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世鵬
春天來了,老家的梯田里,又是秧苗青青了吧?
我的老家在浙江金華的一個小山村,雖然我從小在縣城里長大,初中開始在省會杭州讀書,但我總稱自己是“農(nóng)村孩子山里娃”。同學(xué)們好奇地問我會不會種地,當(dāng)我回答說我會插秧的時候,他們總是會發(fā)出“哇哦”的一聲。
其實我不會種地。只是初三那年的春假,爸爸一時興起,帶我回老家,跟著爺爺一起去插秧,美其名曰“緩解一下中考壓力”。
第一次卷起褲管,赤足踏進(jìn)水田軟軟的泥里,這種感覺還真是奇妙。我先看了一會兒爺爺?shù)摹笆痉督虒W(xué)”,然后有樣學(xué)樣地抓起一把秧苗,一次分出兩三棵,然后握著根部上面一點的地方,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插進(jìn)軟泥里。田里的軟泥沒過半條小腿,移動起來頗為不便。我笨手笨腳地插了一會兒,聽到爺爺和爸爸的對話:“你真是長久不種田,這秧都插成什么樣子了!”“哎,你看我總比阿鵬強(qiáng)多啦?!薄澳愫靡馑几Ⅸi比?阿鵬是讀書人,將來要做大事的……”我抬眼一看,爺爺已經(jīng)插好了一大片,而且秧苗插得橫平豎直,煞是好看。爸爸也插了不少,只是有點歪歪扭扭的,再看我的,捂臉吶!
爸爸跟我講過他小時候跟爺爺一起干農(nóng)活的往事,后來他不愛上學(xué),又不想做農(nóng)民,初中畢業(yè)后就進(jìn)城打工、做生意了。小有成就以后,爸爸一直想把爺爺奶奶接到城里享福,但他們就是舍不得守了一輩子的一畝三分地,盡管早就不需要靠這個過日子了,可總覺得不種點地就跟丟了魂似的。
“讀書人”,這個爺爺拿來為我開脫的借口,卻讓我一陣害臊。我趕緊再次把自己彎成一個蝦米,埋頭插秧。插好一小片的時候,早已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并且一個勁地“汗滴禾下土”了。這只是插秧啊,插秧前還有整地、育苗,插秧后還有除草、灌溉、施肥、收割……
幾個月后,結(jié)束中考的我參加了一個海外游學(xué)夏令營。有一天,我正坐在異國的快餐店里啃著漢堡時,收到了媽媽發(fā)來的一條微信:“你爺爺帶了一袋米來,說是你種的。”我忽然間想哭,忽然間感覺幸福,忽然間強(qiáng)烈地想念香甜的白米飯和老家青青的稻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