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知遙
《天津詩歌雙年選(2012-2013)》里所選用的詩歌大多是天津本土詩人的創(chuàng)作,原以為在一個地域性詩歌的表達中可能會出現(xiàn)地域的局限性,出現(xiàn)詩歌創(chuàng)作的某種一致性,這些都可能導致詩歌的趨同和困擾,但這本年選詩歌所體現(xiàn)的開放性格局打消了我的顧慮。
總體看來,整部詩選體現(xiàn)了五大類詩歌。
一為人生,嘆民生。這類詩歌大多通過隱喻手法表達作為詩人的最直接的感受和認識,充滿悲憫的人文關懷。這樣的詩歌是中國詩歌的傳統(tǒng),繼承了來自古典詩歌“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的傳統(tǒng)。同時這類的詩歌又有現(xiàn)代詩歌的品性,詩人通過對時世的關注其實是關注著最底層受損害受侮辱的人群、是對自我在現(xiàn)實中的內(nèi)心世界的深刻表達、抒發(fā)對人生的感喟和對現(xiàn)實的批判。本年選中這樣的詩歌以朵漁的《下雪了》《夜行》馬知遙的《一生》湯文《懷念一個人》鬼狼的《誤入歧途》梁秀章《進城的樹》為代表。這些詩歌貼近著人群,靠近土地,他們是現(xiàn)實主義的,同時重要的是沒有丟失批評現(xiàn)實的勇氣。
二從歷史的反思中尋找現(xiàn)實的出路。這類詩歌著重于對歷史痕跡的追尋,目的是為現(xiàn)實的心靈世界找到安妥之處。這類詩歌需要對歷史的熟稔,需要在反思中獲得頓悟,需要有敏銳的現(xiàn)實感覺,在歷史中找到可資對照之處。所以詩人王向峰在詩歌《雨夜,夢入大澤鄉(xiāng)》:“暴動的囚徒/手提刀劍/火把照映著卑賤者的面孔/這么大的雨也沒能攔得住憤怒/直燒到長安城下”,詩歌中歷史的暴動,引燃著詩人內(nèi)心的暴動,對那些不平對那些社會的不公正的憤怒之火。借歷史之酒澆現(xiàn)實的狂愁,詩人在淋漓盡致的語言書寫中讓我們感受到閱讀的快感.:書生意氣和揮斥方遒。同樣詩人月樹的《1942 河南》用尖銳的抒情表達著荒謬歷史中人類的苦難。掀動的不僅是歷史教課書的一角,更是將塵封的書頁展示給遺忘。
三對自由人性的深情歌詠。在詩人羅廣才的詩歌《我路過的江南》里,我們看到了一個為了理想竭盡全力的人,看到了對青春和理想仍舊懷抱的人,看到了在疲憊中的堅持和詩意的棲居。在王向峰的《我的風箏》中,詩人表達著對自由的向往,對生命的無限渴望和堅定的信心。同樣在王紹森的《我的春天》里,詩人表達著對溫暖對自由的向往,對無限美好的情感的追索。詩人富有張力的詞句結實有力,充滿了激情和對自由人性的張揚。同樣在詩人李偉的詩歌《飛躍大海的鳥》詩人用頂針的修辭法表達著人類共同的情感,對現(xiàn)實的不滿,對自我的超越,一再超越的激情。形式看似簡單卻有著難以承受之重。人生就是在不斷的超越中獲得新生,但其中的甘苦只有自己知道。另有君兒《我抱著我的鍵盤》詩歌中透露出對藝術對內(nèi)心自由的決絕選擇和不懈努力,真合了海明威的那句:人一旦愛上寫作,只有死亡能阻擋她!
四對永恒主題的歌詠。這樣的詩歌情感的目標直指向人類最為柔軟的親情或者愛情。這是詩歌創(chuàng)作中無法回避的主題。往往通過對母愛的抒寫,對手足親情的表達,令人潸然淚下,喚起我們遺忘的鄉(xiāng)愁。這樣詩歌以伊蕾的《想媽媽》張晶的《哥哥》杜康的《虛構的親人之哥哥》許良閣《娘的惦記》為代表。巧妙的構思,真摯的抒懷,令人動容。尤其是張晶的一連串的“不寫”將詩人情感濃烈的氛圍和思念蓬勃而出。詩人伊蕾更是用綺麗的想象、跳躍的時空,讓對母親的思念滲透進每個意像之中,獨特而迷人。
五還有一類詩歌,它們精短而巧妙,有著極好的詩歌訓練,在表達中單純而清爽。這樣的詩歌干凈衛(wèi)生,在當代的中國詩歌創(chuàng)作中已經(jīng)較為少見。它們共同的特征是空靈、自然、唯美。也許對現(xiàn)實對讀者而言有一點點距離,有點孤芳自賞,但又不是風花雪月,它們?nèi)缤姼璧漠悢?shù)只給心靈平安的人閱讀,在緩慢的燭光下,在靜靜的午后,舒緩的節(jié)奏和美好的意象讓它們要從人群中發(fā)現(xiàn)能發(fā)現(xiàn)它們的人。它們有福了,而閱讀者會因此陶醉。比如劉萍《一顆九月的心》:“不遠處,/喊著我小名兒的竹子/一路傾斜”,陳東《故事》:“故事真好可惜/只有我們在聽/窗簾上方有一道縫/讓天上的星星也進來聽吧”,蕭沉《如果冬天來了》:“如果冬天來了你就燃一爐火吧/溫暖凍僵的人/你就飄成/漫天的雪花吧/那是潔白的詩”,段光安《本源》:“月亮這口玉碗/空得那么圓滿”。這些詩歌如同充滿沉思默想后的禪悟,充滿的智慧光照了你一下,它們?nèi)缤诎抵械闹钦吣砘ㄎ⑿?塵世頓然光潔了很多。
我慶幸在這個地方還有那么多人用單純的詩歌表達著對復雜人間的理解和熱愛,表達著我們對這個世界的溫度,對世界的態(tài)度。這本屬于詩人群體,他們用他們的摯愛帶來了希望,帶來了我們渴望的情感生活。任何一個城市都不能沒有詩人的存在。在天津也一樣,他們用自己獨特生存和思考的方法引領著一個城市的文明,引領者一代代愿意用詩歌取暖的人。