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芳

老金是新野人。新野是全國著名的耍猴之鄉(xiāng)，金家祖輩耍猴。

這年大雪封山，老金進山逮猴。一只猴子慌不擇路，爬上一棵孤零零的大柿樹。這正中老金的圈套，老金在樹下圍起網(wǎng)，來個守株待猴。

第二天清晨老金才看清楚，原來樹上那只猴，懷里還抱著一只小猴。只見母猴放下小猴，撕下幾片淺葉，鋪在一個大樹杈間，把乳汁擠在樹葉上。然后把小猴放在乳汁邊，自己爬下樹朝老金跪下。老金眼圈一熱，丟了兩把花生給母猴便走下山。誰知一會兒，母猴競抱著小猴跟了上來，老金只好把它們帶走。

回家路上，卻不料出了車禍。母猴奄奄一息，老金也傷了一條腿。他含淚接過母猴懷里的小猴，母猴才合上眼睛。

老金哺育嬰兒般喂養(yǎng)小猴，悉心地照料。小猴的皮毛像金子般閃閃發(fā)亮，故起名金毛。

過了秋收，老金就帶著它開始闖蕩江湖。

在外不能洗澡，老金得了皮膚病，后背常刺癢難忍。

后來，他就訓練金毛給他撓癢。只要聽到老金連拍巴掌，金毛立刻給他撓癢。

臨近春節(jié)老金才回到家。

這天，老金和妻子上街辦年貨，留金毛和六歲的兒子毛毛在家。金毛不停地翻跟頭，逗得毛毛連連鼓掌。這一鼓掌，金毛竟撩開他的衣服，在他后背賣力地撓癢。毛毛疼得大哭小叫，背上被抓得都是血。

老金兩口子回來一看，嚇得魂飛魄散！妻子拿起棍子追打金毛，金毛滿院亂竄。孩子傷好后，落下滿背的抓痕。

妻子恨得咬牙切齒：去把金毛扔了！要不俺娘倆走！

老金只得好言好語先穩(wěn)住老婆，又一狠心把金毛拴在堂屋。晚上睡覺時，老金聽到金毛哼哼唧唧的哭聲，他實在不忍，就解開了拴金毛的繩子。

第二天老金醒來，家里已不見了老婆孩子。他開始帶上金毛四處流浪賣藝，一晃十五年過去了。

這年他帶著金毛，流浪到了揭陽。

一天，老金帶著金毛來到某小區(qū)賣藝，表演金家獨門絕技──口叼飛刀。觀眾圍了里三層外三層。

老金大喝一聲：看刀！三把飛刀一起刺向猴子的左、右胸和咽喉。只見金毛從容地來了個前空翻，兩爪各握住一把飛刀，兩腿夾住中間那把刀，然后穩(wěn)穩(wěn)直立站定。

全場歡聲雷動。

一個小伙子走近對老金說：太精彩了！我是市報社記者陸懋，想采訪您。

散場后，陸懋跟老金到了出租房。老金邊做飯邊講家族耍猴史，講完了飯也做好了。

老金把做好的粥盛了一碗剛遞給客人，金毛就撿起一塊石頭扔進了碗里，以表達自己受冷落的不滿。熱粥濺了小伙子一身，老金趕緊幫陸懋把T恤衫脫掉，卻發(fā)現(xiàn)小伙子背上有一道道細長的疤痕。老金不由一愣，問：后背這疤咋整的？陸懋說是小時候讓猴抓的，生父也是耍猴的，聽媽媽說生父耍猴死在外地，媽媽才帶他改嫁了。

陸懋一點兒沒注意老金眼里的淚花。分別時，老金執(zhí)意送了他一程又一程。

第二天，老金便悄悄離開揭陽。

選自《棗紅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