，這種連接是由耳膜女友開啟的；而且在這之后的每一個關鍵點上，耳膜女友都會給“我”以指示、引導，讓“我”一步步走向了那個帶著神秘色彩的黑暗王國。當神秘的秘書威脅“我”去找羊時，“我”回家和女友說哪里也不去，可女友堅持相信羊會順利找到，勸“我”一定要去，并且?guī)е?。就這樣，在她的勸說之下，他們踏上了去北海道的火車。到北海道后當決定住處時，女友又十分堅定地說住海豚賓館。而就是在海豚賓館，“我”遇到了羊博士，找到了照片上的風景和羊的線索。女友作為向?qū)?，一步步把“我”領到了這個與羊相關的世界面前。而當他們終于進入山內(nèi)的牧場，看到了與之相關的風景時，女友卻不聲不響地離開了，至此之后，女友再沒有出現(xiàn)在“我”的世界里，似乎她在“我”的世界的使命已經(jīng)完成了，作者讓她默默地消失了。由此來看，“在這場‘尋羊’的歷程中，她肩負著引路者的責任”[5]。由平常的“生的世界”到驚險的“羊的世界”，沒有耳膜女友，“我”還是那個沒有理想、自足生活的“我”，不可能開始冒險，更不可能找到真相。

如果說耳膜女友是從外在的方面把“我”引向“羊的世界”的話，那么“我”與這個世界聯(lián)系的深層依托則是“我”的朋友——鼠?！拔摇焙褪笙嘧R在杰的酒吧，然而，1973年鼠瞞著大家離開故鄉(xiāng)，直到1977年12月鼠才寫第一封信給“我”。1978年5月他來第二封信時，他求“我”辦兩件事，其中一件是希望“我”把他隨信寄來的羊的照片拿到人們可以看到的地方。而就是這張羊的照片，讓“先生”的秘書找到了“我”，并威脅“我”為他找到照片上的羊。而秘書找羊的真正目的則是為了引出鼠，抓住鼠身上的那只羊，以使自己接替“先生”的位置繼續(xù)控制那個地下王國。可以說，如果沒有鼠，如果鼠不是“我”的朋友，那么“我”仍在繼續(xù)“我”的簡單生活。而又因為“只有我才能夠把他從‘精神地窖’中拉出”，所以才被送上了“尋羊冒險記”[6]。羊把鼠選為下一任宿主，想借鼠來繼續(xù)實施它的下一步邪惡計劃。但是鼠拒絕了，他說他喜歡自己的軟弱和卑微，雖然有時他曾為此感到痛苦；他喜歡自然的光和風，喜歡夏蟬的歡樂和鳴叫，喜歡與朋友喝酒和聊天。他不喜歡羊為他設計好的權力黑暗的世界，“為了保全自己的懦弱，他選擇了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7]。趁著羊在自己體內(nèi)睡覺時他自殺了，使得這只背部帶星紋的羊沒有逃跑的機會。最終代表邪惡的羊死了，而鼠設計的那場爆炸也將邪惡勢力摧毀了。

至此，人們看到：一個“生的世界”通過耳膜女友、通過鼠連接到了那個“羊的世界”，這兩個人物在構建故事時起到了連接、指引的作用。

3 結(jié) 語

《尋羊冒險記》看似散漫、凌亂的結(jié)構中蘊含著兩重世界，并通過主人公“我”的軌跡展現(xiàn)了這兩個世界，而能實現(xiàn)這種溝通的關鍵人物則是耳膜女友和鼠。就這樣,一個冒險尋羊的故事尋找了惡的根源，探尋了惡的形態(tài)，并表現(xiàn)出了徹底消滅惡的戰(zhàn)斗姿態(tài)。

[1]林少華.村上春樹和他的作品[M].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2005：1

[2]村上春樹.尋羊冒險記[M].林少華，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

[3]魯賓.傾聽村上春樹：村上春樹的藝術世界[M].馮濤，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6

[4]納莎.村上春樹作品中的動物形象研究[D].昆明：云南大學文學院，2011:18

[5]黑古一夫.村上春樹：轉(zhuǎn)換中的迷失[M].秦剛，王海蘭，譯.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8:49

[6]楊晨曦.尋找與失去：評《尋羊冒險記》[J].湘潮，2008(1)：62-63

[7]趙娟.論村上春樹小說中的尋找意識：以《尋羊冒險記》為例[J].重慶職業(yè)技術學院學報，2008(2)：108-110

2013-10-13

曹振華(1988-)，女，河北邯鄲人，在讀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西方文學。

10.3969/j.issn.1673-2006.2014.0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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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006(2014)01-0068-03

(責任編輯李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