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一輛路虎敞篷越野車駛在泥濘的山路上,山路兩旁布滿了10米高的電圍網(wǎng)。司機達米安·曼德是澳大利亞前特種部隊狙擊手,他關掉了車前燈,降慢了車速,盡可能讓引擎的聲音達到最小。對他來講,和在伊拉克作戰(zhàn)相比,現(xiàn)在做的事情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車后的平臺上站著3個男子。他們掃視著電網(wǎng),并且通過道路監(jiān)測儀實時觀察路面情況。突然,他們發(fā)現(xiàn)路上有清晰的腳印,路邊的草叢也有被人踐踏過的痕跡,而草地上空還飄著縷縷青煙。所有這些可疑跡象都表明:有偷獵者入侵此地。
路上有一排爪印,可以推斷出半個小時前,曾有一只雄性大象經(jīng)過此地。灌木叢中有一群羚羊正在吃草。再向遠處看去,一些奇怪的跡象吸引了曼德·達米安的眼球。于是,他停下車,透過紅外夜視儀掃視整個山區(qū)的情況,車上的其他人也紛紛下車,4個人站在4個角形成了一個相對安全的防護網(wǎng)。
達米安·曼德向隊友做出手勢,示意前方道路安全。費利笑著點了點頭,他是津巴布韋人,和曼德相比,他的性格要溫和得多。于是,他們悄悄來到津巴布韋的野生動物保護區(qū)外圍。
“進去還是在外面?”曼德問道。
費利回答:“待在外面吧,但是要靠近柵欄。”
這些人尋找的正是偷獵者。津巴布韋野生動物保護區(qū)面積有1.2萬畝,是眾多瀕危野生動物的棲息地。這里的犀牛、大象、獅子和獵豹都是偷獵者的目標。這些偷獵者往往受雇于大洋彼岸的不法商販,珍稀動物的角、牙、皮和器官都是這些商人牟取暴利的工具。所以,那些打著做買賣的幌子從事野生動物非法交易的有錢人才是罪魁禍首。
每年,野生動物非法交易產(chǎn)生的利潤高達200億美元,僅排在毒品買賣、軍火交易和人口販賣之后。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曾指出,這些非法交易在很大程度上成為了滋生恐怖主義的溫床。
反盜獵之路
曼德是國際非洲反盜獵協(xié)會(IAPF)的發(fā)起人和首席執(zhí)行官。該協(xié)會注冊于美國休斯敦,總部設立在津巴布韋。協(xié)會有兩個宗旨:第一,讓每個突擊隊員都具備作戰(zhàn)能力;第二,堅持用武力對抗偷獵者。曼德成立該協(xié)會的初衷很簡單:他要告訴所有偷獵者,如果不想挨槍子,最好不要對野生動物動歪心眼。
“看,我們需要贏得民心,讓當?shù)厝罕姾臀覀円黄饏⑴c到反盜獵的行動中來。但想要贏得民心是件很難的事情,你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讓所有人都站在你這邊?這就像在伊拉克平息暴亂一樣難?!甭乱贿厜褐ぷ诱f,一邊弓著腰,藏在路虎車身后,眼睛還時不時地向周圍掃視?!懊磕辏诮虬筒柬f有上萬只野生動物被殘忍地殺害,我們必須要做點什么來遏制慘劇的發(fā)生。否則,我們怎么可能得到群眾的支持?!?/p>
曼德的擔心不無道理。2013年,在非洲,平均每8個小時就有一頭犀牛被殺死。殘暴的“生意人”會把犀牛角拿到國際市場上販賣,每磅的標價更是高達2.7萬美元,比黃金的價格還要高。除了犀牛,大象的數(shù)量也在驟減。非洲地區(qū)的大象數(shù)量從40年前的130萬降到了今天的40萬。據(jù)預測,10年后,非洲大象的數(shù)量還將減少五分之一。
早在20世紀70年代和80年代期間,非洲就曾掀起一場“大象屠殺風暴”。直到1989年,國際上明令禁止非法獵殺大象,大象的數(shù)量才有所回升。但與之一同增加的還有人們的欲望,在亞洲,越來越多的中產(chǎn)階級選擇用象牙作為傳家寶,還用象牙來制作藥材。在巨大利益的驅使下,偷獵者席卷重來,新一輪的“大象屠殺風暴”開始了。這一次,偷獵者的殘暴程度及捕殺數(shù)量都刷新了歷史紀錄。
偷獵者的裝備并不比曼德他們的差,他們有夜視鏡、步槍和多種特殊裝備。“大財閥們”還為他們準備了直升飛機,以便他們能順利進入電網(wǎng)圍起的野生動物保護區(qū)。為了提高捕獵效率,這些偷獵者還從當?shù)氐墨F醫(yī)那里買來鎮(zhèn)定劑,這樣一來,制服這些野獸就變得容易得多。
角色的轉變
隨著偷獵行為的愈演愈烈,多家世界動物保護組織開始采取措施來挽救珍稀動物的生命。但曼德認為動物保護組織的做法太過保守,說服和教育偷獵者并不能遏制事態(tài)的發(fā)展。“反偷獵行動就是一場戰(zhàn)爭?!甭聢远ǖ卣f。
曼德不是一個保守的人。20世紀70年代,他出生在澳大利亞海濱城市。從小到大,他對動物從沒有特別地喜愛和關注?!俺说聡裂蛉!彼哪卣f。年輕時,曼德靠潛水捕魚為生。到了19歲,他成為了一名海軍士兵,后來又加入到美國海豹突擊隊,經(jīng)過6年的訓練,他最終成為澳大利亞特種部隊狙擊手。
退役后,他又在伊拉克的一家私人保安公司工作了3年。通過給名人做私人保鏢,曼德攢下了很多錢,但他最終還是決定放棄,無休止的戰(zhàn)爭讓他的內(nèi)心感到極度不安?;氐桨拇罄麃喓?,有一次在酒吧喝酒,一個陌生人向曼德講述了自己在津巴布韋和偷獵者火拼的經(jīng)歷?!澳欠N經(jīng)歷聽上去就像是一個男孩的冒險旅行?!甭抡f。不久,曼德就萌生了去南非的念頭。他買了一張通往約翰內(nèi)斯堡的火車票,獨自前往這座陌生的城市。
曼德調(diào)侃地說:“我可以想象得到,當?shù)厝耸窃趺纯次业模粋€退役的外國大兵在草原上找樂子?!彼姓J,自己很享受在野外生活的日子,拍幾張照片發(fā)到臉譜網(wǎng)上,這簡直太酷了!
