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兵
爸媽陪女兒徒步700公里
維兵
曾先生說,女兒曾子琦的這次徒步活動能堅持下來,并非他們計劃已久的。那是2013年6月的一天,吃過晚飯,曾先生問女兒:“琦琦,暑假你想干什么呢?參加夏令營,還是爸媽陪你外出旅游?”曾子琦搖了搖頭,說:“這些沒新意,都不好玩?!薄澳峭讲饺绾危繌纳钲谧呋厣坳柪霞??”曾先生隨口一說?!斑祝@個提議不錯呢!”曾子琦拍了拍手。
曾先生老家在湖南邵陽,20年前他來到深圳經(jīng)商,打拼多年算是小有成就。8歲的曾子琦在深圳寶安區(qū)一所小學(xué)上三年級。徒步回邵陽,曾先生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女兒當(dāng)真了。7月上旬,曾子琦放暑假了,她問爸媽:“徒步回邵陽什么時候出發(fā)呀?”
曾先生和妻子劉小燕愣住了。他們問女兒:“琦琦,從深圳到邵陽有700公里,這可不比你每天從家走到學(xué)校,你考慮好了?”曾子琦一笑,說:“試一試!”
那就試一下吧。女兒在城里出生長大,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日子過得也太安逸了,讓她出去鍛煉一下也好。
女兒才8歲,步行那么遠(yuǎn)當(dāng)然得有人陪伴。曾先生手頭還有工作沒有處理完,所以先由劉小燕陪著女兒從深圳步行到廣州。在他們看來,女兒從深圳步行到廣州,估計就會打退堂鼓了。
7月13日一大早,曾子琦和媽媽從深圳西鄉(xiāng)出發(fā),走上107國道。曾子琦對這次徒步之旅感到非常新鮮,經(jīng)常將母親甩在后面。
3天后,母女倆到達(dá)了廣州,劉小燕問女兒:“接下來咱們怎么辦?”然后,她等著女兒說這樣的話:“太累了,我們還是回去吧。”誰知女兒卻嘟著嘴,說:“不是說要走到邵陽嗎?”
劉小燕頓時沒了脾氣,若自己提出回去,這個當(dāng)媽的在女兒面前徹底毀了形象。打電話和老公商量,曾先生也沒想到女兒還想繼續(xù)走下去,回答得非常干脆:“既然女兒沒問題,那就繼續(xù)往前走吧。”
母女倆繼續(xù)往北,從廣州到清遠(yuǎn)她們走的是省道,曾子琦沒有了剛開始時的新鮮勁,耷拉著腦袋,步調(diào)也慢下來,后來干脆變成了挪動。劉小燕讓女兒“望梅止渴”:“孩子,你知道清遠(yuǎn)什么東西最好吃嗎?清遠(yuǎn)雞,又酥又甜!等到清遠(yuǎn)了媽媽請你吃啊!”媽媽的一番話,差點讓曾子琦流出口水,重新提起勁頭,繼續(xù)向前。
到了清遠(yuǎn),劉小燕帶女兒吃了一頓清遠(yuǎn)雞。7月21日,母女倆從清遠(yuǎn)出發(fā)往陽山方向行走,真正的考驗開始了。這段山路蜿蜒盤旋,不時有大卡車從身邊呼嘯而過,稍不注意就會被卷到車輪下面。怎么辦?劉小燕急中生智,帶著女兒來到馬路另一邊,選擇了與迎面行駛的車輛相對的方向,這樣不僅對方能看到她們,也方便她們避讓車輛。
陽山有個南山坳,不但來往車輛多,而且非常難走。因為長時間精神高度緊張,劉小燕感到渾身疲憊,女兒也累得幾次抹眼淚。天快黑時,母女倆終于走過了這段“魔鬼之路”。坐在路邊喘氣時,劉小燕突然發(fā)現(xiàn)女兒的鞋底磨破了?!昂⒆?,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媽媽?”曾子琦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媽媽,我要是在路途中告訴你,你不抓狂才怪!”女兒懂事了!感動與欣慰充盈在劉小燕心頭……
7月25日,劉小燕與女兒到達(dá)了廣東連州,她向女兒攤牌:“媽堅持不住了,不能陪你繼續(xù)往前走了?!?/p>
曾先生驅(qū)車從深圳趕過來了。一家三口在連州與湖南交界的地方召開家庭會議,劉小燕想放棄徒步,曾先生沒有說話,將目光轉(zhuǎn)向女兒。女兒說:“既然都出發(fā)了,哪有半途而廢的呢?”
曾先生被女兒的話震住了。仔細(xì)察看女兒的腳,確實沒有問題,連水泡都沒有?!靶校习种С帜?,陪你走下去!”
次日清晨,劉小燕開車回邵陽,曾先生陪女兒往北走。湖南的夏天酷熱無比,為避免女兒中暑,曾先生與她商量后,每天清晨5點就出發(fā),跋涉幾個小時后,趕在中午日照最強烈時收工,下午太陽落山后再趕一段路。
曾先生有過徒步的經(jīng)歷,背包里放了三樣?xùn)|西——西紅柿、水果和雞蛋。經(jīng)驗告訴他,不要等孩子渴到快脫水了才給她補充水分,不要孩子饑腸轆轆才給她食物。隨時給她補充能量,這樣她更有走下去的信心。
女兒平時有些膽小,曾先生鼓勵她去和陌生的路人打招呼,甚至去路邊的農(nóng)戶家蹭飯。村子里很多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了,只留下一些老人看家。在曾先生的鼓勵下,曾子琦向一位正在大樹下乘涼的老爺爺打招呼。“爺爺您好,我和爸爸是從深圳過來的,打算步行回邵陽,中午我們想在您家吃頓飯,可以嗎?”