當?shù)氐姆幢I獵組織覺得曼德的作戰(zhàn)能力很強,決定雇傭他。自此,他正式成為非洲反盜獵行動中的一員。他的主要任務就是訓練當?shù)氐拿癖??!肮ぷ鞯臅r間越久,我就越感覺到這里的動物是多么需要被呵護?!甭抡f,“我和這里的護林員一起生活了6個月,期間,我把自己在部隊學到的本領都教給他們,雖然這里的情況和戰(zhàn)場上的情況有很大差異,但對抗的技巧都是一樣的?!?/p>
后來,曼德發(fā)現(xiàn)這里急需成立一個正規(guī)專業(yè)的反盜獵組織。2009年,他用之前在伊拉克攢下的錢成立了國際非洲反盜獵協(xié)會(IAPF)。目前為止,他已經(jīng)訓練了津巴布韋境內(nèi)10個野生動物保護區(qū)的突擊隊員。
在贊比亞西南部城市利文斯頓的動物保護區(qū),曼德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和隊員們一起進行偵查演習。一隊人馬在一條沙路上緩慢前行,忽然,有人發(fā)現(xiàn)地面有腳印(為了演習需要,曼德之前在這里留下的腳印)。其中的一個名叫本茲恩的隊員準確指出了“偷獵者”曾休息過的地方。另一個隊員維克托曾是一名機械師,辭職后做了17年的突擊隊員,他在泥土中發(fā)現(xiàn)了“偷獵者”的槍托留下的印記。
偵查演習只是訓練科目的一部分。訓練中,曼德把這些突擊隊員視為真正的士兵,教他們?nèi)绾卫潇o全面地分析局勢、如何行進和撤退、如何正確地使用武器以及如何應對復雜多變的戰(zhàn)爭局勢。除了訓練,曼德還為隊員們購置了全新的隊服。
事實證明,突擊隊對偷獵者起到了強烈的震懾作用。這些突擊隊員雖然手持槍支,但并不會隨意開槍。曼德曾自豪地說:“我訓練出的突擊隊員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p>
反對者的聲音
然而,這種“用武力解決一切”的反盜獵理念并沒有贏得所有動物保護組織的認可。大部分的動物保護人士還是支持傳統(tǒng)的做法——“心靈感化法”,即通過宣傳和教育讓當?shù)厝艘庾R到保護動物的重要性。他們認為,動用武力可能會傷及到無辜群眾。
“我們的第一要務是要讓人們明白,這些珍稀動物會帶動本地區(qū)旅游業(yè)的發(fā)展,活著的動物會給人們帶來更多的財富。”動物保護區(qū)負責人莫雷米說。
曼德表示,雖然自己更堅持武力斗爭,但他不會反對“保守派”的做法。他認為目前最大的難題是如何讓動物保護組織內(nèi)部的意見統(tǒng)一?!邦A計到2040年,非洲人口將翻一番,饑餓問題也將會更加嚴重,到那時,苦口婆心地勸告人們保護動物顯然不比飯桌上的大魚大肉來得實惠,‘心靈感化’不會起到任何效果?!甭侣柭柤缯f道。
伴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曼德和隊友們開始了一天的巡邏工作。他們排著隊,邁著整齊的步伐,走在靜謐的叢林中,起初只能聽到突擊隊員皮鞋發(fā)出的“嚓擦”聲,不一會,成群的鳥兒飛過上空,發(fā)出“喳喳”的叫聲,兩種聲音交疊在一起宛如一首輕快的樂曲。
突然,一個名叫菲爾的隊員察覺周圍有異樣,示意大家停下,于是所有人舉起槍進入戰(zhàn)備狀態(tài)。就在大家提高警惕仔細巡視時,只見叢林中,一只灰毛犀牛先是探出了腦袋,接著扭著肥胖的身軀走了出來。它的名字叫山谷,是突擊隊的老朋友了。
“在我看來,犀牛就是大自然的化身,”曼德說,“犀牛在地球上已經(jīng)生活了幾百萬年,如今卻瀕臨滅絕,這一切都源于人類的貪得無厭,難道我們真的要讓這些可愛的動物徹底消失嗎?”
鳥兒飛過,叢林又恢復了平靜。此時犀牛山谷和人類的距離如此之近,然而它并不害怕眼前的這群人,它知道,這些人是它的守護天使。
“不用把我們看成冷血殺手,開槍只是起到震懾作用,我們從不隨意奪取他人的性命,包括那些盜獵者,”曼德繼續(xù)說,“我尊重每一個生命,我熱愛這里的一切?!?/p>
[譯自美國《基督教科學箴言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