對于陌生人,老爺爺保持著本能的戒備心理。曾子琦繼續(xù)和老人套近乎:“爺爺,我們不是壞人。您看壞人能長得有我這么漂亮、懂事、有禮貌嗎?”一句話把老人逗笑了,也讓跟在曾子琦身后的老爸樂得不行。老人接納了他們,留他們在家里吃午飯。飯后要離開了,曾先生悄悄地將50塊錢放在餐桌上,出門后他告訴女兒:“老爺爺付出了勞動和做飯的成本,我們應(yīng)該給錢。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痹隅c點頭,說:“爸爸,我懂了?!?/p>
徒步之旅,注定要與危險相伴。在抵達(dá)湖南永州前,父女倆要穿過一條長達(dá)500米的隧道,里面的走道狹長,只容得下一個人通過,而且伸手不見五指。怎么辦?曾先生想起背包里有一根登山杖,他讓女兒抓住登山杖的一頭走在前面,自己握著另一頭走在后面。借助手機微弱的光,父女倆慢慢前行,一輛輛大型貨車從身邊呼嘯而過,速度極快,卷起巨大的氣浪,稍有不慎后果就難以想象……
500米的隧道父女倆足足走了十多分鐘。出了隧道曾先生的后背已經(jīng)濕透,他問女兒:“剛才你害怕不?”“爸爸,你告訴過我的,遇事不慌,內(nèi)心就不會害怕?!?/p>
8月4日晚,父女倆夜宿湖南永州蘆洪市鎮(zhèn),此地離邵陽還有80多公里。8月5日,還在睡夢中的曾子琦在凌晨4點40分被鬧鐘叫醒。迷瞪了一會兒,她迅速地穿好衣服,吃過面包、牛奶等,和父親踏上了這一天的行程,迎接他們的是一彎新月和漫天的星星。曾子琦步伐輕快,在朦朧的月光中,路面留下父女倆長長的身影。
父女倆這天走的是湖南的217省道。早晨7點多,已連續(xù)步行兩個小時的他們發(fā)現(xiàn)了路邊有一塊花生地,得知他們是從深圳步行到這里,好心的邱婆婆從田里扯了一把熟透的花生,塞到了曾子琦的手里,并向她豎起了大拇指?!靶」媚?,你真不簡單,只怕好多農(nóng)村孩子都吃不了這個苦!”作為回報,曾子琦拿了一瓶礦泉水送給邱婆婆,這樣她口渴了就不用再到半山腰的家中取水。
長途跋涉,水不夠喝是常事,為了能及時給女兒補水,曾先生自己常常忍著。每當(dāng)女兒問他:“爸爸你怎么不喝水?”曾先生笑著回答:“爸爸不渴?!边@樣次數(shù)一多,曾子琦就有意見了,下次再喝水,她要親眼看著爸爸也喝上一口,然后自己才喝。
行走路上,曾子琦每天都在長大。8月4日穿過永州城的時候,父女倆已經(jīng)步行了好幾個小時,路邊的冷飲攤對他們是擋不住的誘惑。曾先生故意問女兒:“要不要來一根雪糕?”曾子琦舔了舔舌頭,說:“爸爸,您故意逗我的。還是算了,您曾告訴過我白開水就是最好的飲料?!?/p>
曾先生欣慰不已,是誰說過: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盡管家境不錯,但曾先生和妻子在穿戴打扮上都很簡單,他們要當(dāng)女兒的模范。這次徒步之旅,父女倆戴的太陽帽都是劉小燕在路邊地攤上買的,7塊錢一頂。曾子琦身上最奢侈的就是那雙特步鞋,這是曾先生花了200元錢買的,目的是想讓女兒走路舒服些。
曾子琦畢竟是一個8歲的女孩,也有累得走不動的時候,每當(dāng)這時候,她就會從褲兜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小紙條,放在面前端詳一番。看到爸爸的眼神轉(zhuǎn)過來,她又小心翼翼地重新折起來。原來,這個神秘的小錦囊是她讓自己望梅止渴的。出發(fā)前父母曾向她許諾,如果能走完全程,就帶她去邵陽的南山牧場游玩,回到深圳還要帶她去麥魯小鎮(zhèn)。每當(dāng)感覺走不動了,她就拿出這張小紙條來鞭策自己。
有好幾次跟隨采訪的記者要乘坐采訪車離開了,故意逗曾子琦:“小朋友要不別走了,坐我們的車直接到邵陽算了?!痹隅丝跉?,擺擺手,說:“你們快走吧,別折磨我好不?我不是我媽媽,不會當(dāng)逃兵的?!?/p>
大家忍俊不禁,曾先生笑中帶淚。跋涉之旅,他無數(shù)次有過這樣的念頭:只要女兒提出放棄,他會毫不猶豫地同意。但女兒從沒說“放棄”二字,徒步的想法是曾先生提出來的,他只得繼續(xù)陪女兒往前走。
8月7日上午9點半,在距離邵陽市區(qū)還有3公里的郊外,劉小燕前來迎接女兒,母女倆緊緊相擁。一家三口手挽著手,要完成這徒步之旅的最后一程。上午11時,他們到達(dá)了目的地——邵陽火車站。
700公里,26天,曾子琦憑著自己的雙腳走了過來。經(jīng)歷過這一程的艱難困苦,曾先生相信,以后人生的每一步,女兒都會踏踏實實地走過。
編輯/黃書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